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尚恭對楚逸辰自然是沒話說,晚宴很是盛大,宴會間觥籌交錯(cuò),推杯換盞,輕歌曼舞,這歌舞升平的一副盛世景象,絲毫看不出這永昌內(nèi)亂。
等言鈺回到言府時(shí),早已是月上枝頭,守門的下人聽見動靜便猜想可能是家主回來了,一個(gè)去開門,另一個(gè)則是去通風(fēng)報(bào)信,毫無疑問楚長蘇身為言府的當(dāng)家‘主母’,自然是在這府中籠絡(luò)人心的。
晚宴之上怎么可能不喝酒應(yīng)酬?即便是坦白了女兒身,她也是免不了俗的,雖然喝的不多但身上多多少少還是染上了些許酒氣。
走過長廊,一陣涼風(fēng)拂面而來,現(xiàn)下已是深夜,夜里的風(fēng)又怎會暖人?
不過,長廊的盡頭貌似燈火微閃,一紅衣美人款款走來,那羸弱燈火漸漸走近,他一步步上前,下人們退到一旁,他將手中所執(zhí)的燈盞遞給下人,解開身上的披風(fēng)披在了她的身上。
言鈺本就沒有多少醉意,即便是有這冷風(fēng)一吹便也就散了。雖然她面帶紅暈似有醉意,可她的眸光清明的很,她瞇起眼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來人。
他依舊衣著紅妝,面帶得體的微笑,他的笑似是怨懟的苦楚,又似溫柔的寵溺,他的瞳孔深處只有她一人。
若是她只是尋常兒郎,見此情此景,大概會感嘆一句: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吧。可是她不是晚歸的‘丈夫’,他也并非什么‘賢妻良母’。
這一次,她并沒有急于拒絕他,而是坦然的面對他的愛慕,盡量試著接受他的體貼。一方面,是因他如今的身份是言家主母,她不可能不留情面,尤其是在下人們面前;另一方面,她仔細(xì)想過了,與其一直視而不見,倒不如讓他知難而退,時(shí)間一長,他便會意識到,即便是她不拒絕他,也并不代表她心中有他。
畢竟,曾經(jīng)那個(gè)人便是意識到這一點(diǎn),才會失手錯(cuò)殺了她,愛而不得的滋味可能并不好受,否則他也不會失去理智。
他逐步走近,她抬頭直視他,原來他比她高這么多,她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他不曉得她在訝異些什么,只是見她白皙的脖頸仰出一抹誘人的弧度,她有姣好的容顏,鮮嫩的朱唇,她……很好。
這美好的一切讓他忍不住望著她出神,就連喉結(jié)都不受控住的滾動,狠狠的咽了一口水。
“阿鈺,我扶你回房吧?!?p> 言鈺默然,也算是變相的默認(rèn)了。
楚長蘇羞澀的看了她一眼,見她并不反對,內(nèi)心忍不住一陣雀躍。
待她回到房間,他便命人備湯沐浴。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他和她。
他服侍著她褪了外衫,她也十分坦然的接受他的服侍。今晚的他太過溫柔,今夜的她太過配合,讓他忍不住懷疑這只是個(gè)夢,一個(gè)美妙的夢。
“阿鈺,你可還難受?我命人備了些許醒酒湯,你用一些可好?”他用著些許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的問道。過程中還不停的瞄了她好幾眼,似乎是在期待她的臨幸。
事實(shí)也的確如此,他給她的醒酒湯是有著合歡之用的,不過,他不想用這種法子得到她,他是真的希翼她對他有一絲絲在意的,哪怕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他也是欣喜的。
言鈺并非什么不諳世事之輩,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圖的,在她同意他靠近時(shí),她便想到了這一點(diǎn),所以,她也并不打算回避此事。
“不必了殿下,臣無礙。”言鈺回絕道。
“你一定要同我這般的生分嗎?你明知道我可以為了你放棄一切,難道你就不可以……喚一聲我的名字嗎?”楚長蘇控訴的看著她,咬著朱唇顫抖道。
“殿下……”
“長蘇,楚長蘇!我的名字?!?p> 他偏執(zhí)的打斷了她的話,他想聽一聽她喚他名字的聲音。
言鈺沉吟了片刻,終于還是妥協(xié)道:“長蘇,孤現(xiàn)如今的女兒身已然恢復(fù),可你依舊是永昌的公主殿下,您如今還繼續(xù)在這言府終究是不妥,孤可以請旨讓你恢復(fù)皇子的身份?!?p> 她的意圖在明顯不過,她就是想告訴他,他們?nèi)缃竦纳矸荩偌m纏下去很是尷尬,更何況她也著實(shí)不想他在言府呆下去了。
她已經(jīng)被爛桃花傷不起了,她的命只有一次不是嗎?
