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著山林,帶來一陣陣綠色的波浪,滂沱大雨打在每一片綠葉上,浸濕了每一寸土地,滴滴答答的雨聲、呼嘯著的風聲,還有黑壓壓的天空中偶爾傳來的巨大雷聲,構成了枯骨林難得一見的景色――這里很少下雨,從來都是陽光燦爛。
枯骨林位于長角鎮(zhèn)的西南方,大約有五六個長角鎮(zhèn)那樣大,枯骨林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樣陰森,反而平時站在鎮(zhèn)邊舉目遠望,會看見綠色的樹木長得郁郁蔥蔥,林中的各色鳥雀在歡快地鳴叫著,伴著一條橫貫枯骨林的巨大河流的流水聲,無一不在訴說著它的無害。
可是,鎮(zhèn)里的人都知道,這只是表象罷了。這片樹林剛好位于大梁跟安國的交界處,說不上到底屬于哪個國家,只記得從很早的時候開始,兩個國家的人都會刻意避開這片森林。
為何?
這樣大的一片領土,自然誰都想劃分給自己的國家,可是,這片樹林實在邪門兒,不管是手無寸鐵的平民,還是武功高強在江湖上排得上名次的人士,甚至是國家的軍隊,只要進入這片森林,就會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見。
至今,無人出來。
甚至這些人失蹤之時,連一聲慘叫都不會有,樹林依舊是靜悄悄的,只有偶爾傳來的鳥叫蟲鳴。
見證過這一場景的人,無一不是毛骨悚然。
枯骨林,不知埋藏了多少枯骨,不知是誰先開始這樣叫的,總之,這個名字就這樣流傳下來了。
枯骨林,不會有活人出現,所有人都這樣堅信著,可是,在枯骨林的深處,一個被石頭堵住的小小的山洞內,卻有一個人影正在靜靜地看著書。
這人,便是李蕓回。
李蕓回還是穿著幾個月前,從牢里出來之時穿的那身衣物,低著頭認認真真看著書,不一會兒,他看完了最后一頁,關上手里的書,伸出手去準備摸下一本,卻摸了個空,他有些疑惑地望去,卻發(fā)現,那邊空空如也。
李蕓回有些恍然,又望了望自己左手邊的那些比人還高的書卷,竟…已經看完了嗎?
這幾個月來,他除了吸收一些水的時間,無時無刻不在看書,那,有用嗎?
李蕓回突然笑了笑,這笑,帶著些陰森森的味道,起碼如今,他知道了該從何處入手,才能把那位,從那個位子上扯下來了。
那個老頭子說的沒錯,多讀點書,果然是好的,若是那個老頭子知道他這么用功看書,怕是又要去抱著他娘的牌位好一頓念叨,感到欣慰時,他的話同樣不少。
想到那個老頭子,李蕓回的笑僵住了,面無表情地望著空了的半邊山洞,喃喃道:“等著,很快了。”
李蕓回站起身,看著堵在山洞門口的大石頭瞬間消失不見,輕聲道:“謝謝?!?p> 0036的面板上劃過藍色的電流:“不用謝,這是……我的任務?!?p> 李蕓回走出山洞,感受到陽光照射到身上的溫度,瞇了瞇太久沒有見過陽光而略微有些刺痛的眼,帶著些懷念的,望著這一大片深深淺淺的綠色。
是的,懷念。
李蕓回是在這里修煉成人形的,練習了許久如何走路,剛剛走出這片樹林,滿身泥土赤身裸體的小娃娃就被失去了第一個兒子剛好路過這兒的李俸先撿了回去。
除了李府的幾位主子,跟幾個貼身照顧他們的丫鬟小廝,再無人知道,李家大公子根本不是親生的。
至于真正的李家大公子,早已沉眠在一個小小的土包。
李蕓祁那時也還小,或許有那么一點隱隱約約的印象,可也不確定,李蕓寧就是個剛剛出生的奶娃娃,自然不會知道,于是二人都把李蕓回看成是親生的哥哥。
至于李蕓回是如何暴露的呢?
