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貴是真情,得此方知萬事輕。
但有良心非草木,便驅(qū)齟齬出胸中。
朱弘昭領了皇上的旨意,當夜又與安重晦密謀了很久,第二天就以欽差大臣的身份起程了。其陣仗和氣勢十分排場。
卻說李從珂,本來當晚就應該將招安武彥章的事情寫成奏折,稟報皇上,但那夜飲酒過多,沒有寫成。第二天又起個大早,與諸將到鳳翔各地訪察,一走就是四天。范延光以為他早就寫了奏折,稟報了此事,也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第五天頭上,李從珂才偶然想起此事,忙把范延光請到他的官邸,急忙交代道:“不妙呀,范大人,招安的事情還未稟報皇上,煩你速替我寫道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陽。”范延光聞聽,猛地一驚,道:“怎么?那天你不曾寫?哎呀呀,殿下要惹麻煩了,怎么不早說呢?以為殿下早送出去了。”
“這幾日我們總在外跑,竟忽略了。也不必大驚小怪的,初到鳳翔,百事繁巨,想必皇上會知道的?!?p> “皇上知道,百官知道么?怎的就這樣粗心?好的,我即刻寫一道奏章,不能再耽擱了。”
“好,你快寫吧,我即派人前往?!?p> 范延光坐在案邊,片刻就書完一道奏折,并且把這幾日忙于到鳳翔各處訪察,沒能及時稟告的原因也寫得很是清楚。李從珂看完用了印后,就派人連夜送到洛陽。
欽差大臣的儀仗很是繁雜,又加上朱弘昭很講排場,遇縣飲茶,遇府用餐,遇州歇息,走了八天才進了鳳翔地面。為了擺他欽差大臣的威風,離鳳翔還有一百多里,就派出一騎快馬,通報給李從珂。
李從珂得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官衙的后宅探視秦王的病情。這幾日,李從榮一直住在他后宅的正屋里——李從珂夫婦為了讓秦王養(yǎng)病,特地把他們的住宅騰出來,要秦王居住。這幾日,先后給他請來十幾個郎中,又派人到晉中買來許多好藥。李從珂只要一有空閑就過來陪他說話解悶。他看到大哥這樣真情地對他,心里萬分感激,對寫那封書信的事更是追悔莫及,總是處在一種自責中,再加上那些天的鞍馬勞頓,身子本來就虛弱的他,確實病得不輕。虧得大嫂對他百般關心,大哥對他呵護有加,病情才一天天好起來。他一直想把那件事情告訴大哥,從自責中解脫出來,但又缺乏勇氣。幾次欲言又止,備受折磨。
他聽說欽差大臣朱弘昭將要到鳳翔的消息,吃了一驚,忙問李從珂道:“朱弘昭是路過還是專程?”
“聽說是專程前來?!崩顝溺娲鸬?。
“知道是什么事嗎?”
“可能是招安那些土匪的事吧,大哥沒有及時稟報父皇。阿弟就不要操心了,大哥會把這事解釋清楚的。你放心吧,早日把病養(yǎng)好。”
李從榮心里明白了,朱弘昭此番前來,一定與他那封書信有關。他翻身坐了起來,鼓足勇氣,想把書信的事情告訴大哥,這時嫂嫂端著一碗熱湯進來,走到他的床前道:“二弟怎么起來了,快躺下別動,郎中說了,要你好生歇息。你看,嫂子給你燉了碗?yún)?。郎中說,兄弟身子骨虛弱,要找個老山參補補才能調(diào)過來。你大哥聽說后,就四處打聽,總算找到了這根百年老參,是你大哥在外訪察時討來的,快些趁熱喝了吧。”
李從珂笑著接過話茬道:“是呀,說起來好笑。那天我們快到秦州時,打聽到一個老財主家有根百年老參。起初想買了他的,可這老財主說什么也不賣,硬說這是他們家的鎮(zhèn)宅之物,多少銀子也不賣。沒辦法,我們只得走了。還是那個武彥章有法子,背著我們幾個,當夜叫了幾個隨從,扮做土匪,把人家的小兒子給綁了,要那老財主拿這根百年老參來贖,老財主無奈,只得照辦了。我們知道后,怕驚動秦州的官府,不敢在那里停留,連夜往鳳翔趕。真是天有報應,那武彥章過河時,恰好那橋就斷了,連人帶馬,一下摔到河里。虧得他有些功夫,要不非要了他的命不可,到現(xiàn)在還疼的他齜牙咧嘴呢。”
李從珂說到這里,忍不住笑起來。李從榮也跟著笑了幾聲,心里卻生出一種酸酸的感覺。李從珂接著道:“不去管他,讓這個壞種吃些苦頭。這小子性子太野了,可這回是為了兄弟的病情,哥哥還奈他不得,就饒了他這回。郎中說這根山參已達百年之久,藥性猛烈,不敢多用,先飲了這一小碗?!?p> “大哥、嫂子,我……”李從榮聽完他的敘說,激動得不知說什么,兩片嘴唇蠕動了好久,也沒有說出來,眼里竟含上了淚水,半天才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大哥、嫂嫂,你們待小弟太好了,讓小弟怎么報答你們呢?”
