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夢云是許久都沒有好起來,醒來后沒多久,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囈語中都是現(xiàn)代的事情,聽得探病的人以為是被谷主給打糊涂了。偶爾醒來,也是虛弱不堪,三病五痛的。這使得本來就纖瘦的夢云更加瘦了一圈,整個人都病懨懨的。
花見羞三不五時地來看看她,不過基本都是在她昏睡的時候,有幾次聽見她喊“疼”,心中也不免愧疚,覺得自己下手太重了。
大夫每天來三次,荷苑充滿了藥味,隔壁的菊苑,制藥高手們也過來給夢云診脈。方府在外面著急的很,可是夢云的五哥方顯華卻沒有法子進(jìn)谷。
月華如水,忙碌了一天的荷苑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而不知道睡了多久的夢云卻睜開了眼睛,身上已經(jīng)沒有多痛了,但是心情卻異常低落,喘氣也顯得短促。
她許久沒有去外面走走了,沒有呼吸新鮮的空氣,看看滿月的華光。于是,她自己慢吞吞地穿了鞋,踉踉蹌蹌地走出了屋子。
春天在這樣的夜里已經(jīng)悄然來了,今夜的月亮很大很美,就掛在山谷的上空。夜風(fēng)帶著溫暖悠然而來,打在身上,很舒服??諝庵兴坪跤幸盎ǖ南銡怙h來了……
夢云感受著這一切,任由淚水肆意地流過臉頰,甚至嗚咽。任由一個人如何堅強,在一個陌生的世界,經(jīng)受這樣的事情,都會有脆弱不堪的的時候吧。
這時候,一雙溫柔的手把披風(fēng)披到了她身上,然后依舊淡淡地說:“雖說陽春三月,但還是有寒涼的,姑娘出門還是要記得多披一件衣服的好。”
夢云轉(zhuǎn)過身去,看見月光下一身白衣的花見羞如謫仙人般立在身后,正在看著她。她沒有說話,也無心說話,縱使現(xiàn)在打死她,自己也不會有什么懼怕和難過。
花見羞看她無動于衷,無喜無悲的樣子,問她:“姑娘恨我嗎?”
夢云依舊看著月亮,然后說:“不恨!”
“你可以說真話的,我沒有那么狹隘!”花見羞慢悠悠地說。
“與其說恨谷主,我更恨的是飄忽無常的命運?!眽粼蒲劬﹄x不了月亮,就是她口中的無情之物,此刻勾起了思鄉(xiāng)之情。
“姑娘一直看著這月亮,究竟為哪般?難道你已有心愛之人?”花見羞認(rèn)真地問。
良久,夢云說:“你看,千古以來,千古以后,這月亮都是這樣純白無情,照不出人間的喜怒哀樂。”
花見羞聽了這話,看著她,讀不懂她的心事,但是讀懂了她的悲傷與自己無關(guān)。于是,他攬住了她的腰,驀地,飛到了荷苑的屋頂上。
“我常常在夜深無眠的時候,也會這樣落到各苑的屋頂上,想著下面的人,看著天上的朗月繁星。我和你不一樣,我覺得它們和我一樣寂寞,但是,我對它們就像熟悉的兄弟一樣,我懂它們的無情,可是姑娘,我不懂你的無奈?!被ㄒ娦哒f。
這話說到了心里,夢云瞬間淚流滿面,然后把頭埋在花見羞的懷里哭泣。
花見羞摟著她的肩頭,任由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衫。
于是,二人坐在屋頂,相擁看著山谷上的月亮,無語。不知什么時候夢云睡著了,花見羞才把她抱回房間。
自從那夜之后,夢云的病慢慢漸好了?;ㄒ娦呙艘惶烊D地送各種時蔬水果,湯湯水水。這讓眾人都納悶了:明明是谷主親自打傷了夢云,現(xiàn)在又關(guān)懷備至?
夢云叮囑紅綃,花見羞夜間有出門的習(xí)慣,告訴他下去見奶奶的時候注意一點。老奶奶知道夢云的身體轉(zhuǎn)好,心中也大受安慰。
這樣躺來躺去的不覺間就到了五月。夢云大好了,不過人瘦了一圈。好久沒有出過院子了,此刻已經(jīng)是百花齊放,綠柳千條了。
“紅綃,我想出去走走?!背赃^早飯,夢云說。
“好啊,豈止要走走,要好好的逛逛呢,晚上,還有那個……”紅綃往下面指了指。
夢云久未出門,先是沐浴一番,熏熏香,然后,換了一套水綠色長裙,頭發(fā)簡單地挽了一個髻,下面的長發(fā)如絲般垂下來。在首飾盒里撿了一只翠綠的簪子戴上,配上翠綠的耳環(huán),翠綠的鐲子,就這樣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走在谷內(nèi)的夢云,真是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這打扮和春天的一把小水蔥一樣。這一路上,引得谷中的人頻頻回頭。
紅綃說:“姐姐,他們都在看你呢,你今天真好看!”