楚長蘇眨了眨眼,望著她出神喃喃道:“待我恢復(fù)皇子身份,你我可會成親?我可能做你的夫君?”
言鈺:“…………”這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了,她前世之所以沒有結(jié)婚就是因?yàn)槁闊?,更何況她的地位顯赫,結(jié)婚于她而言并無益處,她為什么要成婚?
“你既然給不了我名分,我為何要恢復(fù)身份?”楚長蘇不滿的瞪了她一眼,那神情甚是怨懟,仿佛是在看一個(gè)負(fù)心漢,就好像她把他怎么著了似的。
言鈺被氣的不行,但依舊堅(jiān)持辯駁道,“殿下!男歡女愛講求的是你情我愿,可我對殿下并無此意?!?p> 楚長蘇眸光閃爍,眉眼間盡是憂愁,他很是糾結(jié),他知道她對他不甚在意就更別提愛意了,可是他好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她,畢竟他愛了她那么久。
“阿鈺,你就不能試著接受我嗎?我……”難道真的入不得你的眼嗎?
楚長蘇的話讓她徹底無語,到底是她對牛彈琴了,罷了,隨他吧!
楚長蘇耷拉著腦袋,很是失落??裳遭晠s不再同他提及此事,他偷偷的瞄了幾眼她,見她并不拒絕心中便重燃希望,或許他還有機(jī)會。
言鈺本以為他這樣一番鬧騰后便會離開,可不成想他竟然蹬鼻子上臉,死活要跟著她回房,美其名曰照顧醉酒的她。
言鈺回房后便被楚長蘇服侍著更衣,楚長蘇早早就讓下人們退下了,他要凡事親力親為。他先替她褪了披風(fēng)及外衫解了發(fā)冠,他一早命人備下的浴湯排上了用場,她去沐浴凈身,而他早已心猿意馬。
言鈺隔著屏風(fēng)在房間內(nèi)室沐浴,她本以為他會選擇回避或者離去,其實(shí)不然,楚長蘇連房門都沒出,只是安靜的候在外室,焦急的的等待‘侍寢’……
楚長蘇在屏風(fēng)外不遠(yuǎn)處守著,聽到里面某人沐浴傳來的水聲,他整個(gè)人的耳根子紅燙得像是要著火了似的,現(xiàn)下這會兒光是聽著那水聲,就讓楚長蘇心里煎熬萬分,他也徹底的慌了。
往日里那些關(guān)于陰陽調(diào)和的XX之書,他因嫌棄其內(nèi)容不堪入目,所以從來沒有想過要了解的意思,可如今他馬上就要同她行夫妻之禮了,他還是一頭霧水,這可如何是好?聽聞女子的第一次歡好十分重要,若是他表現(xiàn)的不好弄疼了她,或者嫌棄他不行……
他簡直沒辦法想象她失望的眼神。所以說,書到用時(shí)方恨少?。?p> 言鈺在屏風(fēng)后的浴桶之中,不緩不慢往自己身上潦波著水,仔細(xì)擦拭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動作緩慢而流暢,身體的疲乏得到了很好的疏解,今日種種……
腦中一閃而過楚逸辰對她所做所為,不禁有些懊惱自己,連一點(diǎn)小事都做不好,不過,她是真的不擅長拒絕男人?。〗駮r(shí)不同往日,如今她已非暗帝,凡事不能放任自己胡作非為。
若是她真的跟楚逸辰有了什么牽絆,那她又如何護(hù)九公主周全?她又怎么可能只是甘心做一后宅婦人。
沐浴過后的言鈺依舊心思重重,可即便在不經(jīng)心她還是注意到了屋子里的某人。
“你怎么還沒走?”她見他竟然還沒走不禁詫異道。
剛剛沐浴過后的她無疑是誘人的,她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香味鉆進(jìn)了他的鼻間,勾人心魂撩人心弦。
那寬松的寢衣偏偏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沐浴過后的肌膚像是被深深滋潤過后的嬌花,白玉無暇的肌膚上水漬未干,脖頸鎖骨無一不白皙的晃眼,被水打濕的長發(fā)傾瀉而下,還泛著水珠,著手隨意的攏了攏黑發(fā)。
明明是再自然不過的動作他卻覺得異常的口干舌燥,本該非禮勿視的他,卻被眼前這般勾人的她深深吸引,怎么也移不開視線,他的心里眼里被她死死的占據(jù)。
言鈺一張白靜的小臉雖然面無表情,卻因剛剛沐浴過的緣故,面頰紅暈,本應(yīng)不怒自威的面龐,在他看來卻是嬌俏可人。
“楚長蘇!”言鈺怒喝道。
她并非是瞎子,怎么會看不出眼前這個(gè)男人情動的模樣?他倒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覬視于她。
楚長蘇被她的一聲怒喝喚回神來,他狼狽的移開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可偏偏眸子像是不聽使喚似的又再一次偷瞄她,似乎是在極力隱忍,可又忍不住期待。
楚長蘇終于鼓起勇氣,磕磕巴巴道,“阿鈺,我,我想留下來……可,可以嗎?”
