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殊未帶著快要翻上天的白眼和斷離愁,藍溯伊,和打扮成人牙子模樣的江染,辜雁帛幾人的馬車出現(xiàn)在象姑館破破爛爛的門口,門上是一塊潮的掉渣的木匾提著幾個狗爬寫的似的破字“南風館”,一旁的墻皮已經(jīng)爆皮了,風吹著打了卷的墻皮兒,不住地往下掉著灰白色土沫子。這院子唯一的可取之處大概是這外圍的院墻修的夠高,讓外頭的人一點都看不見里面有什么東西,這大概是也外頭的人唯一想進去的理由。
斷離愁撩開馬車簾子瞥了眼那塊風一吹都直掉渣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成粉色的對聯(lián),皺著他那對好看的眉頭,風騷的拍了拍手里的玉如意,“這么破的店里肯定沒什么好貨,我可不想擱這破地兒辣眼睛?!?p> 殊未翻了個白眼,“你進不進!”
藍溯伊和辜雁帛一見殊未來了火,頓時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的,下意識的都把腦袋縮到了江染身后。
江染:“………”其實他也想躲,但自己畢竟是大師兄,只能安撫的對斷離愁道:“阿愁此次來是辦正事,不許胡鬧,好了,快進去吧!”
斷離愁和小九各自蹲進了麻袋里,江染系好了袋子口,掂了掂看了眼辜雁帛,兩人一人肩上扛著一個下了馬車。殊未拿著馬鞭子警惕的待在馬車上在門口等著他們出來。
兩人推開那扇年久失修的嗑的滿是蟲洞的破木門,吱呀一聲便已是另一番天地,四下的樹木上系著彩綢子,風一吹晃著耀眼的光芒,整個院子分前樓和后樓,外圍回廊的每個窗字形狀不一,每個窗子后就是一個盆景,剛?cè)氪夯ㄩ_的還少,便拿了各色珊瑚做盆景擺在外面,堪得上是每步一景。彩色鵝卵石鋪成的路上恰好湊成一個個狀若飛天樣的仙子壁畫,樓中間還有一整座羊脂玉做的小橋,橋上有浮雕,浮雕上許是磕碰壞了些,被人拿金線補全了,橋下一條人工鑿的河河里面泛著一陣陣的酒香,赤著膀子的美少年在里面喝著酒戲水,好一個酒池肉林。
只可惜他們從后門進來,又穿的破爛被人擋著不讓進去,瞧不見什么。兩人站在門口安靜的等待了一會兒,就來了個抄著手的胖子,看著兩人道,“馬三,你倆今個兒來的有點早啊。”
殊未在門口終于等到本該來的馬三兩人,下了馬車拱手道:“二位,請留步?!?p> 那倆人原是個做人牙子的粗人,見人就一身橫著走的魯蠻氣,頭回瞧見殊未這么個嫩的都能掐出水來水蔥般的姑娘,恨不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登時一臉淫笑沖著她直勾勾的走了過來。從暗處忽然閃出來一個人一個手刀快的像閃電一般劈暈了兩人,
殊未惡心的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兩個人,沖那人吩咐道:“行了寥言,這樣的人牽機堂殺了也是污了咱們的刀,你把他們倆干的污糟事寫紙上并著他倆扔到京兆尹門口得了。”
寥言也不多說話一手騰出兩根手指頭嫌臟一樣拎著兩人的后脖領(lǐng)子,足尖一點就飛了出去。
南風館里的院子里,小九低著頭站在斷離愁身后,易容成馬三兩人樣子的江染和辜雁帛一臉市儈的沖掌柜的說道,“這是個外地逃難的角兒,瞧著姿色,你打算給我多少錢?”
斷離愁十分難得不說話矜持的站在一邊兒,那掌柜的還沒從天上掉下個這么大的餡餅里緩過神來,這一個好看就算了,還送一個這么好看的,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賣藝還是……”
斷離愁趕忙接道,“賣藝。”
那掌柜的依然不撒眼的盯著他看,“好好,賣藝也好,你呢?你賣藝還是賣身?”
小九昨晚得了個甲衣,拿著玩了半宿晚上睡得晚,今兒早上一直到晌午時才醒,還有些沒大睡醒,剛才他們說的話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腦子里一團漿糊,看也沒人問自己話,一個疏忽就打起了瞌睡。
那掌柜的沒瞧出來她是站著睡著了,只當她是賣身不好意思直說,頓時撿了寶貝一般,“賣身是吧?”
辜雁帛一聽急忙接道,“不賣!”
辜雁帛這一嗓子嚇得小九一個激靈打走了瞌睡蟲,“?。〔毁u!不賣!”
辜雁帛見她總算清醒了頓時悄悄的舒了口氣,完事后又跟和她有仇似的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藍溯伊被他殺氣騰騰的一眼嚇得頓時精神了。
老鴇有些狐疑的看了眼辜雁帛,他這人本就是做小倌出身,掙了錢傍上了貴人才開的起這樣的南風館,好容易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更何況館子里藏了人,還是得加小心,“你們……這是認得?”
江染頂著馬三那張油膩的肥臉,擺出一副地痞像,“沒旁的,就是這個人和我們說好了,得有個人伺候,這個人他用慣了萬不能離了手,我兄弟也是怕他二人反悔白跑了一趟,心急了。掌柜的,說到這,這倆人可是我從蘭陵請來的。您瞅著給多少錢合適?”
掌柜的瞇著一雙三角眼,“三百兩,不能再多了。”
辜雁帛摸了摸自己易容后圓滾滾的下巴,“兄弟這跑一趟不容易總么著也得一百兩,添個跑道錢吧!”
掌柜的又看了眼斷離愁的模樣,一對秋娘眉,含水目,懸膽鼻,薄嘴唇,面如敷粉,尤其是眉心那粒朱砂痣,比女人長的還要漂亮,卻多了分英氣,男生女相長到這個份上算的上個中是極品,尤其是旁邊還跟著個也不比他差幾分顏色,這個價算是便宜了,就算是名妓也不見得值這個價,可這個人若是出了名,那就更值錢了,賣了還能再賺一筆,
小的那個如今還沒張開,假以時日必然出落的比旁邊的還好看。
再哪個人想一輩子一直做奴才,若他也賣藝也必定是個搖錢樹。
他打了打心里的小算盤,卻不知道已經(jīng)開始著了別人的道,貪了一時的便宜最后把命也搭上了。
入夜了,小九和斷離愁在南風館天字一號房里,四面都是整匹蘇繡繡的的大朵大朵的并蒂蓮,就著屋子里面的龍涎香點出來的煙霧如夢似幻,讓人有種樂不思蜀的感覺,小九躺在地上鋪的一整塊銀狐皮上油光水滑的面歡快的打了滾。
斷離愁泡完澡像個宮里被人欺負久了的小丫鬟困盡甘來終于封了妃位的娘娘似的,光腳挪著蓮花步翹著蘭花指劃過一層層的上好的綢緞,慢悠悠的走著每走一步都恨不能讓所有人看清他長的多好看。
眼睛始終半閉著,細長的雙眼皮褶在眼尾處上挑,平添了一股陰柔氣,偏偏他娘的還理直氣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小九,你也趕緊洗洗去,白天那個大麻袋也不知道你大師兄打哪搗等來的,腥臭腥臭的,埋汰死了?!?p> 小九白天睡覺的時候迷迷糊糊看見殊未把一大堆魚腥草倒到了空地上騰出來一個麻袋裝斷離愁又找了個沒用過的麻袋裝小九。她有些同情的看了眼斷娘娘,“你先睡吧,我在躺一會兒,過一會就去洗了?!?p> 斷娘娘穿著中衣給自己挑了件鶴毛大氅披在身上,盤腿坐在小九身邊,施恩似的瞥了眼這倒霉孩子,心想自己這個小師妹算是砸手里了,從小到大都不愛洗澡哪個男人敢要啊。
嘴上還是關(guān)心關(guān)心她,“你想什么呢?”