“老二怎的這樣說?你們哥倆是兄弟呀,還這般客氣。說這樣的話倒像是外人了。這都是我們應該的?!狈蛉苏f著,把那碗?yún)旁诎干?。李從珂端起來,用嘴吹了吹,嘗嘗不燙了,就遞到李從榮手里;他接過那碗?yún)?,卻又放在案上。猛地站起來,雙膝跪在臥榻上,眼淚奪眶而出,哽咽地說:“哥哥,嫂嫂,兄弟對不起你們呀,請哥哥責打兄弟吧。”
這二人誰也不曾想到他做出這個舉動,都愕然地不知怎樣應付,李從珂稍一遲疑,馬上把他扶起來,說道:“阿弟在做什么?如何說出這樣的話,快些起來?!?p> “是呀,兄弟之間,有什么不能說的,怎的這樣呢?”延英隨手掏出一絲絹,給他擦擦眼淚。
“事到如今,小弟不能不說了,其實我早就想給大哥說的,可又不敢說,怕哥哥生氣,稟告父皇?!?p> “到底是怎的一回事,有那么嚴重嗎?”李從珂疑惑地問道。
“我知道朱弘昭為何到鳳翔,一定是為那書信的事情?!?p> “什么書信?”
于是,李從榮就把那件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明白。他最后道:“都是兄弟的不是。這些天,這事壓在心里不好受呀,說出來心里反而好受,怎樣處置兄弟,全憑阿哥一句話。但只求阿哥一件事,千萬不要告訴父皇,他老人家知道了會因此傷心的?!?p> 李從珂認真地聽著他的話,臉上一直掛著寬容的笑容。雖然他不曾想到李從榮會把書信給安重晦,但見他今日如此坦誠,把這一切都告訴了自己,所以心里很是高興。聽完后,高聲大笑起來:“哈哈哈,我道是何事讓兄弟如此掛懷,就這點小事,不值一提。前幾日我已把此事向父皇稟報了,但確實有些晚了。你知道,前些天我與諸位將軍到各地訪察了幾天,所以沒有及時稟報父皇?,F(xiàn)在恐怕父皇早看到了我的奏折,我想父皇會有旨意的,我們再等幾天。不過哥哥可要埋怨你幾句,以后再遇到不明之事,要直接給父皇上書,不要給那些個大臣們;誰知他們會怎樣想?說不定會認為我們兄弟不合而借機挑唆。先帝莊宗的教訓時隔不遠,父皇引以為戒,常與我們講:兄弟同心,其力斷金。父皇最不想看到我們鬧家務。你年歲尚小,還看不明白其中的兇險。你且放心,這事我不會給父皇說的?!?p> “謝謝阿哥,兄弟記住了??砂⒏缭鯓訉Ω赌莻€朱弘昭呢?這個人與安重晦穿一條褲子,聽說他最愛無事生非了。更何況我那封書信在他們手里,他們肯定要大做文章的?!崩顝臉s忐忑不安地問,李從珂仍是笑著說:“你不用管他,待我想個法子。最為要緊的是那封書信,萬一被安重晦交與父皇可就糟了,父皇一定會生氣的。我想他現(xiàn)在還沒有交給父皇,否則父皇早有旨意了,也不用派什么欽差了。若想不被他們利用,須設法把那書信找回?!?p> “哪有這樣簡單?他絕不會輕易還給我的。”
夫人一直在一旁聽著,見他們二人為那書信犯愁,就插言道:“那還不簡單?若他問起書信的事,就讓阿弟說從沒有寫過什么書信。諒他安重晦不敢對質(zhì),一對質(zhì)父皇必會生他的氣。他明明手里有書信,卻不拿出來給皇上,分明是以后想要挾二弟。隱匿這么重要的證據(jù),其心叵測,父皇若是知道,豈能與他甘休?”
