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帶著易樂回到了隨國公府,不過這次不是從正門進(jìn)入,李淵輕車熟路來到了后門,似乎不是第一次這樣做。
“郎君,快跟我來。換了衣服,就快回家去吧!”李淵催促著易樂,“記著,就說是昨晚你喝醉了,睡在了酒肆之中。”
易樂的腿有些發(fā)麻,頭一次騎馬的他并不是很適應(yīng),甚至覺得兩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叔德,我還有點事情?!币讟啡嘀日f道:“我等會再來找你吧!”
“還有什么事情比你回高府重要?。俊崩顪Y連馬都來不及栓,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易樂,“若是被高司錄知道你徹夜未歸,你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易樂當(dāng)然明白上門女婿的憋屈,但他既然答應(yīng)了李菀菀,就必須要去完成。
“我要見見阿阇犁,見過之后立馬來找你!”易樂挺直了腰板兒,“反正都這么長時間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p> 李淵沒有在阻攔,他盡到了朋友的義務(wù)和責(zé)任。
“盡量快一點,我在馬廄等你?!?p> 說完,李淵便牽著馬,前往了馬廄。
易樂連忙拎著帶回來的菽,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朝小院走去,時間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敵人,若是能問清楚阿阇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易樂此番冒險也算是值得了。
一到了小院,易樂便馬不停蹄的敲上了門,嘴里碎碎念道:“智仙尼師,我是易樂?!?p> 門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打開,不過阿阇犁在見到易樂之后,反應(yīng)如同李淵一樣,開口便道:“孩子,為何你如此打扮?”
易樂放下了手中的布袋,將懷里的兩只烏龜拿了出來,呈現(xiàn)在阿阇犁的面前。
兩人都沒有說話,易樂看著阿阇犁的反應(yīng)。
她沒有洞中老嫗的神態(tài),反而出奇的沉穩(wěn),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進(jìn)來吧。”
一進(jìn)門,易樂便直奔主題,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尼師,你還記得她們嗎?”
阿阇犁又為易樂斟上了一杯酢,面部表情異常的平和,寒聲道:“菀菀長高了嗎?”
易樂差異的看著阿阇犁,隨后比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大約這么高?!?p> “時間不饒人??!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還是孩提,如今卻是大姑娘了?!?p> “尼師,我有一個疑問,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币讟分?jǐn)慎的觀察著阿阇犁的神情,生怕莽撞了她。
“你是想問菀菀的阿娘吧?”阿阇犁的眼睛里流露出了銳利的目光,完全看穿了易樂的想法,“你不是第一個。”
“那我前面的是誰?”易樂追問道。
“那羅延,他是第一個?!卑㈥^犁云淡風(fēng)輕的笑著,加桌上的香爐撥弄了幾分,“伽羅也問過?!?p> 易樂誠惶誠恐的看著阿阇犁,看樣子,山洞中老嫗的身份果真不一般,自己這一趟算是沒有白來。
“她叫李祖娥,趙郡李氏?!卑㈥^犁的目光中流露出了追憶,一手端著裝有醋的盞,遲遲不肯下咽,“文宣帝的發(fā)妻?!?p> 阿阇犁沒有保留的告訴了易樂,眉間充滿了故事。
“文宣帝?”
雖然易樂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既然被稱作帝王,那老嫗就肯定是皇后。
但為何一位身份高貴的皇后會深居于山洞之中?
而且還和李淵是一個地方的人?
那李菀菀不是剃度了的公主?
一系列的疑問縈繞在易樂的腦海,山洞的奇遇,現(xiàn)在想起來確實不一般。
“周代齊之后,祖娥便出家妙勝寺,隨后輾轉(zhuǎn)來到了長安?!卑㈥^犁一飲而盡杯中的醋,“于此同時,菀菀也來了,這個名字,是我取的。”
易樂看著面前的真尼姑,感覺到不可思議。
隋朝的開國君主,唐朝的立式明君,北齊的最后君王,都和她扯上了關(guān)系。
阿阇犁才是歷史的參與者,她才是見證了王朝更迭的觀察者。
“菀菀豈不是公主了?”易樂詰問道。
阿阇犁搖著頭,她意味深長的說道:“菀菀是個苦命的孩子,她的生父并非文宣帝高洋,而是武成帝高湛的血脈?!?p> 易樂雖然不知道這兩位皇帝究竟是誰,但看在同姓的份上,用腳指頭想明白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俗話說,好吃不過餃子。
李祖娥的人生顯然屬于后半句,一位名門貴族之女,淪為現(xiàn)在的田地,也是唏噓。
“當(dāng)年,祖娥生下了菀菀,意圖要將她親手殺死?!卑㈥^犁頓了頓,隨后說道:“好在好心的宮女將這個苦命的孩子救了出來,幸免于難。孩子是無辜的,不論她身體里面流著誰的血,總是天真的。”
易樂倒吸了一口涼氣,想來,李祖娥殺死蔡當(dāng)家也算不了什么,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扼殺于搖籃之中,更何況一位市集之中的普通人。
“鞭子一鞭鞭抽在了祖娥的身上,幾乎昏厥了過去,宮女再悉心照顧之后,便用牛車送出了宮,到了妙勝寺?!卑㈥^犁像是如釋重負(fù),說出了多年隱藏的秘密,長嘆了一口氣,“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p> 易樂的疑惑到此終于水落石出,石洞之中,有著北齊的皇后和公主,她肩上的鞭痕得到了解釋,李菀菀為何不得她母親的喜歡也有了解釋,剩下的就只有完成李菀菀的夢想。
“她們怪可憐的?!币讟吠锵У恼f道:“李菀菀叫我將烏龜給尼師看看,她們母女兩個還活著?!?p> “廟毀之日,我早早的被那羅延接進(jìn)了這座府邸之中,本想帶她們一起前來,可是世事弄人,并未得償所愿?!卑㈥^犁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比起獨孤伽羅進(jìn)宮時的狀況,如今,她更憐惜李祖娥兩母女。
“她沒有錯,菀菀也沒有錯?!卑㈥^犁感慨道:“錯的是這個時代,錯在嫁入君王家。”
女人,在這個動蕩的時代,更像是一種物品,又或者是一種戰(zhàn)利品,是男人們炫耀的資本。
易樂不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的人,他選擇平等對待女人,但,女權(quán),或許是遙不可及的童話。
或許,幾世之后,武則天會讓鳳在上,龍在下,但,現(xiàn)在只是空談。
易樂看著面前的兩只烏龜,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緩緩的開口,“尼師,你愿意讓她們來長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