小九躺著的地方透過那一正面水晶拼湊的窗子剛好能看見星星,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數(shù)星星?!?p> 斷娘娘還以為她能說出什么花來,愈發(fā)覺得她砸手里了,“都多大了還數(shù)星星?”
小九不以為意的撇嘴道,“也是,你說大師兄多大了還分不清東南西北?”
“啊?這哪跟哪???”
小九眼尖看著大師兄和辜雁帛穿著夜行衣沒頭蒼蠅一樣在外面飛了一圈又一圈,手指尖指著兩人的路線,指著辜雁帛那一側(cè)低聲道,“星星啊,也不知道還得跑多少圈才能看得見我啊?”
斷離愁根本不知道她神神道道的叨咕什么呢,“你這孩子發(fā)什么瘋?我就說那麻袋有問題指不定是殊未那個活祖宗從哪個旮旯里揪出來指不定里面之前放了什么藥,不會是給熏傻了吧。”
“裝她的里面沒放過藥?!?p> 斷離愁坐在地上下意識的“哦”了一聲,轉(zhuǎn)瞬就琢磨出不對來,回頭見了鬼一樣看著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殊未,“你是遁地來的嗎?”
殊未精通易容,一扭頭就能給自己換張臉,學誰像誰,小九估計她是一路換臉換了一道兒上來的,殊未無語的看了斷離愁一眼,破天荒的沒罵他,還沖他笑了,“對?!?p> 斷離愁,“………”
小九起身轉(zhuǎn)進內(nèi)室倒了兩碗茶,邊說道,“殊未,你想個法子別讓辜城他倆轉(zhuǎn)了,就他那個十字路口都摸不清東南西北的,估計天亮了都找不著?!?p> 殊未站在窗邊學了聲鳥叫,旁的人聽不出來,這是他們從小在一塊捉花栗鼠的暗號,如此叫了兩次,又打開了窗子,江染和辜雁帛尋了個沒人瞧見的當空翻身進來了。
屋子里面一張黃花梨木做的雕花長桌子,桌子上擺著一整套冰裂紋的喝茶瓷器。
辜雁帛一進來一把揪下蒙面抄起茶碗咕咚咕咚的喝水,喝完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顯然是被江染出門找不著北還一個勁的找北累的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小九見屋子里面暗,端了個綠釉孔雀陶燈燭臺過來,點了根蠟燭在上面,一點聞味道才知道這蠟燭竟然是一整塊蜜蠟,點起來一股淡淡的松香味,眾人聞到這味道皆是一驚。
普通的開妓院的可找不到色澤這么透亮的蜜蠟做蠟燭燒。
斷離愁不知道從哪尋摸來的九子漆妝奩,拿著里面的面脂擦手玩,一邊譏諷道,“這家掌柜的背后的人是宸王,這宸王賢德簡樸之名由來已久,想來是攢著錢干別的事去了,混個皮光里子誰也不知道什么樣?!?p> 辜城接話道,“宸王為了奪嫡,不知道斂了多少錢財。罷了不說他了,我剛才和江染看見后樓的守衛(wèi)明顯比前樓人多,巡夜的人走路姿勢一看就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八成是宸王把自己的府兵拿去看犯人了?!?p> 殊未搖了搖頭,不同意,“我上來的時候,前樓是外松內(nèi)緊,一層就有四個崗哨,后樓松的要命。”
小九皺著眉琢磨道,“這么說,這人應(yīng)該是被關(guān)到前樓了,按照守衛(wèi)來看宸王應(yīng)該是在等人來跟他搶人?!?p> 辜城看了江染一眼,江染低著頭摸索著冰裂紋的紋路沒說話。辜雁帛道,“我倒是覺得只是宸王心性多疑,多加防范罷了?!?p> 殊未皺著鼻子看向斷離愁,“你這什么味啊?”
斷娘娘看出她臉上對自己的嫌棄,伸出自己如玉一般的手掌拍在桌面上,心平氣和道,“你懂個屁。”
幾人正低聲說著話,外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小九耳朵尖,一口氣吹滅了蠟燭,示意幾個人先躲在暗處。
斷離愁不聲不響的躺到了床上,小九把自己的頭發(fā)拆開,脫下外袍和鞋子。
外面的腳步聲越發(fā)近了,辜雁帛和斷離愁架著想要捅死斷離愁的殊未翻身上了房梁。
門上響起了扣門聲,小九就站在門后屏氣一聲不響的聽著門外的動靜。
門外的人見里頭半天沒人應(yīng)聲,料定屋子里的人都睡著了,拿起一把尖刀割破了門上的油紙,瞪大了眼睛往里瞧,小九五指收攏,兩指微凸,一拳打在了那人臉上,突出的關(guān)節(jié)剛好打在了那人眼珠子上。
小九這一拳收著力道,只是給他點教訓,左右瞎不了,卻能讓他吃些苦頭,外面的人挨了這一下子,疼的倒抽了一口涼氣。踉踉蹌蹌的跑遠了,大抵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人。
估摸是其他的小倌見斷離愁第一日來便受如此禮遇,眼紅他,就派了個不入流的小廝來下絆子,小九看了眼梁上的人無聲的示意他們先走。
辜城無聲比了個口型,“多加小心?!?p> 三個人穿著夜行衣順著漆黑的墻面像水一樣悄無聲息的滑了出去。
斷離愁在南風館呆了兩日,果真不負斷腸公子的盛名,將京城里的那些貴客迷的神魂顛倒,小九則一面盡心盡力的替這個心大的祖宗擋暗箭,一面縮小著關(guān)押師叔囚牢的范圍。
離著春祭只剩下五日了,小九和大師兄他們里應(yīng)外合大致是弄清楚了南風館的地形,前樓是賣藝的人員雜亂卻暗中極為有秩序,總共七層樓從三樓開始到五樓的上下樓梯竟然有八個,稍微沒有方向感的人就容易迷路,回廊彎彎繞繞,幸虧小九從小過目不忘又跟著跑堂的日日跑腿,夜里把白日里跑過的地形描了出來。
只有一個地方?jīng)]去過了,四樓回廊最里側(cè)的屋子,那里面從來都不讓人進去,小九試了幾次要進去,全都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龜公給攔了回去。
第九日又來了幾個公子,排在最前面的小九眼尖一眼就看出是個女的,個子不高,娃娃臉,走路的時候挪著步子明顯是被宮里面的教養(yǎng)嬤嬤嚴加訓練過的,每一步都怕碰著褂子上根本不存在的押襟,偏又要學男人走步,實在是不倫不類,衣領(lǐng)豎的老高擋著脖子怕別人瞧見自己沒喉結(jié),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好自己長的瘦,硬生生的瘦出來跟個男人似的喉結(jié),雖說小了點但也夠用了。
小九沒甚在意,這些天來看三師兄的有的是女扮男裝跑來的,只是這姑娘看的面熟的緊。小九剛要細想在哪見過,后腦勺就挨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巴掌,“你主子叫你呢,怎么又在這兒愣上神了!”
小九氣的半死恨不能一刀砍死這死鬼老頭子,轉(zhuǎn)過頭來卻是沖著那管事的一臉諂媚的笑,“曉得了,這就去了!”心里卻惡狠狠的罵道等老子把事辦完了不把你抽成個陀螺都算便宜你個狗日的了。
她嘴上這么說手不閑著從懷里掏出塊碎銀子拿袖子掩著送到那管事的手里,“那人是誰啊,您可認得?”
