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開始,尹小心上結(jié)了層疤,一碰就會血流不止,但她又清楚明白林格和盧雨潔的關(guān)系并非想的那樣。轉(zhuǎn)念又想,作為盧雨潔的朋友,卻和她的前男友住在一起,頂誰看了,都會覺得她不知恬恥。有時竇鑫滿腦袋裝著問題坐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她自問,是什么尷尬的問題讓性格直爽的人都不好意思開口?
內(nèi)心的煎熬只等待被小刀切開上方的口子,或是迎接光明,或是發(fā)現(xiàn)更無窮的黑暗,都未可知,但總比干等要強。那天,尹小剛交接完工作,回頭就看見盧雨潔愁眉不展地立在那兒,她不好意思地說:“尹小,我有事要麻煩你。我們出去說,好嗎?”
她們走到休息室外的露臺。尹小附身望向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樓太高,總覺得搖搖欲墜,心像是在跳彈彈床,跟著七上八下。
“這是音樂會門票?!北R雨潔拿出,遞給尹小,“你能讓林格來嗎?不要說是我給的?!彼木聘C向里陷,半彎著眼,不像是在笑而像是在哭。
尹小擺擺手:“你可以直接給他的,他會接受的啊?!?p> 盧雨潔搖搖頭,撐著欄桿,迎風惆悵:“我覺得他最近不愿意理我。你又和他是室友,你說的,他總該聽得進去?!甭牭竭@兒,尹小心里一咯噔,發(fā)虛似的垂下腦袋。盧雨潔繼續(xù)說:“我和他??!最開始我以為只是因為長期異地感情淡了,兩人呆在一起就會慢慢地好起來。可是不是,我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分手的原因……”
“和他聊天,也是十分敷衍。他總說他很忙,但他以前從來不是這樣的。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會第一時間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不知道,當時他還在澳洲,有一次我闌尾炎犯了,我說我需要他,他當天就從澳洲回來陪我。我想不通是什么讓他離我越來越遠,我猜測……”盧雨潔頓了頓,轉(zhuǎn)過身,注視著尹小,說:“這是我的秘密,你千萬不能和別人說?!?p> 盧雨潔的酒窩消失了。尹小明白這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她嚴肅地點點頭。
“高中的時候,我被建筑工人強奸了。那段時間,學校附近在新建一個商場,我住在校外?;丶业穆飞儆新窡?,幾乎是一片漆黑。那天,我走在那條路上,快要到加油站的時候,有人從后面捂住了我的嘴,我就暈倒了。醒來的時候,我全身赤裸地躺在樹林子里……明明只要再過一會兒,就快到家了,偏偏……“盧雨潔仰面而泣,風把淚水刮在了尹小的臉上,一片冰涼。尹小驚愕地看著盧雨潔,臉上不知所措的神色。
盧雨潔苦笑道:“我覺得……這件事一直以來是我和林格間的隔閡。因為這樣,他從未碰過我。就算我再怎么迎合,他也不為所動??赡芩懿涣死^續(xù)跟一個臟了的女人在一起吧?!彼腿辉俅握曇?,“我想做最后一次嘗試,我想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不要我。所以,小小,你幫我一次好嗎?你和他又是同學又是同事又是室友,他一定不會拒絕你?!?p> 回想到那天日出林格說的話,她無法辨別誰說的是事實,但她知道在這個搖搖欲墜的露臺上,只有她能保護這個如紙淡薄泣不成聲的女人。她鄭重其事地接過音樂會門票,說:“好?!?p> 她吃定了尹小會答應。盧雨潔擦去眼淚,酒窩又出現(xiàn)了。她高興地抿嘴笑說:“謝謝你,小小?!?p> 音樂會的時間是在周五晚上,算算日子還有三天?;丶业穆飞希∫恢痹谒伎荚趺春土指裾f,想著想著,她覺得這張門票既沉重又心酸,沉重是對于盧雨潔,而心酸是對于她自己。轉(zhuǎn)念又想,說到做到,再說了她和林格又沒什么關(guān)系,頂多了就是同學加校友加同事再加室友關(guān)系,放在外面這個關(guān)系還是挺單純的。
到家時,林格正在廚房里做飯,手拿勺子試味道。尹小徘徊在餐桌邊,踮腳張望著里面。臭臭覺得奇怪了,就圍著尹小叫。林格循聲掃過來,看盡了她的小動作,問:“餓了?”
她像是偷東西險些被抓包似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點頭,裝模作樣地捂住肚子,心想,還是明天去辦公室光明正大地說吧,這樣就不會覺得我有私心了。
這是她第二次撮合別人。第一次是過程和結(jié)果都是十分慘淡。這一次讓她體會到了煎熬,比做小賊還難受,又想想還要撮合陳塵和竇鑫,心里緊得呀。
第二天,林格正在會議室里翻看文件,一抬頭就看見尹小尖著嘴像是八爪魚似的貼在玻璃上探頭探腦的樣子。
林格放下筆,對她揮手示意。她心里暗叫不好。兩人持續(xù)干瞪眼五分鐘,見林格一服等定她的樣子,她無奈地低頭往里走。
她試探地問:“你周五晚上有空嗎?”
林格抬了抬鏡框,問:“怎么了?”
她說:“嗯……是這樣…..我周五約好朋友去聽音樂會的。但她臨時有事來不了……所以,你要去聽嗎?”
林格驚訝道:“你會去聽音樂會?”
“我怎么不會去音樂會?!币]好氣地回答,“你去嗎?”
林格說:“去。”伸手就扯過門票。
尹小如釋重負,欣喜說:“那太好了!我們晚上六點在劇院門口見!”
林格不解問:“一起從公司出發(fā),不行嗎?”
出乎意料的問題!尹小愣了愣,腦中迅速解題。
她說:“我得做準備,化妝什么的。給你驚喜呀!”
林格揚起嘴角,淺淺一笑,如春風拂面:“好?!?p> 尹小撐住桌子,靠近他,正經(jīng)地說:“說好,你別食言?!?p> 林格點點頭。
一消失在林格的視線范圍內(nèi),她就掏出手機給盧雨潔回復戰(zhàn)況。放下手機后,她又覺得若有所失。這樣做對她有什么意義?她慢慢踱回座位。從盧雨潔的回復中,看得出她很開心,但尹小卻高興不起來,心仿佛被硬生生地挖下一個缺口,空落落的。她心里嘀咕著,這可能是欺騙所帶來的后遺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