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娘一見到巢元方,臉立馬就黑了下來。
她撤回了受傷的腳,用裙擺加以遮擋,毫不留情的說道:“二娘不屑讓庸醫(yī)診斷!易郎君,二娘先回酒肆,明日再將酒送來!”
“可是......”
還沒等易樂說完,蘇二娘便一瘸一拐的離開了飄雪行,只留下了一個孤獨的背影。
巢元方望著蘇二娘遠去的身影,不住的搖頭,似乎他和蘇二娘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
“庸醫(yī)?巢元方的醫(yī)術還是可以??!起碼我頭上的傷并沒有什么大問題?!币讟芳{悶起來,他看了看巢元方苦瓜似的臉,追問道:“巢殤醫(yī),你認得蘇二娘?”
“認得?!背苍讲槐苤M的說道:“過了這么多年,她還是記恨于我?!?p> 一聽到這里,易樂百分之八十猜到了兩人的恩怨,他詰問道:“是不是和她染上瘟疫的亡夫有關?”
巢元方目不轉睛的盯著易樂,眉心都皺出了幾層褶子,隨后又舒展開來,淡淡的說道:“當年,我還沒有出師。蘇二娘半夜來敲醫(yī)館的門,說是她的亡夫染上了瘟疫?!?p> “你沒救他?”高幼瑩走了上來,多嘴問了一句。
巢元方的表情很不好,他似乎不愿意提及當年的事情。
“幼瑩魯莽了?!?p> 巢元方深吸了一口氣,擺著手道:“無妨。當年,我聽到瘟疫二字時,整個人都軟了。連忙去問了我的恩師,但他說,瘟疫若是真的發(fā)生,朝廷肯定會發(fā)出布告。想必是蘇二娘弄錯了。”
“后來呢?”
“我詢問了蘇二娘癥狀之后,回稟給恩師。恩師說只是傷寒而已,并不是瘟疫?!背苍教魍颐擅傻奶欤Z氣里面全是惋惜,“我便按照恩師的吩咐,取了治療傷寒的藥物?!?p> “后來他就死了?!币讟凡患辈幻Φ恼f道:“藥不對,是不能治病?!?p> 巢元方搖著頭,他追憶道:“并非是藥的原因,二娘取藥之后,還沒送達,她亡夫便魂歸了。”
“那這也不能怪巢殤醫(yī)??!中醫(yī)講究個望聞問切,僅憑二娘的轉述要確定是不是瘟疫,確實不太好辦。”易樂頓了頓,“況且他又沒有服下巢殤醫(yī)的藥,庸醫(yī)二字還是太過了。”
“這倒無妨。”巢元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他接著說道:“當我知道死訊的時候,心里很不好受,感覺是自己沒有治好他。但后來的事情又有了轉機?!?p> “什么轉機?”
“一般來說,瘟疫發(fā)作之后,不僅僅是自身會遭受到折磨,連身邊的人都會受到牽連。尸體是不會送回來的,一般就地挖深坑掩埋。而二娘亡夫的尸體,卻完完整整的送回了長安?!背苍侥抗馊缇娴目粗讟?,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巢殤醫(yī)的意思是,二娘的亡夫并非是感染瘟疫?”易樂感覺到不可思議,因為他在酒肆中聽李淵和宇文愷兩人說起的時候,瘟疫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沒錯,若真是瘟疫,就與時氣、溫、熱等病相類,皆有一歲之內,節(jié)氣不和,寒暑乖候,或有暴風疾雨,霧露不散,則民多疾疫。病無長少,率皆相似?!背苍街v述著自己的見解,“可他去戍邊的時候,并沒有出現大的天氣變化,也沒有人禍,怎么會感染瘟疫呢?而且死的,只有他一人?!?p> “巢殤醫(yī)去見過尸體嗎?”易樂也好奇了起來,想要知道這位悲情男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巢元方點著頭,他思索了一會兒,接著說道:“尸體運回來之時,我便去查看了一番。發(fā)現他的癥狀既不是傷寒,也不是瘟疫?!?p> “那是何種表現?”
“胸、臂、腿及身各部均有小粒腫起,脖頸上還有如杏棗大小的膿包,里面有著晶瑩之物。”巢元方繪聲繪色的說著。
高幼瑩聽得是直冒冷汗,她嘀咕著:“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銀針探喉、探肚并未變黑,并非是中毒?!背苍矫嫔兀蛔忠痪涞恼f道:“應該是什么怪病?!?p> 易樂托著下巴,仔細的分析著巢元方剛剛所說,他追問道:“事發(fā)的時候是春日嗎?”
“沒錯,開春一月有余?!背苍酱鸬?。
“我想這不是什么怪病,而是過敏了?!币讟钒欀碱^,低聲道:“屬于免疫系統(tǒng)功能障礙導致的各種反應性疾病?!?p> 巢元方的眼睛都放出了光,他聽著易樂稀奇古怪的話,一下子來了精神,“何為過敏?”
易樂笑了笑,他反問著巢元方,“殤醫(yī)平日飲食可有忌口?”
“除柿子外,并沒有?!背苍皆絹碓揭苫螅袄删秊楹螁栠@個?”
易樂沒有回答巢元方的提問,反而問道:“殤醫(yī)若是吃了柿子,又如何?”
“惡心腹痛。”巢元方如實的說道。
兩人像是調轉了身份,易樂成了醫(yī)生,他接著說道:“這就是過敏。每個人體質有所不同,有些人對一些特定的食物過敏,比如殤醫(yī),而有些人則對花粉過敏。剛剛殤醫(yī)說的癥狀與時間,都與過敏的發(fā)作高度吻合,想必二娘的亡夫是過敏而死的。”
“那何為免疫系統(tǒng)?”巢元方追問道。
要解釋免疫系統(tǒng)可就困難了,易樂思前想后,才說道:“這和我們體內的器官有關系,幼瑩,你站過來。”
易樂拿高幼瑩的身體開始打比方,他指著高幼瑩的脊柱說道:“脊柱里面有脊髓,這就是免疫系統(tǒng)的中樞,它能分泌抵抗外界病原體的細胞。”
巢元方行醫(yī)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新奇的理論,他索性站到了高幼瑩的身后,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了起來,一邊還問道:“細胞?郎君的說法可真是新奇?!?p> “就好比城門有將士把守,我們的身體可以看做是一座城池,而這些細胞都是守衛(wèi)城池的士兵。當有外敵入侵的時候,士兵們會頑強抵抗,而這些細胞面對進入人體的病毒,也會本能進行反應?!币讟穼⒆约褐袑W課本上學到的知識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也算是絞盡腦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