那管事的皺起一張話梅般滿是褶子的老臉,“你問這個干嘛?”
小九打了個哈哈,“嗨,您瞧這不是瞅著眼熟嗎,我家主子每日里待了太多客,這客人每一個都想讓我家主子記住名兒,我這當奴才的就得主子想著點。您說是吧!”心里罵著老狗逼你再擺臉子看我不一劍給你來個透心涼。
管事的佝著腰,遙遙一指那那女子邊上的一個人,“那個人進來遞的腰牌是慶國公府的?!?p> 南風館不同別處的青樓妓院象姑館,要想從正門進來,必須得是朝廷里或是江湖上排的上號有頭有臉的人物,還得遞腰牌子,這腰牌子大多是純金鍛造的,一般人要混進來根本就是不可能。
小九看了一眼那女的,掐指算了算,估摸著是慶國公家的小郡主了,親娘啊這是什么世道,這京城里最知書明理的姑娘都跑到象姑館里了。
小九又想了想自己,自己都跑到這來當龜公了還好意思說別人。趕忙低頭做人去給斷離愁端茶水去了。
小九剛推開屋子里的門,就聽見那小郡主不倫不類壓著嗓子學男人說話的聲音,“你們先不用跟著我了,都下去自己找樂子去吧?!彼菐讉€侍衛(wèi)齊聲應(yīng)了聲“是”,齊刷刷的退了出去。
藍溯伊低著頭冷眼瞧著這些侍衛(wèi),數(shù)了數(shù)好家伙足足帶了三十個,慶國公這是貪了多少錢能由著閨女隨便霍霍。
小九砸吧了一下嘴巴,由衷的表示羨慕,幸好自己有殊未和大師兄這倆個活錢山。
門吱呀一聲被小九推開,那小郡主正好偏過頭來,正巧看著藍溯伊的臉,愣了一下,想要開口又礙著斷離愁這個斷腸公子在不好說話,只好直勾勾的看著小九。
小九端完茶趁著離三師兄近,低聲道:“慶國公家的小郡主?!?p> 斷離愁眉毛跳了一下,喝了口茶壓壓驚。
那下面的小郡主像是猴屁股扎蒺藜似的,一個勁的往藍溯伊那邊瞟。
斷離愁咳嗽了一聲,“公子來這此不瞧我,反而盯著我這小廝不松眼的看呢?”
那小郡主臉上一白,掃了眼屋子里的擺設(shè),沒瞧見琵琶,“我……我想聽你彈琵琶?!?p> 斷離愁在自己桌子下面掏出來一把小琵琶,伸手撥弄了下琴弦,溢出一串流暢的曲子,“公子可有什么要聽的曲子嗎?”
小郡主像跟那琵琶跟她有殺父之仇似的狠勁剜了一眼,“我……我看見琵琶就惡心,我不想聽了。我……我要聽洞簫,你吹洞簫給我聽?!彼玖搜勰前茸雷恿隙ú夭幌乱徽麄€洞簫和琵琶。
斷離愁從自己后腰上插在腰帶上的洞簫取了下來,在手上轉(zhuǎn)了幾圈,“公子,聽什么?”
小郡主看了一眼小九又看了眼斷離愁十分沉不住氣道,“我要聽你吹尺八,你親自去拿一根新的,旁的人我信不過,斷腸公子親自去慢慢挑,我不急。務(wù)必要挑一根音色好的?!?p> 斷離愁再察覺不出來那小郡主想趕自己走就是個傻子了,他沖著小郡主莞爾一笑,眉心那點朱砂痣襯著他那張臉,俊的一時有些晃人。轉(zhuǎn)而眼睛像兩柄利劍出鞘一般看向小郡主,嚇得那姑娘渾身一哆嗦竟然不敢正臉瞧他。
嚯的一聲衣衫微動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小郡主面前,小郡主都沒來得及看清他什么時候站起來的,就被兩根手指卡住喉嚨,“你來這想要干嘛?”
斷離愁說這兩句話時聲音壓的低,像個要吃人的老妖怪似的。小九看了眼這場面迅速給自己找了個安分貼心的小棉襖的角色去把門掛了鎖。
小郡主嚇得快要哭了,話都說不利索了,“你要干嘛?”
斷離愁繼續(xù)逼問道,“慶國公府扶風郡主,你爹慶國公若是知道你跑到象姑館來會男人,你說他是會替你壓下悠悠眾口,還是會賜你一根白綾?嗯?”
那扶風郡主一聽頓時嚇得哭了起來,平日里耍威風說的話被嚇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你殺了我吧,我死也不說!”
斷離愁十分嫌棄的白了她一眼,“你少自作多情了,長的那么丑,我怕沾上你的血自己也變丑?!?p> 小九,“………”
她也沒想到這個郡主嘴這么硬,斷離愁放完狠話了看她還是不招,一把扣著她喉嚨舉了起來,那郡主兩條腿徒勞的蹬了半天,哭的嗓子都啞了,“你個宸王的走狗,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斷離愁手勁兒一松,那郡主咕咚一聲頭摔到了地上,大概是被嚇得太狠了,暈死過去了。
小九抱著胳膊琢磨了一會,在安靜的有些尷尬的氣氛里挑眉道,“……友軍?”
斷離愁勉強給自己找場子,“就她帶的那幾個人……”他說到這頓了一下,“不對……她帶了多少個人來?”
“三十……”
“這不是添亂嘛!”
斷離愁頓時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這個添亂的小兔崽子,這個時候帶那么多人來,這么大的館子,誰知道他們跑哪去了,這個天殺造孽的王八羔子!哎呀!”
他越說越生氣恨不得直接在她身上補兩腳?!靶【?!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抓上螢火蟲了!”
小九站在窗邊船外是漆黑的夜色,窗內(nèi)是她手心里兩只飛上飛下的螢蠱,小九低聲念道,“去吧!”說完舉起手將他們放了出去。
“你這是干嘛?”
“這是小殊給我的用血飼養(yǎng)的螢蠱,我放出去后,他們會去找和我的血味道相似的人,小殊如果正好在大師兄身邊看到就會來找我?!?p> “那她要是不在呢?!?p> “那就要看看扶風郡主帶來的那群人有什么本事了,要是有用的話咱們可以配合加把火?!?p> “那要是沒用呢?”
“在屋子里躲著,等到有人想起來咱們就把這個草包扔出去擋災(zāi)嘍!”
“這么殘忍?”
“左右我不是什么好人,三師兄要是想當好人,不妨先去打聽打聽宸王殿下好不好男色?!?p> 斷離愁聽著往日里十分順耳的絲竹聲,越發(fā)煩心,從案子上拿過已經(jīng)涼透了的一壺茶水潑在了扶風郡主那個小圓臉上。
肅南王府的湖心亭里,辜雁帛和江染借著月光下棋,辜雁帛心不在焉的落了一個棋子,江染瞥了他一眼,“落子無悔?!?p> “知道……唉……你怎么又贏了?”
江染指著棋盤里的黑白子道,“弈棋最忌諱分神,有心事?!彼@話連問都沒問就直接料定辜雁帛有心事。
辜雁帛伸手把自己的白子撿回盒子里,摁了摁眉心,嘆了口氣,“我這心里面總是放心不下,也不知道三師兄和小九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江染把棋盤顛倒過來,棋局一下子就變成了辜雁帛勝,“小九是個下棋的好手,聰慧過人,又不亂施慈悲心,只是年紀小還有些莽撞,阿愁脾性古怪,但好在他們倆武功高,就算出了什么事,自保是沒有問題的。”
正說著話兩人看見池塘那頭飛過來幾只螢火蟲,原本快入夏了有幾只螢火蟲也沒什么奇怪的,只是這兩只像是又目標似的,直奔著他倆這邊過來,又或者說是奔著江染來的。
辜雁帛好奇的伸手想碰一下,那螢火蟲直接劃過他掌心竟留下了一條細長的血口子。
那螢火蟲飛到江染眼前亮了兩下子就滅了散開了一團飄忽的光影。
江染皺著眉想了想,一個飛身展開輕功像只凌空的燕子一般沖著岸上飛去。
辜雁帛急忙跟上去。
江染武功在他之上他差了一步?jīng)]追上他,江染頭也不回的喊道,“快去找你師姐,再去南風館找我!”