“胡扯,是在看看挨打的人究竟什么樣吧。谷中美麗的女人多如牛毛,你看我本就平平,現(xiàn)在一陣風(fēng)過來都能刮走了?!眽粼普f。
“姐姐,我們?nèi)ツ沁呯R兒澗呆一會兒吧?!奔t綃說。
鏡兒澗是流云谷中諸多小景致的一處,整個崖壁平滑如鏡,且十分寬大,有泉水從頂上流下,鋪陳開來,下面的小鏡潭春水如藍(lán),周圍的石頭生滿青苔,兩邊從崖壁里生出的不知名的綠植長長地垂下來,結(jié)滿了一個個青翠的小豆子,分外可愛。
兩個人馬上跑到潭水邊,用手撩了幾下水,略微清涼,十分舒服。
“紅綃,看我這里!”夢云說著,用水潑了紅綃一臉。
紅綃說:“好壞的,姐姐!”說完也用手去潑夢云。
兩個美少女在小鏡潭邊自得其樂,濺起的水珠在陽光下褶褶發(fā)光,歡快的笑聲蕩在潭水邊,樂而忘憂。
“姐姐,姐姐,你生病的這些日子,我想起你之前告訴我給你做陶笛,我給你做出來了,你看看,是這樣不,對不對?感覺和塤差不多?!奔t綃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巧的東西遞給夢云。
夢云停下來,接過了陶笛,看了看說:“應(yīng)該沒錯,謝謝你,紅綃!為了感謝你,我給你吹一曲我們那里很好聽的曲子,好不好?”
“好啊,好啊!”紅綃連忙說。
這時,夢云面對著鏡兒澗說:“下面請欣賞《故鄉(xiāng)的原風(fēng)景》。”
隨著笛聲清脆悠揚而起,絲絲縷縷的思念隨風(fēng)飄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回蕩在谷中,山間,心懷。鳥聲也停了,花也醒了,柳枝被風(fēng)拉得很長,似乎要跟著樂聲去很遠(yuǎn)的地方。
夢云裙角飛揚,倩影娉婷,秀發(fā)在風(fēng)中也兀自地飄逸,伴隨著如訴如泣的笛聲,著實讓人動容。行走路過的人們都聽得醉了。
這一切,也被花見羞盡收眼底,從夢云走出荷苑,他就一直跟著。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對這個一無是處的夢云有了興趣,不斷探尋,雖然有很多猜疑,但是依然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而眼前的這一幕,讓花見羞冰封多年的心開始融化了,讓那個高高在上的花見羞放低了自己,讓那個玩世不恭的花見羞突然間認(rèn)真了起來。
曲畢,看著抱在一起的夢云和紅綃,花見羞沒有去打擾,他注視了一會兒,轉(zhuǎn)身離開了。
夢云和紅綃又嬉鬧了一陣子,覺得盡興了,兩個人就回了荷苑。
屋子里,夢云和紅綃坐在一處,一邊吃東西一邊閑聊。紅綃說:“聽說你大好了,奶奶她們總算安心了,都等著你下去呢。今夜一起去吧?!?p> “紅綃,我和你說,那個花見羞總是夜里神出鬼沒的,這讓我十分擔(dān)心。而且,每次我在哪里,他總能出現(xiàn),你說怎么就這么巧呢?”夢云說。
“那今天也沒看見他出現(xiàn)啊,你吹笛子那么好聽,谷里路過的人都停下來聽了,怎么也沒見谷主來呢?我們晚上出去的時候注意一點好了?!奔t綃滿不在乎地說。
夢云想了想說:“不過我還是覺得他每次出現(xiàn)的都挺是時候的。誒,對了,你怎么叫他谷主了,怎么不是澈哥哥或者谷主哥哥了?”
“誰要叫他這種人哥哥!打女人?!沒品!”紅綃不屑地說。
“敢情著,你心里也是有立場的哈?”夢云打趣她。
紅綃喝了一口茶說:“我心里還是向著你的,一直都站在你這邊的?!?p> 夢云也喝了口茶,然后眼珠子一轉(zhuǎn),問到:“那我的紅綃覺得什么樣的男人最入眼呢?”
紅綃聽了,無所謂地撇撇嘴,說:“帥,武功高,有錢,人品好,對我好嘍!這個答案你滿意不?”
“哈哈哈,我就認(rèn)識好幾個這樣子的,改天介紹給你!”夢云笑道。
紅綃也笑了:“那你一定要記得呀!”
“看你那思春的小樣兒!”夢云說。
紅綃也來了勁,說:“唉!趕不上你,沒過門呢,被自己的夫婿打三回。這恩愛秀的,我年紀(jì)小都看不懂!”
“哎呀,你敢諷刺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夢云氣得抓住紅綃廝鬧,兩個人正嬉鬧著,荷姑姑進(jìn)來了。
“荷姑姑!”二人停下來打招呼。
“看著夢云姑娘這個樣子,姑姑我也就寬心了?!焙晒霉米聛碚Z重心長地說。
“姑姑,喝茶!”紅綃說。
荷姑姑抿著茶,然后說:“谷主有令,明天你這個專屬小廚娘去給谷主做頓飯。然后呢,以后五苑不限發(fā)型和裝束了?!?p> 夢云聽了有點不開心,問到:“明天什么時候?。俊?p> “晌午前有車接你!”荷姑姑說。
晚上,大家都入睡的時候,夢云和紅綃兩個人悄悄地出了門,下了崖。許久不動筋骨,突然間運起功來還覺得生分了。
谷底,奶奶一見夢云,就把她抱住了,說:“以后憑他什么殿下,再這樣,老身不依了?!?p> 夢云抱著奶奶哭了,說:“奶奶,我很想你們!”
唏噓一番后,老太太說了自己的決定:如果真的遇見危險時分,無須忍耐,該出手時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