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德有崔氏在照顧,他早早的起來去溜達(dá)。
到底是溜達(dá)還是為了看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畢竟寫了一個成功的《東武天下篇》,不與人分享的話總是有些孤芳自賞。
剛走到衛(wèi)寒霜的小樓,就看見衛(wèi)寒霜在門口等他。
“你有沒有讀過這兩日城里流傳的《東武天下篇》?!?p> 李行周見面的第一句話就笑著說道。
“有啊,通篇都是不堪入目之詞,不知道是哪個粗人寫的?!?p> 衛(wèi)寒霜想了想,輕聲的說道。
“呃”
李行周的話瞬間被賭到了嘴里,他在看去,發(fā)現(xiàn)衛(wèi)寒霜的眼里閃爍著狡黠的笑。
“不過,這個作者無恥的樣子到是有某人的幾分神韻。”
衛(wèi)寒霜含笑對李行周說道。
“明日再會。,家中有事?!?p> 李行周擺擺手。
“明天見?!?p> 冬日天亮得晚,此時整片天幕還是灰蒙蒙的顏色。
小樓之中搖著豆點(diǎn)般的燈火,衛(wèi)寒霜站在樓前目送他離開,眼中還蘊(yùn)著濃濃的笑意。。
。。。
。。。
李好德在廟會被宋二逵打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張捕頭簡單的詢問兩句就知道事情的來由去脈。
他心里一合計,就直接帶人來找了李好德。
張捕頭剛到了李好德家,一進(jìn)門便聞到一股藥味。
迎面就碰到一個一張清秀的少年面龐,
“你們找誰?”
李行周看見對方的衣服就知道是縣衙里的捕快。
他故作不知的問道。
張捕頭一邊往里張望,一邊道明來意。
李行周頓時滿臉不悅道。
“不行,我爹正病著呢,有什么事等他好了再說吧?!?p> 說完便要關(guān)門。
張捕頭可是老油條,怎么能被李行周唬住,他一把撐住門,便強(qiáng)行推門硬擠了進(jìn)去
嘴里還笑瞇瞇道:“小兄弟別怕,我們就是跟你爹說說話,不會累著他的?!?p> 等進(jìn)了屋,張捕頭就看見屋角的床上,睡著個面色枯黃、須發(fā)散亂的中年人。
張捕頭毒辣透骨,上下打量了會李好德,發(fā)現(xiàn)他渾身多處淤青,脊椎和骨盆也出了些問題。
張捕頭最后將目光定格在李好德的右手上,發(fā)現(xiàn)他的手腕腫得跟個饅頭似的,似乎已經(jīng)傷了二十來個時辰的樣子。
推算一下時間,張捕頭心中暗想。
‘看來不是他,至少不是他寫的’
聽到有動靜,李好德緩緩睜開眼睛,瞇眼嘶聲道。
“你是誰?”
“李兄有禮了?!?p> 張捕頭隨意的拱拱手:“本官是東武縣城刑名捕頭張冀。”
“原來是張捕頭,”
李好德低聲道:“扶我起來……”
李行周趕緊上前,伸手穿過老爹的腦后,兩臂一用力,使他斜倚在自己懷里。
聽張冀說明來意,李好德微微點(diǎn)頭道。
“維護(hù)本縣安寧,確實(shí)人人有責(zé)。我跟你回去……咳咳……”
李行周一聽李好德要去,便在后面偷偷的用力擰他的后背。
要知道,他怕崔氏說錯話,專門把崔氏支走了。
他更怕李好德說錯話。
要知道,論心理素質(zhì),他這個經(jīng)過二十多年社會熏陶的主播,不比他們強(qiáng)一百條街。
李行周一用力,李好德痛的險些叫出來,只好用咳嗽來掩飾。
李行周趕緊給他撫胸順氣,帶著哭腔道。
“爹爹,少說兩句吧……”
如果李行周的粉絲在這里,估計都會贊一聲好演技。
李行周說著兩眼通紅道。
“這位大人也看到了,我爹爹動一下就咳嗽,若是跟你們回到縣衙,還不得連肺葉都咳出來?”
張冀心里說,這孩子怎么說話呢?