辜雁帛一腦子漿糊的看著江染沖著和象姑館相反的方向跑,“……江染!走反了,那邊!……算了我去象姑館,你在這等我?guī)熃?!待在這別動?!闭f完了從懷里掏出一把牽機堂的信號煙花給江染。
江染:“………也好”
南風館里扶風郡主帶來的幾個侍衛(wèi)倒也是個中高手但是連地形都沒摸清,到處殺人亂竄,沒頭蒼蠅一般,到處抓人問路,問完路再一刀砍了。賣藝的前樓里一時間到處都是慌張的哀嚎聲和頭被刀砍下來滾落在地上的悶聲。
斷離愁端坐在被五花大綁的扶風郡主對面參禪似的看著她,藍溯伊站在門口仔細的聽著外面四處想起的警哨聲,人們聲嘶力竭的呼救聲,認真的給門上又加了一道鎖。
扶風郡主目瞪口呆的看著藍溯伊面不改色的拒絕別人的求救,“你……你還是人嗎?”
藍溯伊正偏頭看著窗外正考慮著殊未還沒來,她是再放一只螢蠱還是趁亂殺出去,冷不丁聽著扶風郡主這么一句話,“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跟我有什么誤會讓你把我當做蓋世英雄,但是不好意思我惜命惜的緊,不想把你不動腦子造下的人頭債背在自己身上。”
扶風郡主被她冷生冷氣的嗆了一下,氣的眼睛都紅了,“那你放我走……我自己去救人。”
藍溯伊看著扶風郡主,嚴重懷疑那個暴脾氣的國公爺要是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長了這么一副豬腦子,會不會手起刀落砍下她的豬頭,“我說郡主麻煩你長長腦子好不好,咱倆非親非故,你不會是以為我是你爹怕你受傷才攔著你吧?你就是個擋災(zāi)的,哪來的那么多屁話?”
“我……我……”郡主被她噎了一頓本就生氣,她從小千嬌萬寵,她爹跟她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這一晚上先是被斷離愁罵長的丑,又碰見過藍溯伊這樣活驢似的痞子,聽她這么直接的罵自己蠢直接咧著嘴嚎啕大哭起來。
斷離愁生怕她污了自己的眼睛,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長得丑就算了,哭的還這么難聽?!?p> 藍溯伊和斷離愁雖然和小郡主說著話耳朵卻都注意著外面的動向,一片混亂中有幾個人的腳步聲明顯是沖著這個屋子來的,斷離愁等人走近了,嚯的一聲拔出屋內(nèi)架子上擺著的佩劍,內(nèi)力一震,劍頓時碎成幾塊碎片,未等它們落地,又是凌空一道掌風推去,幾塊碎片頓時像閃電一樣穿透門上的油紙插入那幾人的胸前,門上雪白的紙上瞬間被噴染的血紅。
剛才被斷離愁罵了的小郡主正準備還嘴,忽然看了這一幕,嚇得半天連大氣都不敢喘,嘴巴抿成了一條線,眼睛瞪得溜圓,半天都不敢眨一下,眼睛里方才準備哭出來的眼淚愣是憋的眼眶里都是紅血絲也沒往外流一滴。
小九忽然覺得這姑娘也是個人才,要見義勇為時大義凜然,真要來了事頓時慫的比鵪鶉強不了幾分,小九心里由衷的感嘆道是個惜命的好手。
辜雁帛自從知道斷離愁有自己賣藝的單獨房間后,拿著牽機堂的腰牌來過兩回,正好聽見一片打打殺殺聲中扶風郡主那極有穿透力殺豬般的哭聲很快找到了斷離愁的屋子,熟門熟路的順著小九留的窗子翻了進來。
辜雁帛本就長的又高又壯,穿著黑披風活鬼一樣悄無聲息的進來,讓本來就腦子里的弦崩的緊緊的扶風郡主乍一看差點沒又暈過去。
辜雁帛一進來就看見斷離愁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自己這個三師兄又發(fā)什么魔障。
直接略過他問藍溯伊道,“現(xiàn)在外面少說也得又一百人在截囚,咱們要不要趁亂去找人?”
藍溯伊頭疼的看了眼扶風郡主,“你到底帶了多少人來?”
扶風郡主驕傲的昂起頭,“那是我花錢雇的暗衛(wèi)!”
屋子里的人都不說話了,暗衛(wèi)在前朝就已經(jīng)禁了,被人知道了是殺頭的大罪,更何況是在宸王的地界上,誰能證明那些暗衛(wèi)不是慶國公家自己養(yǎng)的。
慶國公要是知道了自己這個倒霉女兒干的好事恐怕等不到陛下下旨問斬就得被氣蹬腿了。
辜雁帛和藍溯伊對視一眼沖斷離愁道,“三師兄,我和小九打頭陣,你跟上。”
說完拔出自己的長刀沖著兩道門鎖一劈,踹開門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小九里面也早就換了夜行衣,一把撕開外面的衣服,漏出一身夜行衣,扯出蒙面巾,抽出腰間軟劍殺了出去。
兩面的人早都殺紅了眼,慶國公府的看見穿的花花綠綠的人就一頓亂砍,看見小九和辜雁帛出來,兩兩想看對視了一眼,小九正琢磨這要不要出手,誰知那人沒看見一樣,繼續(xù)往前沖了。
小九領(lǐng)著辜雁帛一路避開崗哨竟也沒費什么力氣就到了四樓最里側(cè)的那間屋子。
斷離愁并著哭哭啼啼的扶風郡主也跟上來了。
辜雁帛舉刀沖上面的鎖頭劈去,竟然只擦出了幾個火星子,斷離愁走上前去從腰間摸出一根鐵絲,別了兩下子,咔嚓一聲,門開了。
幾人推開門門去,只見里面漆黑一片,小九吹亮了隨身帶著的火折子,整個屋子里漆黑一片,四面全是石墻,連個窗戶都沒有。
斷離愁道,“大家拍拍四面的墻,看看有沒有機關(guān),小心些……”
扶風郡主,“這有個東西,唉……動了!”
“啊啊啊啊啊?。 ?p> 地面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大窟窿,幾個人順著窟窿毫無防備的直接摔了下去。
小九和辜雁帛都是自幼習武,根骨又極好,落地時站的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摹?p> 斷離愁一直跟在扶風郡主身邊,她剛才一碰機關(guān),斷離愁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她,此刻正提著扶風郡主的衣領(lǐng)子,那郡主被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嚇得不行,斷離愁比她高很多,他提著她的衣領(lǐng)子讓她雙腳根本落不了地,她還以為自己在往下掉,嚇得眼睛都不敢睜開,一個勁的蹬腿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斷離愁極嫌棄的把胳膊伸直讓她盡可能離自己遠點,然后松手把她甩大鼻涕似的丟在了地上。
扶風郡主,“啊啊啊啊啊啊………”
辜雁帛從小長在不知何處習武成了年又去戰(zhàn)場上殺敵,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膿包廢物的人,“這位姑娘,這是地下,你叫那么大聲可是會塌方的?!?p> 幾個人難得異常一致的對扶風郡主露骨的表示嫌棄她。
斷離愁嫌她煩扔下她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了,也不管她跟沒跟上,點了火折子自顧自的走在前面。
整個地下如同一座地下宮殿一般,四面的浮雕刻著飛天仙女,手法精細雕的如真人一般無二,每隔幾步墻上就是一個燭臺,小九走幾步就點亮一個燭臺,大概走了兩百多步。
前面原本微弱的光亮變得越來越亮起來,辜雁帛看著墻上的浮雕,譏諷道,“這浮雕是勤襄伯家的門客雕的,勤襄伯倒是給自己找了個養(yǎng)老的靠山?!?p> 那扶風郡主一聽這話頓時炸了毛一樣,一瘸一拐的趕上前去理論道:“尹叔叔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的!他不會參與黨爭的!”