夫人的話讓這哥倆吃了一驚,李從珂沒有想到,他的夫人居然能想出這個絕妙的主意,可謂膽大心細,真是個秀外慧中的奇女子,李從珂不禁向她投去贊嘆的目光,拍著腦袋說:“是呀,安重晦絕頂聰明,定不敢拿出這封書信的。他那樣做不僅自討沒趣,反而還要招致父皇遷怒。你嫂嫂的話確有道理呀?!?p> 事到臨頭,李從榮沒有什么良策,也覺得這個主意很好,便首肯道:“嫂嫂說得對,我就說從沒有寫過什么書信,書信是他們偽造的,看他敢怎樣。我還要給父皇上道奏折,把此事辯解一下,哥哥看如何呢?”
李從珂見他這樣說,很是高興,他拍了拍李從榮的后腦說:“阿弟想得周到,如此甚好,省得讓這些人去無端猜疑,也讓父皇放心?!?p> 兄弟二人又商量了會兒怎樣對付朱弘昭的事。
朱弘昭到鳳翔時已經(jīng)天黑,范延光把他們先安置在驛館后,就急忙去找李從珂,見了面就怪他沒有及時稟告皇上,引來了這個朱弘昭。他不無怨意地問道:“殿下,明日朱弘昭要代皇上問話,萬一說咱們私自募兵,殿下待怎樣回話呢?”
李從珂不慌不忙地說:“不必驚慌,秦王會為我們說話的,你只須照顧好他們,不要讓他挑出咱們的禮兒就是了?!?p> “要不要在下先給他解釋一番?”
“不必,明日我來對付他?!?p> 翌日,李從珂在官邸按欽差的禮節(jié)接待了朱弘昭,分賓主坐定,寒暄幾句后,朱弘昭開門見山地道:“潞王殿下,微臣奉旨代圣上問話,請殿下如實回奏?!?p> 李從珂見切入正題,忙跪在地上道:“吾皇萬歲?!?p> “李從珂,你已經(jīng)從洛陽帶來五千人馬,現(xiàn)在又無戰(zhàn)事,為何私自招募新軍?用意何在?”
“啟稟皇上,兒臣從無招募新軍,只是暫時招安了一股土匪,計一千零二十人。兒臣恐其生事,現(xiàn)已分在各營暫管,如何發(fā)落,正待皇上的旨意。請皇上明察?!?p> “李從珂,為何事先不稟報,事后也不及時回奏?以至于引起朝野物議,你可知罪?”
“兒臣不知。我軍路過夾城山,遭遇土匪行劫,在朝廷威儀感召下,此股土匪愿意歸順朝廷,因事態(tài)變化始料不及,所以未能從容啟奏皇上。后又率諸將到鳳翔各處訪察,安排防務、屯田事宜,故又延遲了些時日。前日已派人送去了奏折?!?p> “既是土匪行劫,為何不去剿滅,反而予以招安?”
“此番前往鳳翔,不同于尋常的行軍打仗。由于我軍所帶家眷、農(nóng)具甚多,恐傷及無辜,故而先行招安。這些人馬的去留,全憑皇上圣裁?!?p> 朱弘昭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從珂,心理得到了很大的滿足。他翻了翻眼睛,臉上閃出一絲揚眉吐氣地微笑,極不情愿地把跪在他腳下的李從珂扶到座位上,自己又忙跪下參拜李從珂,道:“殿下,皇上的話問完了。微臣參拜潞王殿下,祝潞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p> “朱大人不必客氣,小王何堪承受?快快請起。”
二人重又坐下,朱弘昭施一禮道:“殿下,洛陽風傳殿下私自募兵,其心叵測,微臣看全是捕風捉影之事。此番微臣回洛陽后,一定如實回奏皇上,想必皇上很快就有旨意。”
“謝謝朱大人?!?p> 李從珂命人前去安排酒宴,招待欽差,朱弘昭道:“殿下不忙,秦王殿下可好?來時皇上囑咐微臣,要微臣看看秦王殿下,不知秦王殿下何在?臣也奉旨問秦王幾句話。”
“哦,秦王偶感風寒,正在內(nèi)宅歇息。欽差既是奉旨問話,可把秦王傳來。”
朱弘昭忙說:“不必了,既是秦王欠安,微臣理當前去參拜,順便問話。請殿下派人帶路?!?p> 其實他是秉承了安重晦的意思,要秦王給皇上寫一道奏折,直接彈劾李從珂私自招安土匪的事情。皇上并沒有旨意問話,只是讓他見見秦王。
朱弘昭在一個侍從的帶領下來到后宅,進了秦王的臥室后,他就讓帶路的侍從走了。朱弘昭見秦王正躺在臥榻上讀書,急忙跪下參拜,道:“微臣朱弘昭參見秦王殿下。”
李從榮知道他要來見他,慢慢坐起來,故作不知地問道:“哦,是朱大人呀,你怎么也到鳳翔了?起來吧?!?p> “謝秦王殿下?!?p> 朱弘昭看看四周,確信沒有他人,便把嘴湊到秦王的耳邊小聲說道:“殿下的書信安相國已經(jīng)收到,皇上特派微臣前來了解此事。安大人的意思是想讓殿下將此事寫成奏本,直接啟奏皇上,這樣更為穩(wěn)貼。”
“什么書信?本王何時給安大人寫過書信?你一定弄錯了吧?”李從榮故作驚訝地問,朱弘昭瞬時驚呆在那里。半晌才說:“殿下不曾與安相國寫過書信?”
