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慈航靜齋之中,梵清惠一人在慈航殿之中敲打木魚,誦念禪經,平心靜氣,不是她坐視不理,明明是關乎自家身家性命的事情,卻讓別人去忙。
因為她可以安排宋缺等人去攔截,但是本身她卻不能親自到場,甚至連慈航靜齋的弟子也不能到場。
因為宋缺等人都蒙著面,所以即便被萬青山叫破身份,萬青山也不會拿他們怎么樣,這是游戲規(guī)則。
楊廣作為天下共主,安排上演了這么一出好戲,他叫出了萬青山這個人來助拳,那么自然也允許慈航靜齋叫人來助拳。
這本身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規(guī)則,可是一旦慈航靜齋的人參與到這樣的事情之中,性質就變了。
就變成了慈航靜齋勾結匪徒,意圖殘害朝廷使者,這樣的事情一旦傳出來一絲風吹馬跡,無論朝廷使者到沒有到達慈航靜齋,最后都是大軍壓境的結局。
可是明明是全明星陣容,不知道為何,梵清惠念著觀音心經,卻是絲毫都無法平靜的了自己的心神。
似乎有天魔自域外而來,禍亂了自己的心湖,擾亂自己的情緒。
“咚咚咚!”
木魚不停的敲擊聲響著,雖然聽著齊整,可是依舊難掩敲擊的人心中的憂思。
師妃暄立于慈航殿之外,聽著自家?guī)煾盖脫糁爵~的聲音,目光遠眺白云邊,看向宋缺他們前往的方向,也是露出些許擔憂的神色。
慈航殿距離山道不遠,以師妃暄的輕功,只要花費幾盞茶左右的時間就能夠趕到山道之上,這也是為什么四大圣僧以及天刀宋缺沒有騎馬,而是御使輕功到場的緣故。
就在這個時候,師妃暄只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從山腳下一路疾馳而上。
就看到宋缺一只手鮮血淋漓的沖上了慈航殿之中,連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徑直走入慈航殿。
師妃暄面色一白,當即明白一定是宋缺等人失敗了,看宋缺的右手,就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一個怎么樣的對手。
大隋有這樣的高手嗎?難道是宇文傷回來了?可是就算是宇文傷,也不至于能夠將宋缺重傷至此。
更何況還有四大圣僧一起,究竟是誰?
師妃暄頓時有些心亂,多年來因為修行《慈航劍典》而保持的心境一時間亂了起來。
她當然知道,宋缺等人失敗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慈航靜齋要么選擇被滅派,要么選擇臣服。
連宋缺這樣徑直走入慈航殿都沒有來得及阻止。
宋缺走入慈航殿之后,看著還在敲打木魚的梵清惠,當即左手屈指為劍,就朝著梵清惠的背后大穴點去。
他沒有試圖勸說梵清惠,而是想要直接霸王硬上弓,將梵清惠打暈帶走。
畢竟他太了解梵清惠了,若是跟梵清惠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梵清惠根本就不會理會他,而是會選擇留下來跟慈航靜齋共存亡。
以她的心氣,想要讓慈航靜齋臣服在大隋的麾下,實在是有點不太可能,因此,宋缺只能夠采取強硬手段。
哪怕之后梵清惠因此怨恨于他,他也認了。
別看他此刻右手受傷,但是在如此近距離之下,哪怕是左手,也能夠制住梵清惠。
可是就在他快要點中梵清惠的昏睡穴的時候,梵清惠竟然頭也不回,只看到她手持一把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子處。
梵清惠的武功雖然不如宋缺,可是也不至于無法發(fā)覺宋缺回來了,甚至能夠察覺到血腥氣。
再感受到宋缺的舉動,哪里還不明白,他們輸了,慈航靜齋某種意義上也是輸了!
宋缺當即停下,澀聲道:“清惠,當真是一點余地都沒有了嗎?”
“還能夠有什么余地,慈航靜齋數百年的基業(yè),不能亡在我一人手里,否則就算是到了地下,我也無顏面見各位祖師?!?p> “宋缺,我求你一件事情,將我徒兒妃暄帶走,我只有這一個要求?!?p> 梵清惠平靜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決然,顯然是已經準備和慈航靜齋共存亡了。
但是師妃暄必須離開,如果說還有誰能夠重振慈航靜齋,那就只有師妃暄了,現在別看自己和師妃暄都處在《慈航劍典》的心有靈犀的境界。
但是未來,師妃暄必能夠突破到劍心通明之境,而自己潛力已盡,所以自己可以死,但是師妃暄必須活!
“師父,徒兒不走!”