藍溯伊同情的看了眼扶風郡主,覺得她傻的可憐,“勤襄伯手下有個門客叫高參擅長雕人像,能雕出萬人之態(tài),身形飄繚,只是他雕的人從來不雕手指頭,你不妨仔細瞧瞧?!?p> 扶風郡主的手使勁的摳著墻上的浮雕的紋路,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一時間竟也沒顧得上哭,也沒反駁。
眼見著光亮越來越近了,斷離愁向前一步擋在幾人前面,“當心些!”
幾人慢慢靠近亮的地方卻見著一大片螢蠱,辜雁帛剛被螢蠱劃的口子還在,趕忙提醒斷離愁道,“三師兄,別碰?!?p> 斷離愁站在螢蠱面前一整片綠色的光芒面前,襯的臉色慘白的像個死人,斷離愁看都沒看直接從螢蠱的地方穿了過去,那些螢蠱也像怕他似的分分繞開留出一條路來。
小九知道這是殊未傳來的信號,也無暇分神去管三師兄了,她閉上眼睛伸出一只手,一只只螢蠱又都飛到了她手上,小九再睜開眼睛時螢蠱化為一整只散著光的小鳥在半空中飛上飛下,領(lǐng)著所有人繼續(xù)向前走。
就這樣穿過七拐八拐的路,又走了大約半炷香,那螢蠱憑空散開了,散在小九周圍像是一團金色的發(fā)光的煙霧罩在她身上。
辜雁帛看著走進的死胡同里的墻,伸手使勁拍了拍,“這……確實是墻啊,這往哪走???”
斷離愁沒精打采道,“四下敲敲看吧?!?p> 幾個人趴在墻上來來回回的敲敲打打的聽著聲音,扶風郡主,“這塊兒是空心的!”
她話音剛落面前的那堵墻就慢慢的升了起來,墻慢慢升了起來,眾人聞到一股腥臭味,走進那扇門后看著眼前一排排的囚籠。四處全是不住的回蕩著男人們罵娘的聲音和不遠處管事的和囚犯對罵的聲音。
辜雁帛,“………??”
藍溯伊,“………”這姑娘屬耗子的吧。
斷離愁,“………”
扶風郡主一進去就一馬當先沖到最前面,卯足勁喊道,“秦燁!秦燁!秦厭寒!”
藍溯伊被她氣的恨不得一刀砍死她,這是生怕那些管事的聽不著啊,剛覺得她有點用就又犯蠢。
好在斷離愁手快,她沒喊幾聲就封了她的啞穴,那姑娘說不出話來,急得直跳腳。
還好這里面關(guān)押的人的罵聲不斷掩蓋住了她那幾聲尖嗓子的喊叫聲。
辜雁帛隨便找了個旁邊一個監(jiān)牢里的人問道,“這位仁兄,你們是怎么被抓緊來的?”
那人蓬頭垢面,臭的像剛從茅廁里撈出來一樣,撩開自己麻草一樣的頭發(fā),漏出一張滿是污垢的黑臉,往前走了兩步嗆得辜雁帛差點往后倒退幾步,又礙著禮數(shù)硬憋回去了。
“哎呦這不是江蘺收的老二嘛!我是你三師叔啊,你還記得我嗎,我出谷的時候你才這么高!”說完往自己腰上比劃了一下,要是能忽略那人一身的臭味和污垢,他這副激動的語調(diào)就和在異鄉(xiāng)遇見了摯友生的孩子一般無二。
藍溯伊好奇的也往那看了一眼,斷離愁走上前去,他年長些,對于小九和辜雁帛童還沒記事的時候發(fā)生的事記得清楚些,一眼就認出來,“三師叔你怎么在這?。俊?p> “哎呦,這是老三吧!越長越漂亮?。选@是小九吧!哎呦讓師叔好好瞧瞧,斷舍離這崽子收的徒弟真是個頂個的俊??!哈哈哈。”
辜雁帛被自己這個絮絮叨叨的三師叔,急得要死,卻礙著他是長輩不好催,“三師叔,你們是怎么被關(guān)在這的?”
“說來話長!”說完還捋了一下自己那打柳了的細長胡子,大有長談的架勢。
辜雁帛急忙打斷,“那就長話短說!”
“我忘了!”
“你………”
辜雁帛差點沒被這個老不死的給氣背過氣去。
藍溯伊琢磨了一下這人還真是跟師父說話的樣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本來要找二師叔結(jié)果又冒出來個三師叔,這不知何處里斷字族的在這地牢里都夠湊一桌麻將的了。
好在斷離愁今日心情不好不愿意聽人啰嗦,直接就去撬鎖了。幸好他心情不好,他這會要是高興不得在這安家跟這個三師叔嘮上個天荒地老。
斷離愁這邊正忙著撬鎖,地牢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一陣打殺聲,那聲音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多,辜雁帛把刀鞘拄在地上,耳朵貼在刀把兒上,聽了一會兒,“外面進來了大概一百多人,此地不宜久留,三師兄這鎖還得多久才能撬開?”
那個三師叔趕著湊熱鬧伸長了脖子擠到門口看斷離愁,“師侄啊,怎么樣啦?”
斷離愁懶得理他,那人也不知道閉嘴,嘮嘮叨叨的惹人嫌,瞎指揮道,“哎呀,往上,你行不行啊?”
辜雁帛看了眼被斷離愁捆在監(jiān)牢的鐵柵欄上的扶風郡主,對藍溯伊道,“爭取點時間。”
小九點了點頭,看了眼辜雁帛的長刀,“你這從哪撿的破刀?砍個鎖頭都出豁口了?”邊說邊沖前面跑出去了,辜雁帛跟上她邊跑邊道,“師父給我的刀在北境上碎了,我來的匆忙,從我家侍衛(wèi)身上搶下來的。
藍溯伊,“那刀能干嘛?都不知道開沒開刃,你笑個屁,你今天要死這了,殊未那個火藥筒子能把你墳扒開抽你?!?p> 說完長劍出鞘,順手把劍鞘扔了,劍鞘扔的是個巧勁堪堪打在對面奔來為首那人脖頸上,直接拍暈過去了。
辜雁帛橫著揮刀看似亂砍一氣實則刀刀舞出氣澤,像一堵墻一樣擋住了這些人的退路。
這些人應(yīng)該被扶風郡主雇的暗衛(wèi)殺了些,還剩下一兩百人,兩面的人像絞肉機一般很快就將人全殺完了。這些人中不乏武功高強者,幸好有兩面人兩相配合這才很快就結(jié)束了。
兩面人很快就碰面了,對面就只剩下四人了,辜雁帛和藍溯伊只當他們是扶風郡主的暗衛(wèi),沖著里面指了一下“你們家郡主在地牢緊內(nèi)側(cè)!”
為首的那人身穿一身白衣看不出年紀,面白無須拿著一把折扇翩翩公子一樣,實在不太像一個暗衛(wèi),那人聽完兩人的話怪異抿了下嘴,沖著身后的幾人揮了揮手,“你們幾個先進去找找看?!蹦侨苏f話時嗓音尖細。
藍溯伊看了眼辜雁帛,覺出些不對來,娘的不會是殺錯人了吧?