但是嘴上還是強(qiáng)忍住笑道:“無妨,我給李兄叫一頂轎子?!?p> “可他說話也咳嗽啊,”
李行周的淚水說下就下,哽咽道:“而且我爹的手也折了,你們抬回去不能說話、不會寫字的廢物去有什么用?”
一聽李行周罵自己是廢物,李好德當(dāng)時就不樂意了,正準(zhǔn)備辯解。
李行周見李好德又要說話,于是緊緊摟住他,在他背后又是一陣猛掐。
李好德疼的只好繼續(xù)咳嗽起來。
“大人,您也看到了,我爹是萬萬不能再動彈了?!?p> 李行周擦擦眼淚道:“我記著唐律中說,有了糾紛可不必到衙門起訴、應(yīng)訴,由家人代理出面既可,我沒記錯吧?”
“沒有?!?p> 張冀先點(diǎn)頭后搖頭道。
“但你家沒有別的大人能代理???”
“我呀?!?p> 李行周毛遂自薦道。
“我是我爹的兒子,而且那天我也在場,我爹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我替他去完全沒問題?!?p> 李好德一聽兩眼濕潤了,他知道李行周不讓自己說話,就是想替自己去官府。
兩人正準(zhǔn)備出門,不知奴奴怎么跑回來了。
小丫頭手里拎著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木棍,照著張冀就是一棍子。
小丫頭嘴里帶著哭腔的說道。
“打死你個壞人!”
“打死你個壞人!”
“你不能帶走彘哥哥?!?p> “彘哥哥快跑?!?p> 小丫頭手里沒力氣,打在張冀身上一點(diǎn)都不疼。
只不過張捕頭有些尷尬罷了。
李行周心里一陣感動,心疼的抱住淚如雨下的奴奴。
安慰道。
“奴奴別怕,彘哥哥去去就回?!?p> 安撫好奴奴,兩人便離去了。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兩滴淚珠終于從李好德的眼角滑落。
‘這孩子是怕我太笨,去了遭罪啊……’
李行周跟著張冀到了縣衙。
。。。。
。。。。
早先張冀就先遣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崔幼黎,于是乎,崔幼黎等一干人正在衙門了等著他們。
令人詫異的是,除了崔幼黎一干人,還多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文士。
那文人坐在一旁,頭戴幞頭巾子,穿一襲圓領(lǐng)窄袖長袍,腰系皮帶,皮帶上懸一口尺余長的小劍。
也許是文人身上不一樣的氣勢,李行周不由呃多瞄兩眼。
他看見文士的袍裾袖口印著點(diǎn)點(diǎn)梅花,看起來豐神俊朗??墒亲屑?xì)一瞧,李行周就發(fā)現(xiàn)了古怪,這是個喬裝打扮的婦人。
大唐女人男裝出行蔚為風(fēng)尚,只是她們雖穿男裝,容貌卻仍做女子打扮,自然一看便知。
更何況李行周并不是什么初哥,男女氣態(tài)上的差別還是看得出來的。
更何況,21世紀(jì),百合盛開的年代。
女孩子喜歡扮成男人也并不少見。
先不說需不需要觀察她有沒有喉結(jié),又或者頜下有沒有蓄須。
就從她的容貌五官,眉鬢修飾,甚至敷粉的臉頰,就明明白白這是一個女人。
崔幼黎一見到階下是個清秀少年,不由笑道。
“你這娃娃,見了本官為何不跪啊?”
李行周不慌不忙的深鞠一躬道。
“回稟大人,小子代表家父而來,家父乃崔家5房女婿,與大人是同輩?,F(xiàn)未得堂尊大人允許,小子唯恐陷大人于不忠不義,是以不敢跪。”
原本滿臉陰霾的崔幼黎不由樂了,哈哈大笑道。
“滑頭小子,這么說我要是讓你跪的話,就是不忠不義之人了?”
“小子不敢?!?p> 李行周一臉惶恐道。
“您說怎樣就怎樣還不成?”
他先逞強(qiáng)再示弱,給人以機(jī)智又懂進(jìn)退的感覺,若是一味逞強(qiáng),必會引人反感。
“罷了罷了?!?p> 崔幼黎呵呵笑道。
“難得你能逗本官開心,還是免了吧?!?p> “謝堂尊?!?p> 李行周乖乖的立在堂下,他這點(diǎn)圓潤勁還是有的,適可而止絕不得寸進(jìn)尺。
“你就是李好德的獨(dú)生兒子?”
