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掏出煙盒每人散了一根。又從上衣口袋里拿出兩個信封,遞給胖姐夫。指著兩個信封說:“五千這個給王二讓他帶老婆去大醫(yī)院治病,五百這個給那兩個神棍,畢竟耍了半晚上猴戲也挺累的。記住了,先打發(fā)了那兩個二百五,再給王二錢“。胖姐夫轉(zhuǎn)身回屋子,我們?nèi)齻€默默的在大門口抽煙。
人們陸陸續(xù)續(xù)的離開了,瘸腿老頭和一個小伙子扶著枯瘦老太婆也走了出來。老太婆緊閉雙眼,任由兩人架著走。瘸腿老頭經(jīng)過我們身邊向我們點了點頭,輕聲說:”海生仗義“。海生轉(zhuǎn)過頭去,面向遠處的黑夜沒有說話。
一支煙抽完,胖姐夫走了出來。后面跟著那個木訥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走到海生面前撲通跪倒。海生大怒罵道:”站著撒尿的,膝蓋咋那么軟“。木訥男人小聲囁嚅:”海生大哥這錢我一時半會還不上你“。海生更怒:”獵人的后代不進山,天天胡鬧,連個娘們都養(yǎng)不活,祖宗的臉都讓你丟光了。我不是看你,看你我連話也懶得和你說,你爺是我半個師傅,我是看老爺子“。
海生轉(zhuǎn)身就走,王二大聲叫道:”海生哥我能和你進山嗎“?一天能轉(zhuǎn)母樹林跑三圈再來找我,海生大說道。王二小聲說:”我試試吧“。海生一腳把路邊上一塊百十斤重的大石踢到排水溝里,呼隆一聲。王二嚇的向后一蹦,胖姐夫一把抓住王二后腰。笑嘻嘻的說:”王二,要不跟三哥去開炮車吧“。王二漲紅著臉,捏緊拳頭大聲說:”我要跟海生哥進山“。(十方這里說一下炮車:這是一種改裝的貨車,大馬力的,后箱是平板,后箱兩側(cè)加上四道粗鐵管子,還有粗鋼絲纜繩,專門用來拉伐木工伐下的新材。因為都是冬季工作走冰雪路面,山上也沒個什么正經(jīng)路,都是伐到那片林子,開的臨時路。對駕駛技術(shù)要求很高,也很危險)。
胖姐夫帶著我倆來到他家。是一處比較靠近鎮(zhèn)中心的院子,高大的紅磚圍墻,黑漆鐵大門,特別的寬大。四間新磚瓦房,每一間都是大玻璃鋼窗。院子地上鋪滿了水泥步道板,院子里停了兩臺炮車,一臺面包車。
進到屋里,干凈整潔這是全部的印像。一個清秀的中年女人迎了上來,小雷子忙喊:”姐我回來了“。中年女人微笑著拉住小雷子的手,輕聲說:“好幾個月沒回來了”。小雷子傻笑說:“這不是工作太忙了嗎”。
胖姐夫領(lǐng)我們到東房一個大圓桌邊坐下。桌上擺著花生、瓜子、松子、榛子四盤干果。胖姐夫一回手從身后拉出一箱啤酒,咚咚咚的起開了三瓶子。我尷尬的說:“姐夫還喝呀,明天不是起早嗎”?胖姐夫一揮熊掌般的大手,說道:“家里沒茶水,解解渴,這玩意沒個度數(shù),也就是解渴”。我心想:“好吧,拿11度的花河啤酒解渴,你多來點吧”。
小雷子拉著清秀女人和我說:“這是我姐,親姐,小時候就是我姐帶我從AH過來的”。我趕緊笑著叫:“大姐你好”。雷子姐姐笑著說:“聽雷子說你老家也是AH的”。我回答:“我姥姥家是AH亳州的,我沒有去過“。
胖姐夫掄起酒瓶對著我:”走一個,你們城里人愛喝這個,估計這個你擅長,給你一個灌醉我的機會“。我哈哈一笑說:”那你可要小心了“。兩人碰瓶而干。
