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 傾慕
何姝屏住呼吸推開門走入屋內(nèi)，從干凈的不正常的矮桌上拎起水壺，倒?jié)M一杯，雙手捧著遞在了慕流央的面前，她抖著手，姿態(tài)謙卑，頭也不敢抬，懦懦說了幾句聽不到的話。
慕流央自她身側(cè)走過，并未理會，徑自打量起木屋來，他身后的少女似乎早有預(yù)料，苦笑一聲放下杯子，指尖在杯沿繞過，沾了些許水跡?！啊餮??！?p> 許行素似乎被她完全忽略了，她眼中只有背著身的慕流央，見他沒聽見一般，也不惱怒，自顧自說了下去?！傲餮耄氵€記得嗎？以前……在慕家分宅，你我初見的時(shí)候?！?p> 她憶起幾年前，人聲嘈雜，少年自高臺長階而下，他一路行過人群至她身側(cè)，頓步一瞥，她便不可自抑陷入雨后的光風(fēng)霽月中去。
光風(fēng)霽月。
那少年身著月白長衫，墨色錦羅般的烏發(fā)由玉冠高高束起，眼中似是朝霞，似是朝霞被急雨打落，似是急雨驟晴后的光風(fēng)霽月。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能與他相提并論的呢？
那時(shí)她手忙腳亂拎起茶壺，險(xiǎn)些倒了自己一身，可少年……她略有些失望的垂眸，目光落在盛滿茶水的杯中?！拔乙彩沁@般為你斟茶，你也是這般無動(dòng)于衷。”
年少初遇，一見傾心，家中不肯接受罵她空想，她還是將全部前程壓在了慕流央身上，若得不到他……不，她必然能得到他。
木屋并沒有什么異樣之處，也不似還有旁人的樣子，既然如此，那么唯一的突破口只剩下何姝了，就是他再不愿意聽，也只能回過身，等著對方繼續(xù)下去。
見慕流央終于望向自己，何姝呼吸一亂，可慕流央眼中看不見懷念，于是她急忙說道?！澳悴挥浀昧藛幔烤驮?、就在慕家宣布繼承人的宴會上。我記得，那時(shí)你發(fā)冠上墜著一只小狐貍?！?p> 狐貍？
一直沉默聽著的許行素總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他不動(dòng)聲色去打量慕流央的神色，果然對方眸光一暗，瞬間變的不耐煩了起來。
“你到底要說什么？”
慕流央冰冷的問話令何姝心下一痛，卻還是固執(zhí)的繼續(xù)說了下去。“從那天起，我就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嫁你為妻?！?p> “流央，我會保護(hù)你。”
何姝眸中的固執(zhí)讓許行素都有些不忍心，面對慕流央毫無溫情的、看傻子一樣的目光，她聲音哽咽起來?！傲餮胛乙欢〞Ｗo(hù)你，我會把我全部的溫柔都給你——”
她低下頭，似乎是抽噎了一聲?！熬退氵@樣，你也不肯接受我嗎？”
許行素聽得費(fèi)力，何姝言語間的感情確實(shí)是真的，可她的說法怎么想怎么奇怪，一般女子也許會對傾心之人說‘我會做個(gè)好妻子’‘我會努力成為與你比肩的人’，強(qiáng)硬些最多也就是‘我會幫你清理障礙會幫你料理家族’。
保護(hù)？慕流央自身到如今的運(yùn)道應(yīng)該說是一帆風(fēng)順吧，至少外人不曾聽說過他有受傷或者遇襲之類的事情，為什么她會說出保護(hù)一詞？
慕流央沒有回答，或者說這就是回答。
于是少女嘆了口氣。
“慕流央，我呢……”她的語氣瞬間變得古怪，她抬起頭，看起來對此早有預(yù)料，唇邊勾著的，是摻雜著遺憾和慶幸的笑意?！耙呀?jīng)給過你機(jī)會了。”
果然！
慕流央心中瞬間警惕起來。
少女二指捏起杯沿，手下一傾，茶水被倒在地上，澆濕了一片，她隨手將杯子一扔，看向杯子骨碌碌滾向的墻壁，笑問道。“你喜歡那么小的女孩嗎？”
杯子應(yīng)聲而碎的同時(shí)，那面墻消失于在場三人的視野中。
……
醒過來的桑衍站起了身。
一直處于黑暗中，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活動(dòng)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將睡亂的長發(fā)隨意扎起，在黑暗中環(huán)顧一周，墻壁上是胡亂涂抹的血字，走廊仍舊沒有盡頭……并未發(fā)現(xiàn)與昨日不同的地方。
昨日兩人靠在墻邊等了許久不見有人來，便各自休息，雖然約定了守夜，但畢竟年幼，桑衍很快撐不住睡著了，而秦旭……桑衍聽著秦旭均勻的呼吸聲，無言跨過他歪倒在地的身體，往遠(yuǎn)處走了些。
天亮了么？絕對的寂靜中她沉默的思考著。
她二人徹夜未歸，慕流央也許不知，但許行素定會發(fā)現(xiàn)，他不知如何回到東亭所以只能滯留慕城，必然一早就會去通知慕流央，劫匪本就是沖著慕流央而來，不太可能攔著他到這里，所以只要天再亮些就好了。
嗯？
面前的墻壁如涂料般溶解了，驟然射入的刺目日光令她忍不住瞇起眼睛，黑暗被驅(qū)散，取而代之是晨風(fēng)與荒原上的氣息，當(dāng)然，還有少女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喜歡的，是這么小的女孩子嗎？”
桑衍看不懂現(xiàn)在的狀況，只抬腳踹了踹睡得正香的秦旭，往慕流央這邊走來，還沒跨過原本是墻壁的地方，便被焦急走上前的許行素拉住了手。
“沒事吧？”許行素快速將她打量了一番，見除了衣衫上滿是灰塵之外沒有什么明顯傷口，這才放下了心。“怪我，我不該離開的?！?p> 若他也被一起帶入這里，有‘書閣’的幫助，說不定不用在這里呆這么久……雖說要真有什么危險(xiǎn)，恐怕他又成了累贅就是了。
慕流央沒有回答少女的問話，反正妒忌又不會因?yàn)樗痪洳幌矚g就消失不見，他伸手用拇指抹去桑衍臉頰邊沿一道灰塵，回身問道?！笆悄憬壖芰怂麄?？”
“她算什么呀……也配跟在你身邊？你這么美麗的存在，應(yīng)該一直一直看著我才對?！鄙倥疀]有正面回答他的話，有些心聲已經(jīng)憋了太久，反正除了慕流央之外的幾個(gè)已經(jīng)可以當(dāng)做死人了，這些話當(dāng)然要說給他聽。
“慕流央你應(yīng)該喜歡我，應(yīng)該除了我之外什么都看不見，其他會擾亂你心思的事情，早該被料理掉了，拖延到如今——”
不過是她舍不得。
“這女人瘋了吧……”秦旭才被桑衍踢醒就聽見有人在對慕流央表白，他是真沒想到會有人對慕流央這么死心塌地，居然敢干涉他的事情，因?yàn)闆]睡醒腦袋還暈著，就順嘴把這句話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