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忠泰點點頭:“什么事,你說?!?p> 竇氏正色說道:“那蒲家小子今日如此行徑,一則是老爺太過愛重他,導(dǎo)致這廝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二則,也是因為他在府里常來常往,更是在內(nèi)院通行無阻,才有機會見到幾個姑娘的面,因此生了這齷齪心思。依我看,訓(xùn)斥秦姨娘,只是起個警誡作用,起不起作用還得看他們是否有廉恥。但老爺您看如今的情勢,他竟是個不要廉恥的,訓(xùn)誡大概也不頂用,還得想辦法絕了他往來府中的機會才是。來不了府中,見不到幾個姑娘的面,自然也就生不出什么事來?!?p> 吳忠泰皺眉道:“那依你的意思,是要從此不準他與府中來往?”
竇氏冷笑道:“我也不是那等不講情面的人,他怎么也是秦姨娘娘家唯一的親人,不讓他們往來也說不過去。只是秦姨娘大可以去隔壁看他去,他卻不能進府里來,尤其是內(nèi)院,連門都不能靠近了,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不給面子!還有一句話,也好叫老爺知道。我知道老爺您愛重那蒲家小子的才華,如今他高中解元,只怕連老太太都要高看他一眼。只是自古德才兼?zhèn)洳攀钦婵〗?,有才無德的不過是奸佞小人罷了。留這種人在身邊,只怕最后反受其害啊,老爺還請三思?!?p> 吳忠泰聞言大震,張嘴欲言又止,只是望著竇氏發(fā)怔。竇氏知他正在思考,也不去打擾他,只是讓荷葉上兩盞茶來,然后自坐在桌旁喝茶。
吳忠泰心中轉(zhuǎn)過好些個念頭。一方面,是蒲飛龍確實才華橫溢不可多得。另一方面,竇氏說的也很有道理,有才無德之人,比之無才的庸碌之輩更為可怕。庸碌之人,不過沒有大本事,成不了大事,不堪委以重任而已。無德之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尤其是有才的無德之人,一邊無底線,一邊自視甚高覺得自己就該出將入相留名青史才對,否則就是上天不公懷才不遇,難免怪罪身邊所有的人。偏偏他們還有干壞事的本領(lǐng),所以竇氏所說的后患無窮,并非夸張之詞。只是……蒲飛龍如今也并沒犯什么大錯,不過是年輕人慕少艾,只是用的方式不對而已。自古才子多風(fēng)流,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好好勸誡他,讓他以后收斂些,凡事講些禮法,想來也可掰過來。
這么想著,吳忠泰臉上神色不禁放松下來,走過去與竇氏相對坐下,拿起茶來喝了一口,說道:“夫人,你說的話不無道理。只是我想著他一個少年人,正是慕少艾的年紀,血氣方剛的,行事沖動也是有的。若是因為此事一竿子就把他打死了,倒顯得太過片面。我看,不如先依你的意思,不讓他上內(nèi)院里來,我再好好訓(xùn)斥他一番,讓他自今后端正了態(tài)度,再不要行這等荒唐之事,也就是了?!?p> 竇氏聽完,氣的噌一下站起來,用手指著吳忠泰:“你……氣死我了!我今兒把話撂這兒,前廳你要如何抬舉他,我都不管,也管不著。但是后院里,但凡他敢進來一步,哪條腿邁進來的,我就讓人打斷他哪條腿!事關(guān)女兒們的聲譽,老爺還請自重!”說完一甩袖子就走。
徒留吳忠泰在身后一臉凌亂:又不是我行為無狀,自重個鬼啊我?
竇氏從書房出來,也不回去正院,而是直奔吳老太太院里。
吳老太太見她孤身進來,又臉色不虞,便知是個壞消息,遂遣開屋里的丫頭婆子們,只留了劉媽媽伺候茶水。
竇氏便將整件事備細說了,說到自家老爺?shù)钠徊蛔鳛?,忍不住還滴了幾滴眼淚。
吳老太太聽了,也是感嘆:“我原想著那蒲家小兒招人喜歡,年紀又還不算大,日常在院子里走動走動也不為過。沒想到他不過中了個舉人,便如此輕狂無狀,實在不堪入目。你說的沒錯,日后便不要讓他往內(nèi)院來了。只是我想著你老爺?shù)脑捯灿行┑览恚吘鼓暧谉o知,有些行差踏錯,也還可以改正。不妨讓你老爺多敲打敲打他,若是能掰過來,興許還是個人才呢?!?p> 竇氏聽吳老太太如此說,知道她與老爺是一般意思,自己若是再糾纏下去,只怕更加不得好,反顯得自己得理不饒人。當下便起身應(yīng)了是,然后告辭回轉(zhuǎn)。
到了正院里,竇氏就吩咐菊香去召集合府的下人來正院站定,只留幾個必要的在各處伺候著。
一眾下人聽召,急急忙忙趕過來,心下里難免嘀咕,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要弄出如此大的陣仗。
等到眾人到齊,竇氏對菊香點點頭。菊香便走上前去,朗聲說道:“今日召大家前來,非為別的,只是縣試剛過,府里來往的舉子官員們不少。爺們在前院忙大事,我們就該把后院看緊了。前后院伺候的人,無事不得隨便走動,尤其是你們年輕丫頭媳婦子,都不得隨意往前院去。最最要緊的,門上的人,都把眼睛放亮些,別讓那不認路不懂事的外男們闖進來。不拘是誰,但凡想往內(nèi)院闖的,一律亂棍打了出去。都聽懂了嗎?”
眾人聽這意思,知道竇氏是要整頓內(nèi)院,只不知是沖誰來的,嘴上一個個地應(yīng)得好:“聽懂了!”
竇氏又沖菊香點點頭,菊香便讓幾個內(nèi)院守門的婆子留下,其他人都放了回去。
竇氏站起來,輕聲說道:“我聽聞,先前秦姨娘的侄子常往后院里來,不知是你們中的哪個放他進來的?”
幾個婆子聽說,嚇得雙股戰(zhàn)戰(zhàn),只是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開口承認。
竇氏冷哼一聲:“罷了,以前沒有特別囑咐你們,過去的事也就過去了。只從今往后,誰要再敢放那蒲家小子進內(nèi)院來,不止本人,連她一家子,我都要一頓板子打她個半死,再交人牙子發(fā)賣出去。當然,只要你們門關(guān)把得好,我自然有賞。受罰還是得賞,全憑你們自己的表現(xiàn)。可都聽明白了?”
眾婆子聽到這里,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自然滿口應(yīng)下。回去后,又對其他人說了這番意思,不出一天,合府的下人便都知道了:秦姨娘的侄子,那個新科解元,蒲家公子,被太太厭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