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顏入了福壽宮,問候過太后,行了禮,問了安,兩人竟然屏退了所有宮娥太監(jiān),兩人竟在福壽宮中面對面席地而坐。
論輩分,太后是陳鳳顏的長輩,她理應在一旁侍奉,即使是太后允許,也不能坐在一起,更何況面對面席地而坐!然而兩人并沒有,于她們而言,對方是對手,長輩與小輩這個身份不適合用在她們身上。
太后是主,皇后是客,兩人于福壽宮中斟茶品茶,看起來相談甚歡,絲毫沒有將選秀的事放在心上,一杯茶飲完后,陳鳳顏開口打破和樂融融的局面。
“太后,你說,這一次選秀的秀女們如何?”
“那自然是極好的,也正說明地方官員沒有絲毫懈怠?!?p> 太后和顏悅色,絲毫沒有臉紅心跳,陳鳳顏也只是相視一笑。
此次選秀,數萬秀女不遠萬里從大涼各地前來順京城,外皇宮門口就被陳尚宮阻攔下,只余下不到一千人進入皇宮。之后的抽查看,凡是身份可疑的,全部拖出去斬首,凡是有身體已非處子之身的,也全部以欺君之罪論處,拖出午門去斬首了。
直到現在,六七百秀女已經只剩下一百個,其余的,也許是死了,也許是已經被貶為宮女了。這其中,不知道誰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誰出了最大的力。
“嗯,太后說得不錯,此次選秀,除了那地方官員,陳尚宮可謂出盡風頭,待選秀結束之后,太后可不要忘了論功行賞?!?p> “那是自然的,榮姐一直深得我心?!?p> 太后為陳鳳顏斟滿一杯,兩人相視一笑,太后將陳尚宮叫入宮中,侍候兩人。
宮中多了一人,有些話不能再說了,陳鳳顏只好將陳尚宮給予的名單拿出來,攤在兩人身前茶幾上,道:
“太后,你看,明明是選秀,為何這些人都已經是采女了呢?難道是太后您去挑選過了嗎?”
名單上,清清楚楚著秀女與采女的名額,采女不多,只有幾個,分別是:杜蘭,包容容,光華,牧秋,白容止,梅三弄,應千秋,丁勝男,慕沉香,寧童顏,陸金丹。
按理來說,秀女應該由宮中相應官員選定之后,再由皇室親王挑選之后,才能開始提升品階。
太后看向那些名字,又看向陳尚宮,被她一瞪,陳尚宮立刻出來解釋道:
“啟稟太后,皇后,這些人都是底子不錯的,因此,我先將她們提升為采女,僅僅比秀女高了一階,想來,并無大礙?!?p> “并無大礙?選秀關乎家國社稷,陳尚宮竟敢說并無大礙?真真不把這宮中規(guī)矩放在眼里?”
陳鳳顏眼看向陳尚宮的眸中盡是笑意,令陳尚宮很是不安,心中有些后怕了,急忙將求救的眼光投向太后。
“榮姐是六品尚宮,有權破格提升宮女,況且,此次選秀,她也是被命參與抽查秀女身份的?!?p> “破格提升宮女?這秀女,算得上是宮女嗎?”
陳鳳顏呵呵一笑,放下茶杯,道:
“不過呢,罷了,此次選秀,就放寬些,陳尚宮也辛苦了,我便不追究了。
否則,這些秀女一律要先讓皇室親王挑選之后,才能開始提升品階的。”
陳尚宮松了一口氣,終于如釋重負,不再擔驚受怕,這里已經沒有她的事,太后便命她出去候著。
“即使有親王挑選在先,這一百人也不過是少了一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啊。”
太后裝作有些為難道。
“那便不用了,雖然聽聞李江楓還未婚配,但他的婚事,也該由皇上來定奪。”
陳鳳顏也故意搔首弄姿,笑到:
“是,此事由太后定奪吧,我便不參與了,這事吧,辦的好了,沒有人情,辦得不好,反而招來怨恨?!?p> “嗯,”
太后也是深以為然,于此事上,兩人竟是難得的一致相同。
“既然如此,那奉天王的婚事便罷了,再有那幾個采女,你既然不喜歡,便由你罷免了吧,反正你也不喜歡。”
陳鳳顏卻突然出手阻止道:
“不,不必了,既然太后您想要,那就給太后這個面子,不過,我想邀太后與我一同去,舉辦一場才藝展示,讓她們憑本事留下?!?p> “嗯!”
太后有些不禁感到奇怪,但也只是一瞬,即刻便答應道:
“嗯,皇后此舉果然高深,也好,就讓她們憑本事留下吧,沒有些許本事的,就貶為宮女?!?p> “哦,對了,你打算在何處舉行?”太后接著問到。
“就在新建的椒房殿吧,那里花了不少功夫建立,我琢磨著,也需要給這宮殿增些人氣不是?
