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樂不是一個冷血的人,在知道屠行當(dāng)家的苦楚之后,他也盡可能的施以援手。
雖然他沒有什么本錢,但念在兩次送羊排的份上,易樂就不能置之不理。
但屠行當(dāng)家聽到易樂的建議之后,他哭得更兇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遠水也解不了近渴啊!在下知道易郎君在高府的日子,也不容易,若是郎君有辦法,就不會在成親之后再來西市了?!?p> 易樂尷尬的看著屠行當(dāng)家,他說得并沒有錯。若是自己的日子舒坦,無憂無慮,他也不會想著法子來賺錢。
“當(dāng)家的,并非我不愿意幫你,只是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內(nèi)人,今晚必須要回去。”
當(dāng)家的又跪了下來,這一次,他的態(tài)度更加誠懇,“易郎君,你就權(quán)當(dāng)救人吧!只要一晚,我就能得到菽,一家人也有救了!”
易樂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來回絕,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為了自己的家庭而跪下,僅僅是為了一口飯吃。
“易郎君,你看看這里很安全的!”當(dāng)家的進一步打消易樂的顧慮,“我原來也住過一次,只要天亮,菽就會送到門口?!?p> “你住過?”易樂瞪大了眼睛,“那你求那位居士啊!讓她讓你留下,這樣就能獲得菽了!”
“沒用的!”當(dāng)家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好像他的心里有什么癥結(jié),“這群沙尼看著修佛養(yǎng)性,但骨子里壞得很!毀佛之前,寺院就占了大量的土地,讓我們無地可耕?,F(xiàn)在倒好,佛倒了,他們也收斂了不少,但菽,只有一次機會?!?p> 易樂也不知道屠行當(dāng)家說的是真是假,若真是這樣,那武帝毀佛看來是師出有名了。
普通老百姓心心念念的便是這一畝三分地,若是吃飯的營生都被搶了去,那肯定會生靈涂炭,饑骨遍野。
“郎君,今天將你唬來是我不對。”當(dāng)家的又說道:“但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你為何不去報官?”易樂詰問道:“將這里告訴官府,你也能收獲不少的好處吧!”
一提到官府,屠行當(dāng)家就更氣憤了,他怒斥道:“比起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鷹爪孫,這些持地自重的和尚尼姑還是要好上不少!郎君也見識過平準(zhǔn)署,你覺得他們做的是人事嗎?”
這一點,易樂到是沒有想到。
黑暗,或許是這個時代的代名詞。
正如洞外的冰天雪地一樣,心寒,遠遠比身體上的感覺,來得更加實在。
“郎君,若是你今日幫我借到了菽,我算息給你!”當(dāng)家的拋出了最后一招,他咬牙道:“我以后每日按照肉的價錢算給郎君,直到還清為止!”
易樂雖然缺錢,但他不是一個掉進錢眼里面的人。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易樂不確定自己是否符合君子的風(fēng)范但他也是一位不愧天地的尋常人。
“當(dāng)家的,不用這樣。你也不容易?!币讟范紫律恚兆×送佬挟?dāng)家的手,“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p> 屠行當(dāng)家終于等到了易樂松口,連連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連聲感激的說道:“郎君但說無妨!”
易樂再次打量起這個詭異而陌生的山洞,膽怯的說道:“你要陪我一起留下來,不然我不習(xí)慣!”
“好!好!好!”屠行當(dāng)家想都沒想,連聲回道:“郎君放心!我一定留下來!”
兩人說好之后,又朝佛前的老嫗走了過去。
易樂站在了身后,恭敬的說道:“居士,我愿意留下來。”
“想好了?”老嫗還是沒有回頭,誠心的敲著木魚。
易樂輕恩了一聲,隨后說道:“不過,在下有一個請求,能否讓當(dāng)家的也留下來?”
木魚聲停住了,過了一會兒,老嫗開口道:“兩人可以,但只有一份菽?!?p> “我不要菽!我就是陪著易郎君!”屠行當(dāng)家趕忙說道。
“對,我們只求一份,還請居士同意?!币讟吩诶蠇灥谋澈缶现膊恢浪懿荒芨惺艿阶约旱恼\意。
“此菽,你用還是他用?”老嫗平淡的說著:“他原來已取一次?!?p> “家中貧寒,需菽糊口?!币讟穳阎懽诱f道:“我兩本是西市之人,聽聞當(dāng)家上次得到了菽,所以才讓他帶我前來。”
說完,易樂還特意抖了抖身上的黒服,心想道:“今天穿對衣服了!佛祖啊佛祖!我也不是故意撒謊的,全是為了救人啊!你一定會諒解我吧!”
易樂斜眼瞟了瞟前方面帶笑意的立佛,從它的面部表情,易樂腦補著佛像的對話。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伙子!做得好!為你鼓掌!”
老嫗又敲起了木魚,節(jié)奏有些慢,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兩人留下。
氣氛突然安靜了下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若不是那不絕于耳的木魚聲,還有那徐徐上升的香燭氣,易樂還以為時間都凝固了。
“好,你們留下吧?!崩蠇炂降恼f道:“蔡當(dāng)家,你知道規(guī)矩吧?”
“知道知道!”屠行當(dāng)家喜出望外,“我這就帶郎君去!”
“餐食還是會送到你們手上,天黑了,不要亂走?!?p> “還包飯?”易樂似乎又看到了曙光,“包吃包住,還有菽送,天底下會有這么好的事情?”
屠行當(dāng)家碰了碰發(fā)愣的易樂,小聲的說道:“郎君,這邊請。”
既然有了前人探路,易樂也放下了疑惑的心,但心里還是覺得苦了家里的高幼瑩了。
人生大事又被耽擱了,等待了這么多天,易樂心里的苦,又有誰能明白?
但既然開口答應(yīng)幫助別人,就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
易樂滿腦子想的就是明天要怎么給高幼瑩解釋。
徹夜未歸,只是在山洞里面,和一個屠行當(dāng)家,一位半老尼姑在一起?
“跳進黃河洗不清了,”易樂長嘆了一口氣,只希望善解人意的高幼瑩能明白自己的難處。
最男人難,做一個好男人更難啊!
“郎君,到了。”屠行當(dāng)家將易樂帶到了一個小山洞前,停住了腳步。
易樂又傻眼了,他指著面前僅能容納一人的山洞說道:“你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