說完話又低下頭,恨不得整個(gè)人把臉都埋在胸口,像是在等待她宣布他的刑罰,緊張萬分又充滿期待。
“我說不可以……你會走嗎?”言鈺看著他諷刺道。
“不會。”
楚長蘇聽見她的話眸光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抑制不住的失落,雖然在意料之中。
言鈺似乎是預(yù)料到一般,毫不意外的冷笑一聲,便不在理會他,繞過他,走到床邊準(zhǔn)備就寢,抬手一股氣流拂過,房間內(nèi)的燈火便停止了跳動,她整理了一番儀容便歇下了,熄燈后屋內(nèi)異常的安靜。
楚長蘇猶豫再三,還是爬上了某人的床,起初他怕她生氣只是安靜躺在她身側(cè),絲毫不敢僭越。
可是,她身上的芬芳漸漸縈繞在他的身邊,便忍不住想要再多靠近她半分,他的目光癡癡的投注在她的身上,眼眸內(nèi)波濤洶涌。
此時(shí)無聲勝有聲。言鈺自是知曉他的不安分的,可是,她根本就懶得理會,等他自己發(fā)覺到不對,便會知難而退。
“阿鈺……”
他的聲音沙啞,似乎充滿了隱忍與渴望。
言鈺依舊無所作為,十分自然的側(cè)過身子,面對他的求歡毫不動容。
她的冷漠淡然狠狠的傷了他的心,可他依舊不死心地再次往她身上貼了貼,他顫抖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撩撥著她。
他的指尖微涼,勾勒著她的面頰,繾綣纏綿的輕撫著她的鎖骨,然而當(dāng)他想要更多之時(shí)……
就在此刻,言鈺猛地一驚,突然睜開了眼,薄涼的掃視了他一眼。
動了動嘴唇,吐出一個(gè)字,“滾?!?p> 楚長蘇被她淡漠的眼神,心頓時(shí)涼了半截,是了,她不喜歡他,即便是他們曾有過肌膚之親,她也不愿意要他。
楚長蘇怔住了,望向她,“你不愿給我名分,不愿讓我靠近你,不愿多看我一眼,可是,你別忘了我們終究還是夫妻?!彼桨陱埩藦垼滩蛔∶摽诙龅?。
“既然是夫妻又哪里有不同房的道理?”他忍不住死死地咬住下唇,他承認(rèn)是他沖動了,可是,他真的控住不住自己,他對她是真心的。
他所說的一切真的可以說是耗盡了全部的勇氣,而她卻沉默不語,這讓他的心越來越痛,猶如刀絞。
片刻過后,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看著他眼眸里滿滿的愛意,這讓她的心越發(fā)復(fù)雜了起來。
便也就隨口一問:“殿下,你當(dāng)真思慕于我?”
楚長蘇連忙表忠心似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整個(gè)人都神采奕奕道:“阿鈺,我是真的心悅于你,即便你的眼中從來都沒有過我,我也不在意,只要能常伴卿之左右,此生無憾?!?p> 楚長蘇不假思索便說出口,對上他那充滿希翼的目光,她不由得一陣心虛,他的話太過真誠,他的情很是純粹,可她偏偏要不起。
言鈺覺得自己真甚可笑,她這樣的人,就算是知道有人對她是真心又有什么用?她覺得她就不該多嘴問他,如今倒是她進(jìn)退兩難。
她在經(jīng)歷過這樣一番“情真意切”后,便不在理會他,滿懷心事的側(cè)過身子,安然自若的就寢。
似乎適才所發(fā)生的一切,都不存在過,她這般不在意的模樣,更是讓他失魂落魄。
他不明白,她到底為什么不喜歡他,他的容貌很美,不同于女子的嬌弱柔美,是那種男子特有的俊美,她們女子不是很喜歡容貌俊美的郎君嗎?為什么偏偏她毫不動容呢,有時(shí)候他在想,若她是個(gè)在意皮相之人就好了,那么他以色侍人又何妨呢?