辜雁帛抓緊了手里的刀,那白衣人,沖著辜雁帛咧嘴陰森一笑,“小世子,好久不見。”
藍溯伊低聲問辜雁帛,“這人誰啊?”
辜雁帛沒回藍溯伊的話,一把抽出長刀來沖著那人砍去,頭也不回道,“小九快去找三師兄去!”
那人略顯生硬的躲過辜雁帛來勢兇猛的一刀,身姿生硬的沖著身后飄去,嘴上卻不留空,“小世子如今的刀比前兩年快多了?”
辜雁帛聲如洪鐘,刀舞的虎虎生威,“老閹狗!兩年前讓你跑了,我今日就摘了你的腦袋去向陛下復(fù)命去!”
那人被戳穿了身份,也不在加以掩飾,顯然被辜雁帛激怒了,手下不在留情,掌風呼嘯而來,夾雜著寒風而過,直接伸出兩根手指夾住辜雁帛的刀,辜雁帛被他身上的內(nèi)力震得虎口一麻,長刀險些脫手。
那人夾著辜雁帛的刀手下用力一絞,那刀全都碎成了一片一片,手中掌風隔空用勁力,那些刀片全都向辜雁帛身上扎去,他連躲的余地都沒有。
眼睜睜的看著刀片向自己割來,腰上忽然被人猛勁踹了一腳,殊未提著一柄短劍順著手腕挽了個劍花,盡數(shù)劈掉了全部碎片,“你要死滾一邊死去,別丟師父的臉!”
那小太監(jiān)扯著公鴨嗓子道,“有點意思,小情人來救你了!”
殊未也不跟他廢話,一手摸出腰上的飛針,一針海枕,一針巨腑朝那太監(jiān)射去,那人顯然是有腰傷,閃躲的生硬至極。
殊未眼尖拿住他這一點,一招散出多如牛毛的細針,內(nèi)力一震,如瓢潑大雨朝那人身上射去,那太監(jiān)伸出鐵扇子,扇面上下飛舞倒是擋住了一些,可腿上還是中了針,“斜風細雨亂愁如織,你是牽機堂的什么人?”
殊未在那些銀針上淬了毒,越是用運功死的越快,那人臉色眼見著已經(jīng)開始發(fā)青了,卻仍不肯落敗,掌風呼嘯而至。
殊未臨時出來走的匆忙帶的針畢竟有限,好在她暗器用的極為巧妙,飛花落葉皆可殺人,她腳尖提起地上的刀片,一個巧勁踢向那人掌心,太監(jiān)慘叫一聲,捂著滿是鮮血的斷掌轉(zhuǎn)身就要跑,殊未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狗東西欺負完我?guī)煹苓€想跑?”
一旁的辜雁帛被江染扶起來,“小九呢?”
辜雁帛被師姐一腳踹的半天沒緩過神來,一聽到這個登時連滾帶爬的往回跑,江染回頭看了眼打的眼花繚亂的兩個人,殊未頭也不回道,“你不用管我,我宰了他提頭去找你們?!?p> 江染知道殊未厲害,也不多說話跟著辜雁帛朝里面趕去。
剛被太監(jiān)支使過來的四個人撐著簡易陣法將小九圍在中間,小九一時破不了陣,那幾個人顯然是想速戰(zhàn)速決殺了她。
這陣法她頭一回見,又年少心急,竟然被困得半天脫不開身。監(jiān)牢里的三師叔嘴上依然不得閑,“這四人再怎么變也是四個人,陣法當隨心隨意而動,不是隨眼動?!?p> 小九雖然覺得她三師叔是在放屁但此時也沒招了,手上的劍滑像幾個人陣腳的一個缺口,身姿凌空而起,一個閃身站到缺口去,使勁閉上眼睛,聽著幾個人的利劍破空聲,身形微動躲去一處破綻,聽著耳邊疾風,劍在虛處一舞,那幾人當了真,監(jiān)牢里的三師叔喊道,“八卦陣,棄月奇攻日奇?!?p> 她悟性本就奇高,在得人指點一二更如虎添翼,一劍揮向左處月奇所在,實則只是虛晃一招,那人忙著閃避,一時漏出空缺來,小九一劍劈向日奇處,那人的左臂霍的一聲被她砍斷,整個地下全是那人鬼哭狼嚎慘叫聲,血水崩了小九一臉,她來不及騰手擦一下,就被剩下那三個人圍了起來。
“破遁甲?!?p> 小九不疑有他,一劍直接捅向那人胸口出,習武之人渾身肌肉緊實,小九手勁使得太狠,劍直接就沒拔出來,好在她輕功好腿長跑的快,天上地下的躲,眼風一掃,扶風郡主身上還有一把佩劍。小九一面飛上飛下的躲著,一面沖扶風郡主跑去。
扶風郡主被斷離愁封的啞穴此刻已經(jīng)解開,身上卻是實打?qū)嵉谋焕χ阋捕悴婚_,又想起小九說要扔她出去擋在,又開始鬼哭狼嚎起來,“爹!女兒不孝??!對不起您老人家!愧對教養(yǎng)??!”
藍溯伊懶得理她,從她腰上拔下佩劍,身后兩人的劍直接劈到她身上,那扶風郡主猛的閉上眼睛仿佛那劍砍在她身上了似的,“娘啊??!”小九沒被身后倆人弄傷反倒差點被她這一嗓子送走了。
她今日穿了甲衣,什么事也沒有,回首一劍運展如風,一到華光霍然封死了兩個目瞪口呆以為她練了什么刀槍不入的功夫的人的退路,厄命,一劍封喉。
小九蹲在地上舒了口氣,總算結(jié)束了。
斷離愁蹲上還沒撬開鎖頭,那老頭好奇的問道,“你行不行???”
斷離愁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搖了搖頭。
誰知他三師叔美滋滋道,“這鎖是我造的,你當然打不開了!”
斷離愁,“……三師叔,我剛才在這蹲著的時候,你怎么不說啊?”
“唉,我這也是想看看我的鎖頭能不能被你撬開嘛!”
“此鎖既是三師叔所創(chuàng),那麻煩三師叔指教一二。”
“這鎖用外力根本打不開,別試了!”
斷離愁被他一句話差點沒噎死,“那……你剛才怎么不說??!”
“我覺得你長得挺好看的,蹲在這我還能仔細瞧瞧?!?p> “你………”斷離愁沒想到自己這個師叔那么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還是個賤人。
斷離愁氣的嘴都不利索了,“那你就在這關(guān)著吧你!”
誰知那賤人兩手握著監(jiān)牢里的鐵柵欄,雙手用力那鐵像是泥捏的似的向中間彎去,“唉,我出來了,唉,我有進去了,怎么地?”
斷離愁,小九,“………”
剛趕過來的江染和辜雁帛,“………”
斷離愁被他氣的,一扭頭看見了站在一邊的江染,就像在外面受了氣跑回家找爹告狀的小孩一樣,“大師兄,你看他!”
江染安撫的拍了拍斷離愁的肩膀,走上前去,沖著那人拱手道,“晚輩江棄瑕見過三師叔?!?p> 那老頭最喜歡沒大沒小,小霸王一樣的皮孩子好逗著玩,見著江染這樣的小正經(jīng),一臉無趣道,“哦,小染啊。乖。”
那老頭出來叉著腰問辜雁帛,“雁帛啊,你師姐呢?小殊跑哪去了?”
