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里,郎家堡就在山頭之上!”
順著掌柜所指的地方,眾人抬頭眺望,月光中一座碉樓矗立在峰崖處,死氣沉沉。
山林中傳來一陣狼嚎,十分應景,激得黃一敬雞皮疙瘩冒了一身。
毒眼金蝎陶德開驚呼道:“這叫聲莫非是沖我們來的?”
掌柜的也故作神秘地說道:“不好說!各位爺有面子,說不定主家特意給您幾位助助興,叫它們出來遛一遛。”
“休得胡說!”八臂銅牛何冠山皺眉道:“又不是家養(yǎng)的狗子,怎么使喚?店家別說怪話了,收拾收拾快把吃的喝的上了,餓殺人也?!?p> 掌柜赧笑兩聲,連忙退下,喚來小二把靠窗的桌子擦抹一遍,倒上熱騰騰的茶水,端上幾碟干果蜜餞,轉身入廚招呼飯菜去了。
幾位英雄好漢分了兩桌,摩天雕黃一敬落坐在了南頭這一桌,身旁乃是陶德開和何冠山二人,對面一人,喚作云里豹張之善,這幾人他是熟識的。
另一桌那三個人,雖彼此生疏,但他也認得兩人:西頭那位,手抓一把果品直往嘴里塞,正是滾山豕曹蘭生。東頭那位,不住低頭左右張望的,是鐵齒鼠侯保堯。
至于那正面坐著的這一位,黃一敬便不太認得。此人身著斑斕大蟲衣,腰系攢絲獅蠻帶,方面闊口,黃發(fā)銀須,吊睛白額。他自端坐不動,便帶一臉的殺氣,滿身說不盡的凌厲。
“這位豪俠是誰?如此威風?”黃一敬不敢多看一眼,偏過頭來悄聲問陶德開。
“你不知他是誰?”毒眼金蝎陶德開驚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地藏老虎孫世寶是也?!?p> “是了,是了!”黃一敬不住點頭道:“想來也是他,只不過此前無緣見識本尊,可巧竟在今日相見??磥磉@賞月大會,確實該來!”
八臂銅牛何冠山聽聞后,大聲說道:“黃兄說笑,如你一般的高手,肯來參加賞月大會,那是給足了郎家面子。能跟你同座論道,我們何嘗不感榮幸。你的功夫我是知道,上次與你交手,未走出十招,我服氣得很。你是真材實料,不像有些人,光靠名頭嚇唬人,也未見過出手,誰知道幾斤幾兩。。?!?p> “不敢當,不敢當!”黃一敬偷瞄了一眼孫世寶,見他雙眼微闔,目不斜視,臉色卻有一絲難看,便當即打斷何冠山講話,沖著桌對面張之善拱一拱手,大聲道:“說來慚愧,今次賞月大會,郎老大并未邀請在下。只因我素來仰慕郎家的慷慨大氣,便專程托了張大俠為我說勸幾句好話,這才有機會忝列于此?!?p> 云里豹張之善見有人提起他,轉過頭來也不說話,回個拱手,瞇著眼微微一笑,算是答應了。
另一桌兩人聽見這話,卻不安靜了。鐵齒鼠侯保堯從懷中掏出一塊金令牌,說道:“我當是人人都收了這塊令牌,才能與郎家好漢一較長短,共敘武藝,到現(xiàn)在才知道,卻是誰想來便能來的?!闭f罷搖了搖頭。
滾山豕曹蘭生見狀,伸出手來作勢要搶那金牌,還隨口說道:“這金牌你要不要,不要給我。若是還要,就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你可知道這一塊牌子能換多少東西?”
侯保堯揣回金牌,狠瞪了曹蘭生一眼,罵道:“你這死豬,不開口還罷,一開口便俗了。咱們這般的人,哪一個真是為錢財而來?無非都是想跟郎老大切磋切磋,精進技藝,捎帶敘敘舊情?!?p> 侯保堯還沒說完,地藏老虎孫世寶忽地瞪大眼睛,蹦出兩個字:“呱噪!”。那倆同桌即刻閉嘴,不再多說一句話。
黃一敬正聽那兩人啰嗦,忽見孫世寶轉頭望向自己,眼神犀利,真可謂虎視眈眈。他連忙作個揖,孫世寶見他客氣,微微點頭,以示了解,便又半閉上眼,一動不動了。
侯保堯又歪頭瞅了一眼,沒多說話。黃一敬沒多理他,心想他這號人物,嘴里也冒不出什么好話,但細想起來,也有幾句話說得是沒錯的。
這七個人,到這薄暮山郎家來,目的不是這么簡單。
二層的客棧座落在山腳下,守著上山的唯一路徑。小店里里外外收拾得一塵不染,掌柜馬夫跑堂的小二伙夫雜役前前后后十來個人,繞圈一般圍著這七個人轉。
住店的只有他們七個。
這七個人,或兩人同行,或單槍匹馬,同于六月十三日到了店中。這并非巧合,乃是因為除開黃一敬之外,其余六人,都收到了薄暮山郎家堡發(fā)來的一枚金字令牌,邀請幾位于六月十五到堡中參加賞月大會,十三日安排人在薄暮山腳客店接待。
江湖中流傳著許多與賞月大會有關的傳說。就如同郎家一樣神秘。
有傳言數(shù)名武林中成名的高手去了郎家堡,卻被廢了武功,從此一蹶不振;有人說只要參加賞月大會,能與郎老大切磋幾招,便是二流水準,武功瞬時精進,也能登峰造極;更有人說,郎家靠賞月大會,大肆撒錢,結識拉攏各路好手,編織黨羽,意圖稱霸江湖;更甚者,說世上根本就沒有這郎家堡,那薄暮山中,盤桓著的是惡鬼妖魔,養(yǎng)一群奴仆,故意引誘人上山,以供它們吸食。
各色傳聞,煞有介事,世人本就稀奇于古怪之事,再加上江湖上也難以見到郎家人的身影,去過郎家堡的人,又少之又少,久而久之,竟成了傳奇,反而惹得眾人想一探究竟。
“上菜啰!”店伴托著各色佳肴上來,雞鴨魚肉,山猛海鮮,將兩張桌子塞得滿滿的。在座幾位都是江湖豪客,不講客套,夾上菜倒上酒便大快朵頤猛吃起來。
不多時,兩桌便熱鬧在一起,兀自行起酒來,黃一敬心中有事,只肯賠笑,不敢多喝,被幾人笑話不痛快。幾巡過后,他見眾人已有醉意,不愿再與他們共飲,便抹一抹嘴,端一杯熱茶,走到窗邊獨自啜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