可是,貌似他無論如何都入不得她的眼。
楚長蘇努力抑制住內(nèi)心的苦澀,不敢顯露半分,這條路是他自己選擇的,就算得不到她的回應(yīng),他也不曾后悔過自己的所做所為。
一夜無眠。
翌日言鈺醒來后,很明顯能感覺到那強(qiáng)烈的視線,他的目光溫柔而灼熱,不過她很快就適應(yīng)了,并且任由他服侍著更衣。
待她洗漱穿待整齊后,著一席朝服的她身姿高雅,俊秀華貴,朝服的款式單一,但卻偏偏讓她穿出了舉世無雙的錯(cuò)覺。
楚長蘇覺得這般相敬如賓也是難得,嘴畔便彎起一抹滿足的微笑,“阿鈺,我命人在廳堂備下了早膳,你用些再去上朝吧。”
言鈺側(cè)過身子,抬首看了他一眼,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楚長蘇見她不曾拒絕,便已是歡喜的了不得,對于他而言,只要還有一絲絲希望他便絕對不會放手。
兩人相伴而行走向廳堂,他以為會一直相顧無言下去,卻不想她打破了平靜。
言鈺猝不及防地問了他一句,“殿下,你當(dāng)真不想恢復(fù)身份嗎?”她打量的目光毫不掩飾。
他自然是知曉她的顧慮的,“你知道的,我只想在你身邊罷了,即便如今我的身份很是尷尬?!?p> “殿下,你該知曉的只要你不動楚楚,我絕不與殿下為難,可如今世人皆知我乃女子,你還毫無顧忌的在言府呆下去,怕是不妥吧。”
楚長蘇美眸流轉(zhuǎn),黯然神傷道,“是不妥,可是你連名分都不肯給我,我也沒辦法不是嗎?”
言鈺輕皺眉頭,一抬眸竟與他的眸光對視,看到他那耀眼奪目的容顏,一時(shí)間竟然驚艷地說不出口拒絕的話。
當(dāng)她意識到什么以后,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視線。她承認(rèn)他的臉當(dāng)真可謂是雌雄莫辨,他的美已經(jīng)模糊了性別,尤其是那雙勾人的招子,他直勾勾看你的時(shí)候,仿佛魂被勾走了似的。
下人們早就在廳堂備下了一桌子的早膳,等候他們的到來。入座后,他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殷勤地給她部菜,還替她舀了一碗粥,他甚至還想親自喂投,一勺一勺的喂她吃,但卻被她淡然的拒絕了。
楚長蘇不禁失落愣了愣,可那只是一瞬間,片刻后他嘗試著給她夾一些爽口的小菜,見她沒拒絕,便又熱絡(luò)了起來,不一會兒她的碗里就堆起了小山。
言鈺:“………”
她無奈的放下碗筷,抬眸看向楚長蘇,他這才意識到她可能吃不下那么多菜,夾著菜的手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為難。
她認(rèn)為吃的差不多了,便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準(zhǔn)備去上朝。
待她離開后,楚長蘇的神情暗淡,一個(gè)人又默默地把她吃過的菜品都嘗了一遍,這才滿足的放下碗筷。
府內(nèi),流言蜚語又再一次涌現(xiàn)。在下人們眼中,楚長蘇是很可憐的,好好的一個(gè)公主本以為嫁給了一個(gè)如意郎君,卻沒想到‘郎君’竟是女郎!這還不算什么,重點(diǎn)是家主竟然對‘公主殿下’冷淡至極!毫無愧疚可言,他們這些下人都為這位七公主殿下可憐。
可偏偏事情的主人公卻覺得沒什么,他樂在其中無法自拔。
所以,這流言蜚語他也不在乎,自然也就不曾制止了,直到它愈演愈烈傳遍了京城,一時(shí)間這位七公主便成為了人們飯前飯后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