辜雁帛正跟著藍溯伊費力的解開被斷離愁綁的老高的扶風郡主,百忙中回話道,“三師叔,我?guī)熃阍诤竺婺?,等會就跟上來了?p> 老頭頓時來了興致,一路徒手扒開那些監(jiān)牢的柵欄,那些被關(guān)押在此處的大多是年輕人,雖是渾身污糟但仔細看那身上的衣料就知道出身不凡。
幾人很是威風的跟在大師兄身后,不甚熟練的接受著兩邊人絡(luò)繹不絕的道謝聲。
那扶風郡主一被放下來就又扯開她那尖細的嗓音,“秦燁!秦燁!”
藍溯伊一聽她喊人就覺得腦瓜仁連帶著耳根子一塊疼,躲得老遠恨不能竄到棚頂上掏個窟窿直接回家去,顯然這個愿望實現(xiàn)的可能性異常低,她只能盡可能跑的離齊暖律遠一點。
江染一手扶住險些被人群擠倒的扶風郡主,看了一眼趕過來用布裹著一個圓溜溜的東西的殊未,“小殊,你沒事吧?”
辜城覺得江染簡直是在問殺豬的屠戶能不能剁著手一樣沒水平,“她能有什么事啊?!?p> 殊未沒理他,“棄瑕哥哥我沒事,你呢?”
辜城,“他這不好好站著呢嗎!”
江染,“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p> 辜城怨婦一般道,“有人在聽我講話嗎?有沒有人關(guān)心我一下啊?”
問完后又十分認命道,“好吧沒有人”
江染問完了沖扶風郡主道,“齊姑娘要找的人可是天一閣少閣主?”
見扶風郡主點頭,江染轉(zhuǎn)過頭看了眼斷離愁,斷離愁心里咯噔一下,登時覺的大師兄沒什么好事找他,嘚嘚嗖嗖道,“大師兄……”
“阿愁,你帶著齊姑娘,小九和殊未先去找秦少閣主,這有三師叔和我們倆就夠了!”
末了又補上一句,“順著密道向前跑,能翻墻就別走路,跑的越快越好!”
辜城心里估摸著一會兒會有朝堂上的事,這是想要把人支走。
已經(jīng)入夜了,漆黑一片的象姑館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剛經(jīng)歷完殺戮后的血腥味,往日里的酒池肉林里全是猩紅的冒著熱氣的血漿,到處都是被人砍斷的胳膊,腿還有頭顱。
平日里被拿著耀武揚威的足金腰牌被隨意的扔在地上泡在血泊中,這些天潢貴胄的公子哥一夜之間慘死,有的還沒成年,尚未等到族中長輩為自己戴冠就慘死于此。
象姑館的房頂上,兩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風吹著斗篷獵獵作響,兩人看著慘像皆是無話。
辜雁帛方才讓三師叔帶著二師叔走他還不樂意,一聽江染說是青樓登時頭也不回跑的比兔子還快,直接抄近道連蹦帶跳的跑過去了。
江染一動不動的躺在房頂上懶散的攤開四肢,要不是看四下的環(huán)境,辜雁帛還以為他這是在不知何處的瑯?gòu)珠w房頂上曬太陽呢。
辜雁帛實在是猜不透他帶自己來這干嘛,委實忍不住好奇,“江染,你帶我來這到底是干嘛?。俊?p> 江染低聲道,“你如今入仕了,封的是大將軍。見過了戰(zhàn)場上兵行詭道以為豺狼不過如此,今日我?guī)憧纯凑嬲牟蚶?。?p> 像是回應(yīng)他這句話似的,一片死寂中象姑館的破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進來兩排步調(diào)一致弓著腰打著燈籠的人推開了門,進來約摸十幾人將整個院子的路都照的通亮。緊接著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胖子走了進來。
身上的肉每走一步就要顛上一顛,讓人看著就像喝了半斤生油一樣倒胃口到想吐。
辜雁帛看著他這一身三尺厚的膘,不免感嘆這一身膘要是在北境冬天都不用穿棉衣就能過冬。
那胖子身后跟著三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走路的樣子明顯是穿了盔甲,卻不讓人看他穿的什么甲,實在是奇怪。胖子進來后眼睛掃了四下一圈見沒有人一把撩開斗篷順勢要坐下,一旁的小兵極有眼色的跪到胖子屁股下,好讓他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氖娣?p> 胖子坐穩(wěn)后開口道,“跑出去的都抓回來了么?”
辜雁帛趴在瓦上,心里咯噔一聲,這個胖子的聲音他最熟悉,又粗又啞,他還跟江染說過這人說話的聲音像是吞過炭一樣,此人正是宸王府上的長史裴度,常年跟在宸王邊上。
辜雁帛能記住他的名字倒不是因為和他這個表弟宸王多熟,實在是因為他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幾個胖子,尤其是胖成這樣的胖子,實在是讓人想記不住都不行。
站在左邊的人單膝跪下,抱拳道,“大人,從正門逃出去的都已盡數(shù)誅殺?!?p> “出巷子口了嗎?”
“尚未。”
裴度理了理衣角,“很好,你們倆先去吧!”
一左一右兩位將士出去了,只余中間那一人,辜雁帛趴在房頂上離得這么遠都能看見那人的腿抖得像入了秋樹上的枯葉一般,那人尚未開口就撲通一聲跪到在地,“大人,末將辦事不利讓地宮里的人全逃了?!?p> 裴度半天沒出聲,開了口也聽不出喜怒,“可查出放人是何人所為?”
那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從懷里掏出一塊腰牌,高高舉過頭頂,“慶國公府!”
江染的聲音壓到只有他們倆人能聽到,“慶國公怕是熬不過秋了。”
辜雁帛道,“這些人礙著陛下禁男風一事,不會告訴陛下吧?!?p> 江染瞥了他一眼,覺得辜雁帛真是太實心眼了,“有些事是可以在暗地里動手腳的。不過也未必,國公爺疼女兒,小公爺謀仕途,且看看吧!”
兩個人趴在房頂正說著話,裴度起身開口道,“你們在這院子里仔細搜一搜,看看這些人都是什么來頭?!?p> 那跪在地上的人連忙連滾帶爬的起身去院子里面指望著戴罪立功。
裴度看著那人背對著自己的身形,瞇了瞇眼睛,從地上抄起一把豁口的長劍,拿在手里掂了掂。
辜雁帛心中暗道不好。
裴度猛的沖著那人背后使勁一扔,長劍穿過那人的胸口,辜雁帛看的仔細,那人倒地的時候漏出了被斗篷遮住的半張臉,是十六衛(wèi)中的左武侯大將軍手下的中郎將秦淮秦將軍。
他看著那張尚且年輕的臉,就這樣因為他人的過失死于非命,頓時覺得遍體生寒。
京城天子腳下,王府長史暗夜殺人,殺得還是十六衛(wèi)中官居三品的中郎將。
江染察覺到他的異樣,低聲道,“走吧?!?p> 院子里的小兵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依舊盡心盡力的賣命,一邊翻著殘缺的尸首一面唱名道,“太府寺少卿趙府?!?p> “左仆射林府?!?p> “工部尚書邱府”
“譽親王府”
………
如此唱完了所有尸首的來歷,裴度扭動著他那肥碩的身軀,沖著那些人道,“進里面瞧瞧去,沒死透的再補上一刀,別用自己的刀?!?p> 京郊一處荒地上,一大群劫后余生的少年站在離地宮大約三里遠的地方,這些日子里被關(guān)在暗無天日的地宮,估摸著也是沒能十根腸子閑著九根半,餓的前腔貼后腔,能走這么遠,也實屬不易。
斷離愁站在原地嘆了口氣,他一直領(lǐng)著大家走在最前面,看著眾人實在累的不行了,“大家都聚到一起,別生火了,現(xiàn)在此處歇一晚上吧,明早再啟程?!?p> 一群少年得了歇腳的令,頓時也顧不上往日貴公子的形象,大喇喇的往地上一癱,有的干脆直接就睡著打起呼來了。
扶風郡主一直扶著的人,藍溯伊怎么看怎么眼熟,低聲問殊未道,“小殊,咱們以前見過這個人嗎?好生眼熟啊!”