師妃暄沒有多說,而是寥寥幾字,表明了自己和慈航靜齋共存亡的決心。
慈航靜齋是她從小長大的家,梵清惠更是如師如母,她不可能坐看梵清惠和慈航靜齋遭劫,而自己茍且偷生。
“妃暄,你要看著師父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嗎?”梵清惠的聲音幽幽傳來。
師妃暄無言,嘴唇輕咬,不自覺用力,鮮血頓時沿著嘴角流了下來,似乎是在無聲的抗議。
“為師以前經常教導你,寧可慷慨激昂的死去,也不要茍且偷生的活著,可是現在為師才終于明白,有時候茍且偷生的活著比死去還需要勇氣?!?p> “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什么都沒有了,而茍且偷生的活著,是為了替那些死去的人承受痛苦,承擔希望,妃暄,你是我的希望,是我們慈航靜齋的希望?!?p> “如今朝廷勢大,我們慈航靜齋又有把柄落在朝廷手上,我們無力抗衡,而我也不希望慈航靜齋淪落為朝廷走狗,不然祖師們一直多年傳承經營的清譽就在我的手上毀于一旦?!?p> “師父,既然您要我茍且偷生的活著,為什么您就不能呢?”師妃暄反問道。
她可不是那種會盲目聽從師命的女人,梵清惠既然說茍且偷生的活著比死去更為困難,更為有用,為什么自己不去做。
“因為游戲了輸了,這次楊廣和慈航靜齋以及魔門的游戲,我們慈航靜齋率先出局了,所以又不想臣服,又不想被滅派怎么可能?師父留下,是為了付出這個代價。”
“只有我死了,帝踏峰被踏平,這次的事情才能夠徹底結束,否則天底下哪有這么容易的事情,當眾劫法場,打了隋帝的臉,想要一走了之,無異于癡人說夢?!?p> 梵清惠看得通透,或許是人之將死,以往心中的魔障都放下了,宋缺只感覺眼前的梵清惠如同清冷月宮的仙子一般。
突破了?!
梵清惠這些年一直困于心有靈犀的境界,一直在帝踏峰上修行,看似淡泊無物,可是劍心通明之境卻是成了心結。
現在游戲輸了,知道自己也許不久將不在人世,心態(tài)一下子就淡然了,多年的苦修,如同水到渠成一般,將自身境界推到了劍心通明之境。
若是平日,梵清惠自然會生出欣喜的感覺,可惜現在到了這種生死存亡關頭,個人修為的突破實在不足喜。
畢竟就算她突破了,也不如宋缺,自然也不如將宋缺擊敗的人,所以結局依舊注定。
這個時候,師妃暄和宋缺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心思通明之輩,瞬間便明白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這個時候,師妃暄單膝跪地道:“那既然如此,還請師父將慈航靜齋的齋主之位傳于徒兒,這份重擔,徒兒接了?!?p> 梵清惠詫異的看了一眼師妃暄,只感覺今日的師妃暄與往日的淡泊有些不太一樣,不過也只是當如此生死關頭,師妃暄“長大”了吧。
“好,事急從權,現在我就將齋主大位傳于你,這是掌門令牌,你現在趕緊帶著《慈航劍典》原本下山,遠離慈航靜齋,宋缺,妃暄就拜托你了。”
說完,梵清惠就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掌門令牌和《慈航劍典》原本,一同交給了師妃暄。
“你們趕緊下山吧。”
梵清惠將這些傳給師妃暄之后,催促兩人趕緊離開。
既然朝廷的來人能夠將宋缺打退,并且宋缺一回來就是想著將自己打暈帶走,說明,他不看好四大圣僧可以將朝廷來人給攔住多久。
宋缺此人不會妄自菲薄,也不會去輕視別人,所以他能夠判斷四大圣僧攔不住敵人,那就是真的攔不住。
帝踏峰距離山道不遠,所以即便有四大圣僧拖延時間,也耽擱不得。
而且這個時候魔門不知道在哪個旮沓等待著,現在宋缺右手負傷,就連四大圣僧也沒準會在事后被他們偷襲,想一想就讓梵清惠心累。
“是,師父。”
師妃暄接過掌門令牌和《慈航劍典》,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宋缺,然后退到了大殿之外。
而梵清惠這個時候看向宋缺,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讓他帶著師妃暄快走,兩人在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宋缺心中念頭急轉,最后嘆息一聲道:“那清惠,你保重!”
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梵清惠,像是訣別一般的轉身離去。
他其實有辦法救慈航靜齋,就是將這個宋閥臣服在楊廣麾下,那個時候,別說一個慈航靜齋,一個梵清惠,就算是十個,百個都能救下來。
可是他太理智了,他個人可以為愛癡狂,但是卻絕對不會讓宋閥的其他人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這就是宋缺,若是一般人,早就不管不顧了,可他依舊保持著頭腦的冷靜。
而且他知道,剛才的師妃暄必有深意,這么干脆的離開,就是為了讓自己也趕緊出去,商量一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