永正二十年,臘月將至,郭滿不顧風(fēng)雪,孤身來京“公辦”。
郭滿與呂唯立戰(zhàn)時就已相識,只是不熟。郭滿來到京城,便遵照妻子的主意先找了呂唯立,說此來是為楊家殺詹沛,又恭維呂唯立武功高強(qiáng),人脈廣,托他找些江湖朋友相幫。?????????
因主公楊昉之前的囑咐,呂唯立只當(dāng)郭滿是主公所派,滿口應(yīng)了下來,況且他自知不容于詹沛,早有先下手為強(qiáng)的心思,只缺一個下手的良機(jī),郭滿也恰便是這送上門的良機(jī)。
郭滿聽呂唯立答應(yīng)得爽利,詫異道:“呂兄莫非是和詹沛有什么過節(jié),但不知是何仇怨?”
“稍后再說,先說正事?!眳挝⒓鼻械馈?p> 郭滿會心一笑:“好,先說正事!”
隨后兩人秘密議定了擊殺詹沛的所有細(xì)節(jié),一切似乎天衣無縫,而郭滿很快卻又憂慮道:“此事非同小可,就多多拜托呂兄了,若是失手,呂兄可有退路留給自己?”
“要什么退路,你放心,我橫豎不供出你就是了?!?p> 郭滿聞言頗顯動容,臉上亦有幾分錯愕神色:?“你我不曾深交,呂兄為何對我這般仗義?!?p> “你是楊家貴婿,我若供出你,恐牽連主上。況且,你我雖不曾深交,卻也無冤無仇,”呂唯立徐徐說到此處,臉色一陰,“我要招,不妨招個仇人出來?!?p> “仇人?你是指?”
“詹沛之妻,鄭氏?!?p> 郭滿大嘩:“可這一聽就是假的,你栽贓她,詹沛不但不會信,說不定對你還會更狠些?!?p> 呂唯立嘴角牽起一絲陰邪的冷笑:“我還知道些別的,說出來,由不得他不信。有周知行在,他也不敢殺我???,總之,這些你不需管也不要問,我多半死不了,就算死,也要讓他們活不安寧?!?p> 郭滿點(diǎn)了點(diǎn)頭,仍舊一臉憂慮,又問:“呂兄莫怪,我是實在想不通你怎會與她一個婦道人家結(jié)仇?”
呂唯立深思許久,道:“也罷,我就把與他夫婦二人的過節(jié)一五一十講給你:鄭氏密謀假意刺殺薛王以栽贓永正帝,托我?guī)兔?。我好心幫了她,可不知怎么被詹沛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跡,找來要捉我。料想必是那瘋女人言行不謹(jǐn),露了馬腳,詹沛一問,她便不仁不義地供出了我,害我險些喪命。她不仁,我也必不讓她好過。我把這些告訴你,是想著,我萬一有去無回,你可把我所知的這些秘密轉(zhuǎn)告給楊大夫,興許多少有些用?!?p> “噢,”郭滿疑惑解開,滿意笑道,“原來如此,想不到鄭二娘這些年越發(fā)能折騰了,想我那哥哥,空有滔天之權(quán),在家中的日子也必不好過。”
呂唯立不做回應(yīng),另正色囑咐道:?“但是,若事敗,你切不可心虛逃跑,否則,你就洗不清了,我這替罪羊也就白當(dāng)了?!?p> ?郭滿表情凝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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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一,詹沛在任上收到郭滿拜帖,帖子上說自己已人在京城,請詹沛赴桃源會館臨江閣一見。詹沛看完,先喜后憂,喜的是兄弟久違,正可借機(jī)一見,憂得是弟兄二人已不再同心,不知其此來可有別的目的。詹沛將帖子翻來覆去在手中摩挲著,神游天外,發(fā)起呆來。
午后。
“濟(jì)之,找我何事?”蔣相毅見門開著,一腳踏進(jìn)來問道。
“哦,沒什么,明日陪我去會會我那兄弟,小滿?!?p> “你們兄弟見面,找我去做什么?”
“好地方,”詹沛笑道,“桃源會館的臨江閣,當(dāng)真不去?”
