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嘲諷
世間百態(tài),最不可琢磨的是“緣”之一字。
在到懷柔城之前魏搖光從來不會認(rèn)為自己會頻繁地被困于一個男人手中,也不會認(rèn)為自己會如此忌憚一個男人。但是這一切都從街角的馬車之后發(fā)生了改變,她與眼前的這個男人頻頻交手卻總是落于下風(fēng),盡管她自己不想承認(rèn)每次和傅惟仁的交鋒她是失敗的,每一次她運(yùn)用自己的才智勉強(qiáng)從他的手中逃脫,那么這一次呢?又該如何逃走呢?
沒有人會來救她的,她被綁起來失去了反抗能力,原本寄希望于自己的胡攪蠻纏現(xiàn)如今也沒有用武之地。
所以,該怎么辦呢?
魏搖光盯著傅惟仁扶住自己肩膀的手臂,看見了那些纏繞在他手臂上的紅線,每一根都像是浸泡了鮮血一樣,在燭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嗜血的陰冷感覺從絲線上迸發(fā)出來,十分駭人。
“玉衡以為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呢?”
傅惟仁聽到了她的拒絕竟反問出了這么一句話。
魏搖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傅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憤怒,傅惟仁是一個多么敏感的人,他一下子就聽懂了搖光對他的抗拒,在無人能夠聽到的心底深處傅惟仁嘲諷了自己一句:
我竟是奢望她能夠?qū)ξ艺f出一句柔軟的話嗎?
站在混沌不明的立場上,傅惟仁意識到無論自己說什么魏搖光都不會認(rèn)為自己是好意的,而事實(shí)上他也的確不是什么好心。
“呵!玉衡,你可真是長在了本官的逆穴上,一句比一句難聽?!彼氖种负軟觯p輕地摩挲著淺淺的牙痕,“我現(xiàn)在的確是不能拿你怎么樣,不過……”
他微微低頭湊近了魏搖光的耳朵,邪惡地笑了一聲說:“正如同你心中所想的那樣,我對你有著非常強(qiáng)烈的好奇心,特別想一層一層揭開你的面具,讓你沒有絲毫遮擋地暴露在我面前,怎么樣?想好以后要如何對抗我了嗎?玉衡?!?p> 魏搖光沒有吭聲,只是沉默著聽完了傅惟仁的話,沉默地低著頭,沉默地盯著某一個角落看。
傅惟仁也不惱怒,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像他這樣美麗到像夜之妖精的人就連起身站好的動作也是極具美感的,打個比方說,恰似一枝烈焰如火的紅薔薇繞著古舊的殘墻蜿蜒爬升,在月光下吐露攝人心魄的芳香,你說不出除去贊美之外的任何話語,可是危險(xiǎn)卻會直逼大腦深處。
“若是我放你離開這里,你接下來會怎么做呢?繼續(xù)追查國公府的風(fēng)流韻事?”
“我會繼續(xù)追查十八胡同和奴紅小樓!”
魏搖光抬起頭看著傅惟仁堅(jiān)定地告訴了他自己的選擇。
“實(shí)不相瞞,我作為一名剛剛?cè)氤男氯藢κ撕兄惓?qiáng)烈的好奇,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里一定會有出乎意料的東西等著我。傅大人,您會繼續(xù)阻撓我嗎?還是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
“哦?”傅惟仁饒有興致地迎上搖光不甘示弱的眼神,他沒有表露出任何詫異和奇怪,似乎魏搖光的每一種選擇都在他的計(jì)算之內(nèi),用智者的眼神看著魏搖光猶如小孩子玩鬧的掙扎似乎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嘲諷就放在目光中一點(diǎn)都不收斂。
“傅大人果真是有宰相之風(fēng),似乎微臣做出什么選擇您都不會驚訝呢?”
魏搖光眨眨眼露出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微笑,她的眼睛長的極其有神采,就算在昏暗中也有靈動的光芒閃爍在其中,真是令人難以忘懷。
“玉衡說笑了,本官雖然是右相但是論資歷其實(shí)是比不上這朝堂上的大多數(shù)人,本官也不是神,本官只是比別人更加冷靜一些罷了。至于玉衡你,本官只不過是稍微對你有所了解一些罷了,畢竟你在懷柔的表現(xiàn)可是令我十分驚艷的。”
“傅大人連兩年前的事情都能記得,可真是好記性啊?!?p> 魏搖光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傅大人什么時候才能放了我呢?再拖下去夜就深了,我的下屬應(yīng)該會焦急地尋找我吧?還有狀元府……不知道我一夜未歸又會掀起什么風(fēng)浪呢?”
“玉衡不用拐著彎來威脅我放了你。”傅惟仁站在搖光的面前,從袖子里摸出來一把匕首,那匕首通體漆黑沒有任何裝飾,也沒有刻字,刀鋒凌厲,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刃。
傅惟仁握著柄,看了眼刀背上反射出去的冷光,“這把匕首不錯,玉衡是在哪里買到的呢?不知可否告訴我?”
魏搖光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匕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微笑說,“西市的地?cái)偵?,傅大人想要的話可以去逛逛?!?p> “這樣啊?!?p> 傅惟仁彎腰揮動匕首飛快地割開了魏搖光身上的繩子,繩索一截截地?cái)嗔验_掉落在地上,搖光也終于得到了自由。她先搓了搓已經(jīng)冰涼的手掌然后才去揉自己的脖子,上面已經(jīng)有了淺淡的勒痕,還有一些小疙瘩,癢癢的。
“你的匕首,希望以后不要再亂丟了,沒有人會像我一樣幫你撿回來的?!?p> 傅惟仁一手捏著匕首的刀鋒將有柄的一端朝向了魏搖光,而搖光看著他的動作,眼神忽然就飄忽了一下,只這一下,她很快就抬手接下了匕首,然后順手塞回了綁在小腿上的刀鞘內(nèi)。
“多謝傅大人?!?p> “如果你這句話說的真心一些,我會更加高興的。”
垂下的胳膊讓寬大的袖子遮蓋住了他的左手腕,那些一圈圈的紅色絲線全部被隱藏在了里面,魏搖光靠在柱子上等待恢復(fù)力氣,她的目光有很多次都微妙地落在了傅惟仁的左手腕處。
“右相大人,微臣有一個私人的問題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p> 魏搖光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銀針收進(jìn)了袖子里,她將視線落在了傅惟仁的手腕上,遲疑又害怕地問道:“你的手腕是不是受過傷留下了傷疤?”
“你是說這里嗎?”
傅惟仁態(tài)度自然地舉起了自己的左手,寬大的袖子滑落下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唇角勾起,笑容竟然深達(dá)眼底。
“在不是右相之前,我曾經(jīng)想過自殺?!?p> 他解開了手腕上的絲線,那些絲線柔軟的散開了,像花蕊一樣盛放在他漂亮的手臂上,而那些花瓣之下是丑陋的疤痕。
只一眼搖光就認(rèn)出了那是用刀子割出來的傷口,圍繞在手腕上,一圈一圈的,觸目驚心。也許是用刀的人力氣太小,也或許是還沒有做好死亡的準(zhǔn)備,手腕上切出了很多道傷疤。
“對不起!”
魏搖光朝著傅惟仁彎腰道歉。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彎腰道歉的一瞬間里傅惟仁究竟露出了怎樣嘲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