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面露難色,說酒店沒有客房,祝旺福讓他想想辦法,小二只好去跟掌柜說了,那掌柜一聽,也是怕得罪了這些江湖人士,便上來與祝旺福說道,酒店在對面臨街有幾間雅室,現(xiàn)無人使用,可以讓二人先到那邊醒醒酒。
祝旺福謝過掌柜,轉(zhuǎn)頭向四位少年賠了個不是,又對石送云說道:“石公子,今日不打不相識,也算是有了交情。愿你早日尋到要找的人,他日山水有相逢,有緣再會。”說罷便扶著盲漢,隨小二下樓而去。
石送云見這老仆有禮有節(jié),比那盲漢強了不知多少,雖與他交了次手,竟有些惺惺相惜??此哌h,便轉(zhuǎn)身收槍入套,也想離去。
還未等他要走,只見那兩位小娘子撲撲跑到他跟前,笑顏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請公子再吃幾杯酒,一表謝意?!?p> 石送云沒想到這兩位姑娘竟主動上來搭話。兩位女子雖剛才受了驚嚇,話音還氣若游絲,但畢竟二八韶華,俏臉巧笑,美目生輝,看得石送云心中一動。他暗想道左右無事,便在這里再等一等也無妨,便點頭答應(yīng)。這兩位女子自是十分高興,蹦蹦跳跳將他拉上桌坐下,而那兩位少年,卻怕起他來,不敢跟他多說兩句話。
此時天已盡暗,長街上人滿為患,呼喊聲,叫賣聲,嬉笑聲,吵罵聲不絕于耳。樓上五人也各自進酒,那兩位姑娘只管與石送云說笑,起初喚他叫公子,多喝了幾杯酒,熟絡(luò)起來,便稱他哥哥。幾人相互介紹了,原來這幾位少年也是平江府城中大戶人家少爺姑娘,因趁著燈節(jié)出來玩耍,沒想遇上這一檔子事,又被石送云救下。
石送云雖年紀大他們一些,但畢竟年輕人到了一起,三兩句便交上了朋友。幾人坐了多時,那兩位姑娘敬酒,好奇問道:“剛才聽公子說是湖州人士,為何元宵要到平江府來?”
石送云一愣,嘆口氣說道:“我是來赴故人約的?!?p> 少女見他哀嘆,將他酒斟滿,又問道:“那你應(yīng)該與故人一起游街玩耍才對,為何要一人坐在此處?”
石送云一口將酒飲盡,借著酒意說道:“是。不瞞各位說,我三年前在平江府與一位姑娘有緣相識,遂定下誓言,讓她等我三年,待我武藝有成后再上門拜訪,以定大事。哪知今日到了她家府前,竟連門也不讓我入!”
一聽這話,兩位少年暗自嗤鼻,而兩位少女卻起了精神。兩人輪番與石送云敬酒,直吃到后半夜,你一言我一語,竟將他的事問了個清清楚楚。
原來三年前正月間,石送云從湖州到平江府來只為玩耍,游覽時碰巧結(jié)識了一位姑娘。二人郎才女貌,少年人幾次小會幽歡,便相互牽掛起來。說來也是小孩心思,那姑娘見石送云有功夫在身,便想起一出鬧戲,吵著要家里人為她辦一個比武招親會。這小姑娘本是獨生,家境極是優(yōu)渥,又驕縱久矣,家中執(zhí)拗不過,便在燈會上隨意搭了個草臺,吆喝幾句,說是要比武招親,卻暗中買通幾個本地好手坐鎮(zhèn),防著真有楞頭的來沖陣。這家人本想著趁著燈會熱鬧,便想著走個過場,逗這女公子開心便罷了,并未另作他想。
可這姑娘早已讓石送云第一個來叫陣,要他打通關(guān),將她當(dāng)場娶了。三年前石送云尚未弱冠,功夫也難說高強,可他一來對這姑娘死心塌地,二來心性要強,便站了擂臺,橫豎一條心便是要打到最后。比武之初,也有兩三個好事者上來耍鬧,都被石送云打下了擂臺。主家見他是鐵了一顆心,便讓幾位好手與石送云輪番交手,務(wù)必要將他踢下擂臺。哪知石送云咬緊牙關(guān),將那群好手一個個打翻下去,自己也倒地不起,受了重傷。姑娘雖心疼憐愛,可她家長卻趁機說石送云功夫火候不到,娶不得姑娘。
聽了這說法,石送云心中自是不服,也惹得圍觀民眾怒罵聲討,而姑娘本人也執(zhí)意要嫁,把個擂臺鬧得不可開交。姑娘父親沒法子,便與石送云約定:今日且算他打通了擂,有資格與他家提親,但因自家姑娘歲數(shù)尚小,不到嫁人之時。若他有心要娶,便回去將功夫練到了家,三年后再到平江府來親自提親。
石送云只得依著這話來辦,他休養(yǎng)幾日,便與姑娘惜別。臨行二人互訴衷腸,淚如雨下,約定三年后再見。
這三年來,石送云日夜思念著平江府的姑娘,他將這一份相思寄于功夫之上,苦練武藝,功力大進。家傳的一套飛霞槍法已被他練得得心應(yīng)手,已算得上是個任誰都不能小瞧的高手。
三年約定已到,正月初,他便啟程往平江府而來。正趕上元宵燈會,前日他到了姑娘府前,敲門求見,門房稟報他來意之后,卻遲遲不給回信。待他一再催促,府中卻推說遇上了急事,不讓他與女公子相見。明明約定三年后商議,現(xiàn)卻無法兌現(xiàn),石送云豈可甘休,他于府前大鬧一番,繞著宅院吵鬧不止,紛擾半晌,卻還是不見姑娘出門相見。他心想姑娘若是惦記,早已露面,何須自己如此驚擾,定是她已變心,這才避而不見。
他雖有武功傍身,但卻不能用強,心中雖傷,卻只得自憐。盤桓半日,便挑了姑娘府邸臨街對面的這家吉順樓,坐了二樓臨窗的桌,一邊借酒消愁,一邊盯住細看,說不定還能瞧見姑娘一眼。哪知他這一坐又是一天,酒沒少喝,但漫說姑娘,就是他家里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他思來想去,心中總有反復(fù),一下子覺得只是她家人從中作梗,姑娘不過被軟禁起來,正等他營救。一下又想莫非是姑娘早已許配與人,他們家如臨大敵,便是怕他仗著武藝高強作報復(fù)。他如此思來想去,忽而想走,忽而想留,心中百般折磨,竟痛哭起來,把這一層樓的人盡皆嚇走,只等到祝旺福與他家老爺來了,與他起了摩擦,傷心之時,不禁將心事稍透露給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