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了,整個大堂變得黑暗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十余名手拿火石的薄紗少女走到了兩旁的燭臺旁邊,將燭火點燃。
似乎,有什么羞羞的事情將要發(fā)生。
易樂不好意的咽著口水,還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按照常理推斷,接下來將進來一些刺激的表演項目,讓人欲火焚身,難以自拔。
楊勇的眼睛都要鼓出來了,他大喊道:“好!好!好!”
點完燭臺的少女又來到了每桌前,將橫梁上的輕紗放下,似乎是有意擋住桌上人的視線。
“古人都這么會玩了?”
這是易樂腦海里跳出的第一個念頭。
朦朦朧朧、遮遮掩掩,遠比直接觀察更讓人覺得神秘。
可能猶抱琵琶半遮面,就是這個道理。
宇文愷好像對于這樣的表演形式并不是很感興趣,他見輕紗放下之后,連頭也沒抬,反而側臥在了一旁,似乎要睡覺的樣子。
“郡公不看看嗎?”易樂好奇的問道。
“乏了,”宇文愷淡淡的說道:“先睡會兒!”
啪!啪!啪!
三聲鞭響回蕩在整個大廳之中,易樂這時才注意到,原來其余桌上的客人都探著腦袋,甚至有人悄悄的挑起了輕紗,顯得急不可待。
“滿上!”楊勇呵斥著站在面前的少女,“此等表演,非酒水不能助興也!”
易樂還是第一次見到楊勇如此模樣,在隨國公府中,他是懂事理,知輕重的長子,而到了浣花坊之中的他,卻顯露出一副放蕩的模樣。
七八名上身赤膊的壯漢抬著幾盆火紅的炭火走了出來,易樂越來越搞不懂這群公子哥究竟要干嘛了,只覺得好像和當初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鮮紅的炭火被倒在了大廳中央,冒著熱氣,還向上躥著火苗,讓大廳內的溫度瞬間上升了不少。
啪!啪!啪!
又是三聲鞭響,聲音消散之后,從旁門中走出了幾名手戴鐐銬的人,看面相不像是作奸犯科之輩,反而只是一般的窮苦百姓。
在這群人里面,有兩人格外的矚目。
一男一女,男的可能只有七八歲左右,女的大約有十三四歲。
男孩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已經(jīng)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嘴里一個勁兒的喊道:“我要阿耶!我要阿耶!”
女孩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像是遭到了毒打,連右眼部都腫了起來。
易樂注意到這些人都沒有穿鞋,他們筆直的站成了一排,就在滿地的炭火面前。
易樂這才恍然大悟,他的心像是被貓抓一樣,異常的難受。
原來,這里所準備的一切,并不是什么聲色表演,反而是為了折磨這些苦命的人。
奢華堂皇的浣花坊,表面光鮮之下,竟然隱藏著如此令人發(fā)指的行為,用人來取悅人,真不知道這群公子哥究竟是什么心態(tài)。
在易樂看來,宇文愷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他的裝睡,或許是不愿面對這個黑暗的世界。
丑陋與嗜血,是人的陰暗面,可在這里,在這座陽光明媚的浣花坊之中,卻成了光明正大的事情。
易樂越想越慪火,眼前的一切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區(qū)別?
啪!
這次只有一聲鞭響,可卻像是黃泉路上的催命符,判了這群人的死期。
赤膊壯漢們走到了這群人的身后,一個勁兒的推搡著,要讓他們踏上這能將肉都烤熟的炭火之路。
人的本能就是求生。
面對眼前的危險,只要還有理智,就絕對不會踏出一步。
小男孩是這群人里面抵抗能力最弱的,也是最容易下手的。
壯漢在他的身后輕輕一推,小男孩便第一個撲進了炭火之中。
慘絕人寰的叫聲不絕于耳,小男孩本想站起來,沒想到壯漢又一腳踹在了他的背上,讓他不得動彈。
“弟弟!”
一旁的女孩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們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我們犯了什么錯!為何要如此對待我們!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
蒼白無力的吶喊并沒有拯救他們自己,反而換來了大廳之中,觀看這場酷刑人的起哄。
在這群身份高貴人的眼里,這些被抓來表演的人,可能就只等同于一只羊,任人宰割。
易樂倒吸著涼氣,他眼睜睜的看著倒在炭火之上的小男孩不斷的掙扎,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早已被高溫所燒毀。
這是易樂第一次感覺到人權被踐踏,我命不由我。
可這畢竟是北周,是這片大陸上最黑暗的時代。
“快爬!快爬!”不少人起著哄,“爬到盡頭就自由了!”
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聲像是一根根針,扎進了易樂的心里。
他一邊哭著,一邊爬著,嘴里還喊著:“阿姐!疼!”
女孩被壯漢抓住了手腳,動彈不得,只能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遭受如此的痛苦。
滾燙的炭火炙烤著小男孩的手掌,易樂也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出汗了,他從未有過如此的緊張,如此的害怕。
小男孩在眾人的叫喊聲中,沒有爬到終點。
僅有一半的距離,他倒下了。
整個身體癱在了炭火里面。
身上的衣服開始燃燒,這些星星之火,開始向小男孩的身體侵襲。
易樂見到這種情況,雙拳都捏出了水。
“他沒有錯!不能如此對待他!”易樂暗想道。
屁股坐不住了,出于良知,易樂準備出手,將小男孩救出火坑。
可就在這個時候,裝睡的宇文愷似乎洞察到了易樂的意圖,他伸腳輕輕踢了一下易樂。
易樂回過頭,正看見宇文愷對他搖著頭,隨后又閉上了眼睛,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易樂懵了,他看著宇文愷,又看著火坑中的小男孩,阿阇犁教導他的話,此時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面。
“沒有足夠的本事,就不要強出風頭?!?p> 易樂的雙拳松開了,他不知道這座浣花坊的背景究竟如何,既然能光明正大存在如此暴行,想必背后也是有相當厚實的背景。
況且來人都非富即貴,易樂只是一名小小贅婿,他又如何能跟這群歡呼雀躍的權貴爭個對錯呢?
他坐了下來,不敢再看眼前的情形。他更愿意面前的薄紗變成黑布,見不著世間的煩惱。
小男孩已經(jīng)徹底沒有了知覺,連哭喊聲都沒有了聲音。
一名壯漢走到了炭火路的邊上,用一鐵制長勾,像是勾貨物一樣,將小男孩拖了出來。
“爽!”楊勇在此時發(fā)出了感嘆,“喝盞酒!下面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