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霓裳舊主

　　窗外雨滴答作響，啪嗒在芭蕉的闊葉上，將積起的繁華纖塵洗盡。

　　因著憶慈不愿提起啟勛的往事，害怕觸碰到他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所以只裝作沒看見啟勛的反常。啟勛也似乎感覺到氣氛的寧靜，他首先開口打破僵局。

　　“我母妃是原來的酈嬪娘娘，當(dāng)年只是一個宮女出生?！皢酌蛞豢诹膊?，回味著茶水的清苦味，又隨意地將茶杯放下，接著說道?！蹦菚r候皇后娘娘還只是嫻妃，沒有執(zhí)掌六宮，母妃就是她宮里當(dāng)差，因為生得一雙巧手深得主子的喜歡。“

　　”那一年正逢太后的壽辰，皇后娘娘苦于沒有拿得出的禮物相送，整日憂心忡忡，茶飯不思?！皢谆貞浽谕庐?dāng)中，當(dāng)然那時的他還尚未出生，這樣的往事他也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他口中敘述著的往事仿佛還發(fā)生在昨天一般?！蹦稿娭髯右荒槼钊?，惹不住安慰幾句。皇后也一時興起與母妃多說了幾句，母妃才知道事情的緣由?！?p>　　啟勛有時將眼睛深深閉上，再睜開時眼角的褶皺仿佛更深了。他把玩著手指上的扳指，繼續(xù)為憶慈與乳母講述著母妃過去的故事?！昂髞砦乙彩锹犇稿f起的，那時候母妃想要為主子分憂，夜以繼日地親自為太后縫制了一件‘萬鳥朝鳳’的吉服，太后娘娘見到后歡喜不已，當(dāng)即變換下內(nèi)務(wù)府為太后準(zhǔn)備的華服。從母妃的口訴中得知，那天太后娘娘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不僅高貴華麗，還氣宇軒昂，用國色天香形容絲毫不差。在座的嬪妃以及命婦們都黯然失色了。特別是御花園賞花時，因太后衣服上的鳳凰繡的栩栩如生，引來諸多的鳥兒圍繞在太后身旁遲遲不肯離去。

　　”是酈嬪娘娘為皇后娘娘解的圍，皇后自然也得了不少的賞賜，可是又似乎沒那么高興?！?p>　　“我小的時候，母妃身邊的貼身宮女還時常提起當(dāng)年的舊事，父皇見太后大喜，自然也是身心舒暢。父皇見母妃端莊俏麗，還生的一雙巧手，自然是刮目相看，再后來便一舉成為了后宮小主?！眴讓⒚恳粋€細(xì)節(jié)講訴當(dāng)年的情景，聽之仿佛還歷歷在目一般。

　　“我聽說從前你生活的地方就是霓裳宮，難道這霓裳宮的名字也是因此得來的么？”憶慈一邊聽著啟勛的故事，一邊回憶自己好像在哪里聽說過”霓裳宮“這個名字，現(xiàn)在聯(lián)系起來想來是酈嬪的住所了。”云想衣裳花想容“，這宮名大概就是因這樣的典故而來的吧。

　　“的確，自打那以后，母妃的寢宮就改為了霓裳宮，原來的名字也漸漸被人們淡忘了。”憶慈杵著頭看著桌上的白玉花瓶，里邊的新插的海棠開得正艷，像極了剛剛得寵的酈嬪娘娘。一邊徐徐道來：“那么父皇因該是對母妃十分寵愛吧？”

　　啟勛緩言道：“倒談不上十分寵愛，只是偶爾得空會來母妃宮里坐坐，留宿的日子不算多。母妃也是性子極好的，也不十分在意后宮的爭寵，不爭不搶，安心過自己的日子。對于下人確實極好的?！辈幌朐谶@血雨腥風(fēng)的后宮，還有這樣一片世外桃源，也是很難得的了。

　　“大概是因為母妃當(dāng)年也是宮女出生吧，深知下人的心酸與不易罷了……”憶慈這樣說著，啟勛不禁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呢?！?p>　　“有這樣的主位娘娘是宮人們的福氣了，有這樣的母妃也是我的福氣。只是自從母妃住到霓裳宮后，皇后娘娘對待母妃較之以前，少了來往，不復(fù)從前那般親近，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依舊密切，但母妃常說心中感覺生疏了不少。”啟勛的話語中多少有些唉嘆聲。

　　外面院子里盛放的櫻花樹在春雨的啪嗒中搖搖欲墜，漫天飄落的櫻花雨隨著春雨飄落在地，像被淋濕的蝴蝶在憤力張開翅膀，把整個王府裝點得幻境一般，那么虛渺卻又觸手可及。啟勛好像回到霓裳宮，在母妃膝下承歡一般。

　　“當(dāng)霓裳宮隨著嬰兒的啼哭聲打破那片沉靜，整個宮殿也跟著熱鬧非凡。父皇說，我生得最像他，于是三天兩頭往我們宮里跑，母妃也自然母憑子貴而盛寵不斷。在霓裳宮里我們仨就似平常百姓家一般，共享天倫?！眴椎哪樕细∵^溫馨的笑意，那樣的日子應(yīng)該是他最開心和快樂的時光吧。

　　憶慈見他開心的樣子，心中甚是欣慰，至少他曾經(jīng)也快樂過?！翱墒窃谏顚m內(nèi)院，這樣的隆恩未必是好事呀？”

　　啟勛點頭?！八匀瞬荒茕h芒太露?！?p>　　憶慈接話道：“明哲保身才是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