殊未心道你不僅見過還跟人家打過架,還把人家給氣吐血了,小九這個人哪都好就是對于記人這事總是記不住前腳可能剛打完招呼,一回頭保不齊就不認得你了,殊未翻了個白眼,“那是天一閣的秦少閣主秦燁,你前些日子跟他打過一架,就是那個被你說他們天一閣都是窮酸腐儒,被氣吐血的那個?!?p> 扶風郡主扶著秦燁在他們歇腳的一處河邊洗了臉,整理了儀容,小九這才看清秦燁的樣子,他原本就長的清瘦,這被關(guān)起來折磨了這么久,臉上的肉全都塌下去了,皮緊緊的箍在骨頭上在月光下泛著瑩瑩的光,唯有那一雙眼睛時不時的動一下,能判斷出這是個活物。
藍溯伊看著他這副鬼樣子,終于能把他跟他爹秦老閣主聯(lián)系到一起去了,她之前見到天一閣這一老一少之后,無不感嘆金錢的魅力,以及男的有錢后討個漂亮媳婦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扶風郡主扶著秦少閣主那迎風倒三步的身體,朝著斷離愁走過去,他恭敬的朝斷離愁施禮,氣若游絲道,“多謝斷……少俠搭救之恩,此等大恩我天一閣沒齒難忘?!?p> 斷離愁這一輩子沒干過什么正經(jīng)事,從來沒被別人如此謝過,一時竟不知怎么開口。
只能學著往日里江染的樣子,“秦少閣主言重了,我……我……略盡綿薄之力罷了?!痹挼酱颂幱行┰~窮,無聲的看向殊未和藍溯伊求救。
藍溯伊和殊未非常一致的裝瞎看他笑話。
好在那秦燁看到了藍溯伊頓時轉(zhuǎn)移了目標,虛弱的像是下一刻就能立時斷了氣一般卻有遺言沒交代似的沖她喊道,“藍姑娘…”
藍溯伊這輩子最怕說話文縐縐的人一個是她爹寧遠侯藍澍,一個是殊未和辜雁帛他倆的師父九先生江蘺,再一個是她大師兄江染江棄瑕。
若是非要再加一個絕對就是秦燁秦少閣主了,這位少閣主大概是覺得讀了小半輩子書,說話不引經(jīng)據(jù)典對不起自家閣里那成山的藏書,說話還拉著長音如老旦般一唱三嘆。
藍溯伊等他說完一句話能急得半死,每次還話里有話非要你猜上一猜,跟他說話還不如讓她被殊未罵上一頓來的舒坦。每次逼得她恨不能直接縫上他的嘴,可秦少閣主還是走來了。
小九心一橫,湊到殊未耳邊道,“我?guī)湍阕ヒ粋€月的過山風?!边@過山風原是一種毒蛇,晝伏夜出,殊未眼神不好,卻不能少了它入藥,每次一要用蛇膽,鬧得牽機堂上下不得安生,只能花重金去買。
殊未不動聲色的看著走過來的秦少閣主,“兩個月!”
藍溯伊咬了咬牙,“成交!”說完話就直挺挺的朝后面栽去,好在殊未和她從小一塊長大對裝病這件事非常有默契,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殊未扶著藍溯伊歉疚的沖秦燁一笑,“秦少閣主不好意思,我家姑娘本就體弱,這廂又忙了一夜,失禮了?!?p> 秦少閣主預(yù)備伸手去扶著藍溯伊的手在半空中停著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頗有些尷尬的縮回去往長衫上蹭了蹭。
殊未一手費力撐著藍溯伊,一面咬牙貼著她耳根子道,“你是不是偷吃我藥膳了。”
藍溯伊無聲的往起挺了挺身子。
耳力和目力極佳的斷離愁,“………”
殊未扶著藍溯伊靠著一邊的大樹坐下,今晚的月光極好,少年們躺著的一片空地被照的通亮,有的人餓的睡不著,十七八歲的大小伙子最喜歡湊熱鬧,不知何時一大堆人湊到殊未和藍溯伊邊上去。
殊未隨口問了句,“你們都是怎么被抓進來的?”
一群人頓時來了話題,一個身上衣服和臉稍微干凈點的少年道,“我是上個月被抓進來的,我聽說南廬要舉辦一個封劍的大會,我沒見過,就想來看看?!?p> 殊未好奇道,“什么劍,誰要封劍啊?”
那少年臉一紅,“我聽說是不知何處的斷老谷主要封劍,我仰慕他老人家威名已久,所以慕名而來誰知人沒見著卻在那個鬼地方被關(guān)了一個月。”
藍溯伊聽見他說自己師父要封劍,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老人家的劍早就不知道塞那個旮旯里去了,找都找不著了還封,她插嘴問道,“你是從哪聽說……斷老谷主要封劍的?”
那少年見她語氣輕浮,明顯看不起自己,不服氣道,“我還收著人家給我的請柬了呢?!闭f完從懷里掏出一封保存完好的書信拿出來。
眾少年見狀紛紛附和道,“對對對,我們也收著了,就長這樣。”
藍溯伊拿過來看了一眼,看著上面寫的板板正正的楷體字,這一看就是假的,花殤谷里面就沒有寫字好看的,她心里想著卻沒這么說,“這請柬是誰送給你的?”
那少年撓了撓頭,使勁想了想還是想不出來,“我給忘了。”
藍溯伊琢磨了一下,壞了,他們不會以為是花殤谷的人把他們綁到這來的吧,試探的問道,“那你們總該知道自己是被誰綁來的嗎?”
那少年道,“不知道是誰干的,反正決不可能是斷老谷主干的!”
眾少年一時間七嘴八舌的稱“是”
殊未奇道,“你們怎么這么肯定?”
另外一個膀大腰圓的人道,“唉,姑娘,你怎么說話呢?斷老谷主乃是不世出的豪杰,定是有人想要誣陷于他,更何況我剛才看見了江少谷主,是他救我們出來的!”
斷離愁回頭看了眼藍溯伊低聲道,“得,合著咱們倆白忙活了,功都讓大師兄一人得了?!?p> 他剛說完話一邊就有人問他道,“方才,聽秦少閣主叫您斷公子,是不和知何處的弟子嗎?”
斷離愁看總算有人找自己搭話,忙不迭道,“我叫斷離愁是……花……不知何處三弟子?!?p> “斷離愁?”
“唉,是我?!?p> 那人借著月光仔細的看了他一眼,“斷腸春,斷腸公子,可是你?”
斷離愁小心的看了一眼那少年激動的神情,大抵確認自己沒對這么大的孩子干過什么缺德事后斟酌的問道,“我是……怎么了?”
那少年一個餓虎撲食上前抱住他,“干爹,我是豆子啊!您讓我好找??!”
那少年約摸十五六歲的樣子圓圓眼睛臉上還是肉嘟嘟的,長相生的極為乖巧一看就是個容易討人喜歡的孩子。
豆子抱著斷離愁哭道,“自從蘭陵的那把大火燒了青樓之后,別人都說你死了,豆子不信啊天南地北的找您老啊!蒼天有眼讓我在這見著您老人家!蒼天有眼啊!”
斷離愁被他勒著著氣都喘不勻乎,“有眼!有眼!好好好!”
藍溯伊和殊未對視了一眼,由衷感嘆道,“殊未,三師兄他真是親戚遍天下啊!”
殊未難得沒嫌棄斷離愁也點了點頭,一行人心中僅存的擔憂和恐懼全被這倆人的認親給洗刷的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