“喲,臨江閣?那我肯定去,桃源會館京城第一闊氣,又以臨江閣為最雅,我在京多年也只去過一次而已。為給令弟洗塵,你也真夠舍得的?!?p> 詹沛笑道:“我哪里舍得,是小滿包了請我的?!?p> “這豈不是反了,你是主,人家遠(yuǎn)道而來是客,你不給人家接風(fēng)洗塵就罷了,怎能叫人家請你。”
“是啊,哪有遠(yuǎn)來之客宴請東道的理呢?!闭才嫘Φ?,而此時的笑容中卻沒有絲毫的愉悅,“一出手還這般闊綽,看樣子做了楊家女婿后多了不少進(jìn)項?!?p> 蔣相毅玩味出了弟兄二人關(guān)系的異樣:?“濟(jì)之,你叫我去,是不是為了……”
“兵器要常隨身帶著,別像我上次一樣弄那么狼狽。在京城,處處都大意不得。”詹沛不無深意地囑咐道。
話聽到這里,蔣相毅便全然明白了,前去赴宴時,便不止帶了兵器,還帶足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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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酉時,郭滿在約定的地點(diǎn),始終沒等來呂唯立。郭滿懷疑事敗,匆匆趕到桃源會館,遠(yuǎn)遠(yuǎn)就遇見峨冠博帶的權(quán)貴們,或騎馬或乘車,紛紛朝遠(yuǎn)離會館的方向奔逃而去。郭滿拉住一人問過,才知果然是臨江閣里打了起來,動靜還不小。
詹沛他……莫非是有備而來?郭滿在心里尋思著,驚出一身冷汗,掉頭就要回住處,沒走兩步,又停了下來,心想:打起來又如何,呂唯立帶了那么多人,誰勝誰負(fù)還未可知,自己何須畏首畏尾,于是又往桃源會館走去,準(zhǔn)備一探究竟。
到了會館大門,只見已有官兵把守,郭滿正想上前探問,忽見樓閣廊道轉(zhuǎn)角處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詹沛!
郭滿嚇得趕緊藏了起來——他還活著!看來呂唯立果真失了手。郭滿汗?jié)褚卤?,急轉(zhuǎn)回身,快步離開,想要立即騎馬奔回礎(chǔ)州,抑或回弋州尋求楊家庇護(hù),可又一想,呂唯立曾承諾不會供出自己,還交代自己切不可逃離,自己這么一走,非但不仁不義,也顯做賊心虛。
郭滿放慢了腳步,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種信念——即便露出馬腳,詹沛他總不會殺自己。
?于是郭滿下了決定——暫留京城。
看著詹沛帶人離開會館后,郭滿開始了做戲。他行色匆匆一臉茫然地趕到臨江閣,準(zhǔn)備找個跑堂的相問,及至趕到,推門一看,屋內(nèi)一片狼籍,只有一人,卻不似跑堂的,倒是一身武官裝束。
“閣下想必就是郭校尉吧?詹將軍吩咐小的留在此地傳話給您:將軍方才遭遇了伏擊,捉了幾個殺手,怕夜長夢多,便立時押回去審問,改天再設(shè)宴請您,另囑咐說郭將軍您身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務(wù)必事事小心?!?p> “竟有此事!哥哥可有受傷?”郭滿佯作震驚,又懊喪道,“我這馬車竟壞在半路,不及趕來助拳。”
“郭校尉放心,詹將軍沒有大礙。將軍自上次與呂唯立結(jié)仇后,擔(dān)心遭其報復(fù),出門再不忘佩刀,也常令高手隨護(hù)。桃源會館人來人往的,將軍更是不敢掉以輕心,帶了許多人前來,吃不了虧的。”年輕的武官照上司的吩咐一字一字解釋得清清楚楚。
郭滿撫著胸口長舒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庇治形涔賹⒆约哼t到的緣由轉(zhuǎn)告詹沛。
武官欣然應(yīng)下,又道:?“那在下這就護(hù)送郭校尉回住處?!?p> 郭滿一驚,慌忙擺手拒絕道:“啊不不不,不必……不勞大駕……”
郭滿沒說完便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未免太顯心虛,正想遮掩時,對方卻已簡短而客氣地回道:“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說完再拜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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