崔幼黎從頭到尾只字未提案子的事情,反而跟李行周拉些家常?!?p> 還沒聊兩句,李行周的眼圈說紅就紅,語帶哽咽道。
“苦了我那父親……”
“為了供小子讀書而放棄學(xué)業(yè),還放下尊嚴(yán)上街賣字,飽受異樣眼光,還被同行嫉妒,找人打傷了他,可憐我那爹爹筋折骨斷,已經(jīng)臥床不起了……。”
說著便嗚嗚痛哭起來。
他這一哭不要緊,崔幼黎也是一陣陣心里發(fā)酸,眼圈子通紅通紅,淚珠子險些跟著掉下來。
文人、崔幼銘、張冀等人頓時張大嘴巴看著這一幕。
估計內(nèi)心也是天雷滾滾。
‘說好的審案呢?怎么就哭上了呢?!?p> 李行周也驚了,暗叫道。
‘哎呀媽呀,這位大人也太多愁善感了吧?!?p> 李行周其實(shí)內(nèi)心也是人來瘋的性子。
確實(shí),沒有這個性子你也根本當(dāng)不了主播。
一看這個局勢是往自己身上靠。
他靈機(jī)一動,知道哪有不趁熱打鐵的道理,便添油加醋,繪聲繪色的將《東武天下篇》唱了出來。
只見從頭上抽出木質(zhì)的發(fā)簪,輕輕敲打著地面的石磚。
稍微帶點(diǎn)節(jié)奏的唱到。
“小人本住在漳水北村的小路邊。
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樂無邊。
誰知那斧頭幫,他蠻橫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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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被文中的內(nèi)容所感動,崔幼黎終于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辛酸,以袖掩面,無聲痛哭起來。
崔幼銘,陸言遜、張冀也不敢閑著,在那拼命擠眼,擺出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其實(shí)他們真的是為這篇內(nèi)容而哭。
只不過不是感動,而是敢動!
要知道,李行周亂改的這篇《東武天下篇》以朗朗上口,方便記憶的模式瞬間席卷了東武縣城。
仿佛誰不會來兩句“小人本住在漳水北村的小路邊”,都不好意思出門給人打招呼。
堂前的諸位大人回家路上聽人唱,回到家聽丫鬟老婆孩子唱,就連今天打掃衛(wèi)生的小廝嘴里還哼哼幾句。
講真的,臺前的幾位大臣都是飽讀詩書之輩,自然瞧不上這沒點(diǎn)文化素養(yǎng)的歌,只不過。。。。只不過。。。。只不過這玩意兒太洗腦了。
如果衛(wèi)寒霜在這里,一定會大失所望的。
一個能寫出《盜將行》的人,竟然也會這種潑皮手段。
等到李行周器宇軒昂的喊出
“請看今日之東武城,竟是誰家之天下??!。”
手中的木簪“啪”的一聲也應(yīng)聲爾斷。
“好”
“好”
“好”
崔幼銘,陸言遜、張冀尷尬的配合著拍著手叫好。
而那文人嘴角不住的尷尬的往上扯動。
好半天崔幼黎才止住哭,嘴角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裝笑裝的太累。
崔幼黎吩咐道。
“老陸啊,去賬房支取二兩銀子……不,五兩銀子給李行周。”
陸言遜于是更郁悶了,案子還沒審,錢到是花了不好。
心里雖然吐槽,但是他哪敢怠慢,趕緊往前院跑去拿錢。
李行周拿了銀子,崔幼黎又溫言勸勉幾句便讓他回去,從頭到尾只字未提案子的事情。
李行周一頭霧水,稀里糊涂,只好恭聲道謝,跟著個差役離開了縣衙。
雖然心里莫名其妙,但是李行周還是敏銳的感覺到,肯定是有什么因素左右了崔幼黎。
先拋開這些不去理會。
李行周的心里忽然揚(yáng)起一陣得意,看來21世紀(jì)的主播并不是一無是用的嘛。
這不一曲喊麥定天下,要知道這樣的喊麥他還會《昨日帝王篇》《一人我飲酒醉》。。。
恍然間,李行周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條康莊大道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