李從榮堅定地點著頭。
“這么說潞王招安土匪的事情你也知道?”
“是兄王與本王商量過的。當時不招安那些人,恐怕本王就坐不到這里了。你就是為這事從洛陽巴巴地跑來的?”
朱弘昭心里明白,知道秦王不愿意承認那封書信的事。安重晦曾讓他看過那書信,分明就是秦王所寫,而且還鈐著秦王的印信。今日卻不認賬了,誰知他為何變化的如此之快?他又不敢當面說穿,只得笑笑說:“哦,也許是誤傳了。既是殿下未曾寫過什么書信,那此事就到此為止了?!?p> “那可不行?!崩顝臉s站起來道,“竟有人冒充本王的名義給安大人寫書信,到底安的什么心?一定要查出此人,本王將予以嚴懲。這事還要拜托朱大人了?!?p> “好的,微臣一定徹查,請殿下放心。”朱弘昭說完,還是不死心,轉個彎道:“哦,皇上要我拜見殿下,殿下有什么話要微臣代為上奏?”
李從榮遲疑一下道:“請朱大人轉奏皇上,兒臣的病已經(jīng)痊愈,全賴哥哥、嫂子的照顧。兒臣一定好好演習兵事,不負父皇的囑托。還有,既是這個誤傳搞得沸沸揚揚,本王就索性寫一道奏章,請大人轉呈皇上。”
“微臣一定遵命轉奏。若無他事,微臣就告退了?!?p> “去吧,本王不善飲酒,就不陪你吃酒了。兄王善飲,就讓兄王代我給你接風洗塵了?!?p> “謝殿下?!?p> 朱弘昭轉身退了出去,心里明白了秦王為什么變心,他搖著頭,默道:“沒想到呀,秦王竟然不承認書信的事情,這定是李從珂主使??磥硭麄円呀?jīng)謀劃好了,知道安大人不敢把那書信呈給皇上,看來這步棋他們贏了。秦王如此輕易被蠱惑,還保他何用?安相國真是說對了,潞王果然厲害?!彼鼗氐角霸汗傺?,李從珂、范延光及諸位將領正等他開宴呢。
朱弘昭在鳳翔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是懊惱,第二天就起程去洛陽了。他沒有進宮向皇上交差,而是直接去了丞相府。當安重晦聽說此事后,氣得七竅生煙,大罵秦王是扶不起的阿斗。朱弘昭問道:“這幾日皇上問起過此事嗎?”