起因就是一場怪病,那時李蕓祁10歲,李蕓寧8歲,天子腳下,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許多小孩子都得了這場病,剛開始是發(fā)熱,接著便是呼吸困難,最后因呼吸不暢而停止了呼吸。
不過十多天,因這場病失去生命的孩子便越來越多,太醫(yī)們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可始終沒有找到解決的法子。
皇帝張貼皇榜,遍尋天下名醫(yī),可依舊無人可以解決。
一天,李蕓祁回到家中便開始發(fā)熱,李俸先匆匆忙忙趕來,臉色難看,忙叫李蕓回跟李蕓寧在自己房間呆著,他摸著燒的迷迷糊糊的李蕓祁的額頭心下慌亂,卻不知如何是好。
連忙讓人拿著他的牌子,去宮里請?zhí)t(yī),盼望著這只是普通的高燒,可千萬不要是那怪病。
太醫(yī)來后,只開了幾貼退燒的藥,那怪病初期跟普通的發(fā)燒癥狀一模一樣,實在分不清,只能先用這藥,再看效果如何了。
禍不單行,第二日下朝回來,還沒等他走到李蕓祁的房間,便有丫鬟來報,李蕓寧同樣高燒不退。
登時,李俸先臉色發(fā)白,聲音顫抖:“讓大公子安心呆在自己房間,千萬不可出門?!闭f完,急匆匆地轉身出門了。
即使知道,太醫(yī)現今對那怪病也沒有任何法子,可請來一個太醫(yī),總是能安心不少的。
李蕓祁開始呼吸急促,聽到這個消息時,李俸先再無半點僥幸心理,他一向挺直的背像是承受不住一樣,彎了下去,面上露出疲憊至極的神情,一下子倒在椅子上。
“爹,我覺得我能治!”耳邊有熟悉的聲音響起。
若不是這聲音很明顯能聽出是個孩子,加上他對他的稱呼,李俸先肯定會死死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李俸先抬起頭向前望去,果然,一個身影站在門口,逆著光看不清臉,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正是李蕓回。
李俸先皺眉,怒喝出聲:“讓你待在自己房間,你怎么出來了?還嫌家里不夠亂的嗎?!你們是怎么照顧他的?”
最后一句,卻是對著周圍伺候的人說的,聽到這話,四周的人跪了一地。
“爹,我說的是真的,你們先下去。”李蕓回再次強調,語氣堅定。
跪著的人也不敢動,請示的目光望向李俸先,李俸先皺眉,卻又看見李蕓回的神情后點點頭,示意他們下去。
等周圍的人都退下后,李蕓回又開口道:“爹,您還記得您當初是在哪里把我撿回來的嗎?”
李俸先望向他,示意李蕓回繼續(xù)說,雖然疑惑他突然提起這件事,但也知道他不會無故提起。
李蕓回卻又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似的小聲道:“我…我其實不是人,是植物修煉成精……”
聲音越來越小,可也足夠李俸先聽清了。
李俸先:“……”他的第一反應是這孩子在說胡話,但看這孩子的神情又不像,他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自然知道這孩子說謊時的小動作。
所以……他是認真的?
自家大兒子,不是人?
李俸先感覺有些恍惚,卻又聽到李蕓回接著說道:“那爹,我…先去治他們?”
李俸先面上還帶著些茫然,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下一刻就見李蕓回飛快地跑走了,只能看到他急匆匆離開的背影。
李俸先回過神來,連忙急急忙忙跟上去,倒不是信不過李蕓回,養(yǎng)了這么久的孩子,即使突然知道他是精怪,驚奇、疑惑甚至不可置信都有一點,但終究還是信任他的。
至于為什么跟上去,他怕那蠢孩子當著丫鬟護衛(wèi)的面直接用法術,這事兒若是傳到陛下耳朵里,這孩子怕是小命不保。
話本子上寫的清清楚楚的,那些修煉成精的一旦暴露身份可都是要被活活燒死的,他得去幫著隱瞞。
果…果真治好了?!
李俸先又驚又喜。
看著上一刻還昏迷不醒的兒子,現在清醒過來,端坐在床上,見他過來,還準備起身行禮。
李俸先咳了咳,示意李蕓祁好好坐著,又望向臉色正常的李蕓寧,使勁眨了眨眼睛,還有什么比原本以為將要失去的人如今好好的更讓人激動呢?
好,好?。∵@所有的孩子,都算是有救了!李俸先難得的,露出一個慈祥的笑來,望向這房間里的最后一人――李蕓回。
李蕓回眨眨眼,突然說出自己這個秘密,要說忐忑自然是有的,他預想過自家父親的反應,一時的驚訝甚至恐懼他都能理解,但他總不能因為這樣就不管自己的弟弟了。
更何況,他才不信他爹會傷害他呢。
可他爹跟兩個弟弟能接受的這么快也是他沒有想到的,李蕓回死魚眼。
在知道治好這個病并不難后,京城就出現了一位仙風道骨的神醫(yī),雖然從前從未聽說過,但他可是個有真本事的,不過短短幾天,竟然就將所有患病的人都治好了,只是這神醫(yī)也不慕名利,治好這病后就再次不見了。
有人感激,給那神醫(yī)立了個石像,日日叩拜,為這神醫(yī)祈福。
而那神醫(yī)呢?得了五兩銀子,歡歡喜喜地回家去了。
“如今半年已過,朕給了你們最大的權力,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世家公子,你們竟然還未抓到,朕要你們何用?!”
“臣等惶恐。”
皇帝看著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氣得腦門青筋直跳,總是這樣一句話,他望向盡力縮小自己存在感的大理寺眾人皺了皺眉。
“就算是尸體,也得給朕把他帶回來!退朝!”
“退~朝―”
隨著小太監(jiān)尖利的聲音響起,皇帝也拂袖而去。
李蕓回的通緝令早已貼滿了安國上下,賞金也是一漲再漲,即使是尸體,也早該被找出來了,可那個人就像是無故消失了似的,也不是無人舉報,可是舉報上來的人全都只是相似之人。
“孫大人,您可有頭緒?”有人微笑著上前問道。
被叫做孫大人的那人冷哼一聲,卻沒有回答,撇了來人一眼,徑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