放下酒瓶,我興奮的問:”姐夫說說今天的黃大仙怎么回事“。胖姐夫搖搖頭:”我不想說,也不能說。有機會你問海生吧“。我有點遺憾,小雷子忙說:”姐夫你給十方說說海青的事吧“。我趕緊附和:”快說說“。
一人五瓶花河,邊喝邊說,喝完就睡,說到那算那,胖姐夫敲著酒瓶說道。我忙說:”好的好的“。胖姐夫點上一支煙平靜的說道:”那是三年前,后面小五隊林場幾個人,用麻袋裝著一條半大狗來海生大姐家飯店要烀狗肉(就是大鍋燉的意思)。海生大姐夫是飯店老板也是廚子,打開麻袋一看,里面一條六七個月的半大狗,用鐵絲捆著四條腿,嘴上也纏著細鐵絲。渾身是血,還有幾處骨折“。
大姐夫馬上就明白了,向那幾個人擺擺手叫嚷著說:”趕緊弄走,從那偷的狗我不管,我這不銷贓,也不伺候賊“。小五隊的那五趕緊跑過來,遞上一根煙說道:”姐夫,這不是偷的,我自家養(yǎng)的“。大姐夫一把打掉煙罵道:”就你個二流子,自己還養(yǎng)不活,還養(yǎng)狗“?那五忙說:”這是我們家老爺子那條獵狗“噶里”的崽子,去年下的。這不是老爺年前沒了嗎,我也不打獵要這玩意沒用“。
大姐夫冷笑道:”我早看出來這是獵犬了,餓死不吃狩獵犬。你那野豬皮老祖宗沒教過你們(努爾哈赤漢釋:野豬皮)“。那五賤笑著說:”我們旗人不吃狗。但是這個家伙太可恨了,非吃了不可。打從這家伙三四個月起,老爺子病了,沒人管它也沒人訓(xùn)它。這家伙天天惹事生非,今天吃了東家一只雞,明天又咬死西家一只鵝。上個月開始專咬小五隊的狗,四五條獵狗都被它咬傷了。我都陪給人家好幾百塊錢了。這不今兒為抓住它,七八條狗加上我們六個人才行。這不你看那哥倆一個腿給咬傷了,一個手給咬傷了“。
大姐夫看了一眼腳上包著沙布的王建。問他:”王建,狗身上的傷是你打的“?王建橫著眼球子說:”我打了三棒子,準(zhǔn)備打死算了。沒想到我都打沒勁了,這家伙還不死。真他媽命大“。大姐夫嘆了口氣,拿起電話說:”我給海生打個電話,問問他吧“。
海生進門時,那五和王建正拿著燒火棍有一下沒一下的桶捆成粽子的狗。海生陰著臉問:”這就是噶里唯一剩下的崽子“?那五站起來笑著說:”海生大哥呀。噶里一共下了三個就活下來這一個,太敗家,四處惹禍“。海生冷笑:”年前那老爺子病重我去探望,老爺子把這條狗送我了,當(dāng)時你也在場“。那五干笑:”海生大哥,當(dāng)時你有事要出門沒把它帶回家。可是幾個月下來這畜生禍害了不少東西,我賠了不少錢“。
海生向前一步跨到麻袋前面,一腳把蹲在地上桶青狗的王建踢到一邊。罵了一聲:”滾開“。王建痛的呲牙咧嘴,剛要罵街。那五趕忙攔住,陪著笑說:”海生大哥……“,海生抬手打斷:”說吧多少錢“?那五掰著手指:”吃了二十六只雞、九個大鵝、咬傷獵狗……“。海生冷聲喝道:”少放屁,說個數(shù)“。那五笑的燦爛:”九百“。海生看了一眼飯店老板說:”姐夫給他一千塊錢,不許他們在這吃飯“。說完海生抱起青狗開車就走,那五在后面唱聲喊到:”謝凌爺賞“。
講到這里,胖姐夫一仰脖把最后一口啤酒倒進肚里。拍拍大手說:”睡吧,明天轉(zhuǎn)轉(zhuǎn)母樹林、二心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