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正如他所料想的,一路從頂層跑到最下,都沒有遇見任何人類,不知道是不是桑衍在身邊的緣故,怪物們也都主動避開了,順利來到底層,他停在看似沒有威脅的鐵門之前,門口掛著一串鑰匙,而幽暗的走廊忽明忽滅。
這里他記得有一道刻印著諸神的陣法,出可以、進不行,若是命魂氣息不對應(yīng)怕是會被直接殺掉,不過……若是干脆沒有命魂呢?或許會被以為是無生命體不會觸發(fā)。
賭一把吧。
許行素放開桑衍的手,左眼處凝聚起黑色,他知道自己在動用諸神的時候會收斂全部的氣息,所以才一直被認為是失敗了,而這能否騙過這道陣法呢?
安穩(wěn)推開鐵門的時候,許行素后背都快叫冷汗洇透了,幸好他又猜對了一次,只是桑衍她……誒?!桑衍正踏著步子邁過門檻,無聲站在他身側(cè)。
陣法毫無反應(yīng)。
……難不成這東西是壞的?還是說桑衍她……
不敢再去細想的少年搖了搖頭,他沒有直接往里走去,而是試探著小聲問道?!吧Q埽隳茏尷锩娴娜耸裁炊疾恢绬??我要去打開鎖。”
這里本該被全部銷毀的,只是巨大利益的誘惑下,掌權(quán)者才會在自己的把控中留下他們的性命,任何異常一旦被發(fā)現(xiàn),抹殺是唯一的處理手段。
所以如果這里有一個人,在結(jié)束后告訴那些人是他們打開了鎖,那這之前他做的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不只是不能留下證據(jù),連行動過的痕跡都不可以存在。
桑衍望向走廊,目光專注,似乎真的透過黑暗看到了盡頭似的,過了一會兒,她俯身用手挨著地面,黑色的火焰順勢蔓延,很快,她唇色就蒼白了一些。
許行素意識到恐怕桑衍撐不了多久,拿過鑰匙一咬牙沖進了深處,盡頭是點著昏暗燈色的大廳,左右都是被鐵欄隔開的狹小房間,中間還擺著幾個籠子,到處是幼童蜷著身子躲在角落。
此時,孩子們都慌亂的捂著眼睛,明明沒什么傷處,卻表現(xiàn)的好像受傷看不見了一樣,許行素趕忙把門鎖都打開,回到門口拉著桑衍就跑。
如先前一般將幾個地方的門鎖全部打開后,許行素終于覺得安心了一點,可是還不行……桑衍這一身的血跡一點不像是戰(zhàn)斗或者實驗導致的,他們要去樓上,去把這些擦干凈才行。
一直跟著許行素沒落過一步的桑衍突然站住,許行素一回頭,女孩臉頰連半點血色都沒有了,是啊,其實他自己也是在強撐了,可是……
可是啊……
眼淚在眼眶里骨碌碌打著轉(zhuǎn),許行素仍舊死咬著唇不肯哭出來,在他絕望卻又不敢絕望的時候,桑衍又把手遞過來了。
雖然看上去總是反應(yīng)很慢,很多事情無法理解,但女孩其實什么都明白,怪物也好,人類也好,活著也好,死去也好,女孩一清二楚。
她有心愿。
她有心愿未了。
就如同他也不甘心死去一般。
許行素沒有去拉她的手,而是干脆的將其整個攔腰抱起,幸好女孩太瘦了,不然只大她兩歲的許行素恐怕要和她一起從樓梯上滾下去,而不是像這樣一口氣跑出地下。
等兩個人安穩(wěn)坐在休息間的時候,許行素已經(jīng)雙腿打顫站不住了,他癱倒在地上稍稍歇了一歇,便用力在衣擺處扯下一塊,去把沒來得及換掉的水盆抱過來,就著臟水為桑衍擦干凈手指。
大略露出膚色后,許行素把這盆血水倒掉,拎起茶壺用冷掉的茶水草草洗了洗臉,茶水溫度冷的刺骨,卻沒能讓他清醒一點,腦袋暈暈沉沉的,他知道恐怕是諸神動用過度了,可是這時候還不能睡……
一直靠在角落的桑衍突然直起了身子,過了一會兒,許行素也聽見了腳步聲,他瞬間警惕起來,站起身擋住了桑衍。
來人是個穿淡青色衣衫的年輕男子,半長的黑發(fā)編起垂在肩上,手上拿著本冊子,看見二人時步子未停,直到挨近了,才停在了安全距離的邊緣。
“你是誰?”許行素聲音不自覺打著顫。
“我是東亭?!睂Ψ降穆暰€意外的溫和,帶著一種令人平靜下來的魔力,連許行素的動作也放松了一點,他還想再說什么,開口的瞬間卻眼前一黑,跪倒下來。
東亭一怔,急忙把他扶住,對方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顯然是累壞了,角落的桑衍也是白著小臉一言不發(fā),眉間凝著倦意。
“東亭?”門口有人走過來,問道?!懊洓]問題吧?!?p> “沒問題?!睎|亭背對著對方垂下了眸?!斑@兒有兩個孩子,我?guī)麄冞^去?!?p> “好。”
東亭沉默半晌,指尖拂過手中冊子上桑衍二字未干的墨跡。
終究是一言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