“也是,將八十一人挑選出來,然后,你就坐山觀虎斗,隨她們去斗。隨她們去爭,你坐收漁翁之利?!碧簏c頭。
兩人將選秀之事全部商量好,沒有任何異議,兩人的話題便也沒有了。
“好,既然如此,那臣妾告退,太后也歇息吧?!?p> 皇后與太后親自主持大局,要讓新入宮的秀女們展示才藝憑本事留下的消息很快便借著陳尚宮與皇后手下宮女們一一通告了。但是眾人知道,這哪是什么才藝展示,分明是修羅場。
然而,連同皇后與太后在內的眾人還忘了一件事,所有的秀女都是新入宮的,入宮幾個月以來,一直是深居簡出。再加上許多秀女乃是刺客,為了嚴查,更是不敢外出,明明是秀女,卻和犯人一樣被關在采人院與儲秀宮中,根本不認得椒房殿在哪里。
常人很難想象到皇宮是如何宏偉的,只知道宏偉,卻不知道如何宏偉。為何宏偉。更不要說這些平日里深居簡出的秀女們,皇宮于她們而言,也許是牢籠,也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地方。
也許,這事本是皇后與太后故意為之也說不定?
在得知此事之后,慕沉香坐在房中,整個人都在顫抖著,不知不覺,手心里已經全部是汗。
她在害怕,她想要爬到九嬪之位上去,那時,她便能完成與慕毅的交易,若是不能爬上那個位子,自己死不足惜。連累母親被挫骨揚灰,乃是為人子最大的不孝。
然而,在那被嚴訓的那幾個月里,她對后宮之中種種恐怖傳聞早已知曉,雖然不知道其中真假,但細細想來,也許會比書上的更殘酷,更血腥。
她的心里在糾結著,若是那樣,自己,以后再也不是自己了。
翌日,所有秀女都要趕往椒房殿,但是,椒房殿在哪里?無人知道,一百個秀女似沒頭蒼蠅似的在儲秀宮與采人院亂躥。
慕沉香很早就起了,然而,那些宮女與太監(jiān)們起得比她早,在看到她房間里的燭光之后,衣服與相應的洗漱用具便送到她房中。
既然是去比試,那么該穿什么衣服,也是宮里的人送來的,這一次,宮里的人送來的是一件帶披帛的粉紅襦裙。
等打點洗漱完畢之后,慕沉香才有機會向那幾個宮女們問道:
“姐姐,你們知道椒房殿在哪里嗎?”
然而,幾個侍女沒有搭理她,似個沒有魂魄的孤魂野鬼一樣,在將自己手上的事做好之后,她們便離開了。
“艾!幾位姐姐,你們………”
任憑慕沉香如何挽留,如何哀求,她們都沒有說話,沉默著來了,又沉默著離開。
“唉,你們好歹告訴我一聲啊?!?p> 無奈之下,她只能出門去看,也許能找到其他好心的宮女太監(jiān)告訴自己椒房殿該如何去。
她害怕,害怕自己遲到,屆時被罰,又或者,恐怕會直接被拖去斬首了,在這里呆了個月,足以讓她見識到宮中的可怕。
才將院子的門打開,她便小跑出去,恍惚中,一道人影撞向了自己,但是,是她突然跑出去將那人撞倒的。
“哎喲,是誰?走路竟然這么不長眼?!?p> 那人摔在地上,吃痛一聲,便開口罵道。
慕沉香慌忙不已,急忙起身將她扶起。
帶看清那人面容時,她不由一怔,又松開手。
“是你?”
那人被扶起來,還未站穩(wěn),又被她松手,一下又摔在地上,那人又吃痛一聲:
“你!哪來的野丫頭,竟敢這樣無禮?等我當上了貴妃,一定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當她揉好屁股,再定睛看時,也是一怔,隨后罵道:
“原來是你這個野種?怪不得敢如此無禮,等著,早晚收拾你。”
慕沉香本想再去扶她,但是她自己起身后竟然那樣威脅自己,有些心寒,心道原來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這樣的脾氣嗎?自家的慕東香大小姐幾乎也是這個脾氣,不知道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又是什么樣的,會是像慕東山那樣的嗎?
既已心寒,慕沉香便不去管她,隨她趴在地上罵個不停吧。自己還不知道如何去椒房殿,此刻沒有功夫與她耽擱。
“你個賤人,你以為你跑得了嗎?記住了,我陸金丹不會放過你的,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不得好死?!?p> 身后,陸金丹仍然罵個不停,慕沉香回頭看看她,只是無奈,也許這個人將會是自己最大的敵人也說不定,憑她這樣的脾氣,今日惹到她,恐怕足夠她記幾輩子的仇了。
不管她如何謾罵,慕沉香也要踏上自己的路,時間,恐怕已容不得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