安重晦嘆口氣說:“你走后的弟三天,潞王的奏折就到了,皇上還是將信將疑,不然早傳旨讓你回來了。秦王無能,輕易被他們夫妻蠱惑,難以做成大事。如果秦王能聽從老夫的,再參他一本,肯定能褫奪了那個賤種的兵權,誰知秦王卻被他的虛情假意所蒙蔽,倒為他開脫。真是個阿斗呀。”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秦王的書信轉給皇上算了?!?p> “萬萬使不得,若是那樣,皇上一定會遷怒于老夫的。這一步算他們贏了,看來老夫非得拿出殺手锏來不可了。你明日就進宮復命。這次就讓這賤種贏一次。秦王給皇上的明折帶來了嗎?老夫看一下。”朱弘昭拿出李從榮托他轉奏的明折,交給安重晦。安重晦迫不及待地展開讀道:
啟奏父皇:
兒臣聞知,就兄王在夾城山招安武彥章事,引起物議。兒臣現(xiàn)如實稟報,以正視聽:此番隨兄王前去鳳翔,行至夾城山,路遇武彥章行劫,言道要劫些耕牛農(nóng)具,散伙歸家。武彥章曾在我軍中做先鋒副將,兄王恩威并施,曉之以大道,武彥章等愿意歸順朝廷,不再為匪。兄王將這些人馬暫編入營中,以待父皇旨意。由于事出倉猝,難以及時奏與父皇。到達鳳翔后,兄王又帶諸將出去安排防務、屯田之事,四天后方回,故又拖延幾日。并非似傳言所說,兄王‘私自募兵’。請父皇明察。兒臣以為,武彥章等人,不似為非作歹之人,況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應允其自新。再者墾荒屯田,也需人手,可否將這一干人馬,留于軍中,為朝廷效力。惟待父皇圣裁。
又,兒臣一路勞頓,餐風宿露,方知父兄之艱。不慎偶感風寒,臥床不起,多虧兄王、嫂嫂百般照料,請來十幾名郎中為兒臣治病,兄王遠赴秦州,找來良藥。現(xiàn)兒臣業(yè)已痊愈,兒臣定要好好演習兵事,多向兄王討教,不負父皇厚望……
安重晦看后,冷笑了兩聲道:“禍釀蕭墻,危在旦夕,秦王卻為他唱起了贊歌。嗨!莫非此是天意?這大唐江山莫非真要易主?不,有老夫在,絕不能拱手讓給這個賤種。由此看來,秦王少謀無斷,心慈手軟,難為人主。應設法保宋王?!?p> 朱弘昭深有同感,言道:“但愿宋王能聽我們的?!?p> 第二天,朱弘昭進宮向李嗣源交差,將李從珂的回話如實地轉奏給李嗣源,又把秦王的折子交給了皇上。李嗣源看后,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對朱弘昭道:“朱弘昭,爾身為兵部尚書,卻道聽途說,風聞言事,無端引起朝野物議。本應懲處,念你一心為國,又鞍馬勞頓,罰你半年俸祿,以儆效尤。退下吧。”
“謝皇上不懲之恩,微臣謹記?!敝旌胝亚臒o聲響地退了出來。李嗣源望著他的背影,又一次笑了。他轉身對太監(jiān)任本光道:“傳旨潞王:李從珂臨危不亂,處事得當,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使人馬、家眷得以保全,朕心甚慰。所招安人馬,要嚴加管教,不得再為非作歹。既是墾荒屯田需要,可酌情使用。此后若遇此等之事,須及時稟報,以免引起朝野物議?!?p> 安重晦昨夜已經(jīng)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為了安撫朱弘昭,特地把朱弘昭叫到府里,為他擺了一桌上好的宴席。酒過三巡,安重晦對他說道:“莫要灰心,老夫自有良策對付他。為皇上的江山社稷,老夫只能鋌而走險了。此事成,乃大唐之福;若不成老夫自會領刑。絕不會連累你的。你放心好了。”
朱弘昭不解地看著他,說道:“丞相這是為何,如今你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何總與潞王過不去呢?”
安重晦嘆口氣道:“老夫的心里,無人知曉,都以為老夫是公報私仇呢。那點不快的事根本不值得。實不相瞞,老夫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報答皇上幾十年的知遇之恩,絕無半分私念。皇上的兩個嫡親兒子,你也看到了,秦王這般容易蠱惑,足見其無能。宋王年幼無知,皇上萬一駕崩,他們怎是潞王的對手?為了不讓皇上的江山社稷落入外姓旁人之手,老夫只能如此了。你要知道,皇上的江山不是皇上一個人的,也有我們的份兒呀,怎能讓這個賤種謀了去?”安重晦說到這里,兩眼竟噙滿了淚水。朱弘昭感慨地道:“丞相的肺腑之言令在下感佩,若用得著弘昭之時,弘昭當效犬馬之勞。誓死要保皇上的嫡親兒子入主皇宮,弘昭也是個血性漢子呀!可皇上對潞王盛恩不絕,如此與他過不去,皇上能聽我們的嗎?”
安重晦激動地攥著他的手道:“老夫就等你這句話了。此事你不要管,我早已有安排。此事若成,不要了他的命,也得扒他一身皮。但也很是兇險,老夫有一事相求,若因此而獲罪,你一定設法阻止潞王,萬不可讓這個外姓賤種篡了大唐的皇位?!?p> 朱弘昭點著頭道:“請丞相放心,弘昭記下了。丞相有何妙計,不妨說與下官知道?!?p> 安重晦捋著胡須,輕輕搖搖頭道:“老夫已經(jīng)說過,此事你不要參與,有老夫自己來做。否則,萬一事敗,自然要連累于你的。你我二人必須要保住一人,那樣我們才有本錢保住皇上的江山社稷?!?p> 朱弘昭似知非知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