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悲痛欲絕,恰好證明了左昭儀的無限愛寵。那一日他來到瑤光寺中,涕淚交加、以頭搶地的樣子實在有些……丟人,不,是有失體統(tǒng)。
妙華圓睜著眼睛和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當(dāng)今圣上一副快要哭暈過去的樣子,正在考慮是不是要上前哄勸于他時,小因在身后拽了拽她的一角:“女郎,快低頭,你這個樣子被圣上看到是要殺頭的!”妙華慌忙收起了自己略顯夸張的表情,低下了頭。
她想起來有人告訴過她,當(dāng)今的圣上是馬上得的天下。當(dāng)年和柔然的一場戰(zhàn)爭中,斬殺了敵首五萬。雖然五萬不都是他一個人砍得,但是乖乖,一想到那么多流著血的人頭,她就止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是生病了嗎?”身邊那個年方二八,便被師父剃了頭發(fā)的比丘尼妙善,好心問道。
生病……嗯,好主意,她迫切想要離開這個既嚴肅,又悲痛,還帶著些許詭異的場合。于是堅定的點了點頭,發(fā)覺自己點頭的頻率和力度都沒有說服力后,她皺了皺眉,用手扶著額頭,捏著嗓子道:“卻是有些頭疼難忍呢……”說完,還假意補了句,“千萬別告訴主持,我能堅持的!”
妙善是個實心眼的姑娘,這一點確實有做比丘尼的天賦。一看到她這個樣子,便關(guān)切不已:“快別撐著了,一會兒暈倒才出大事了。你去禪房里歇著,我一會兒回師父。”
“這……不太好吧……”話是這么說的,人瞬間都移動到了幾步之外。四下環(huán)顧了一下,發(fā)覺沒人關(guān)心她們,便一溜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王公大臣,侍衛(wèi)宦官將瑤光寺圍得水泄不通,她費了好多功夫才避開了人群,悄悄溜到了后院禪房。不過她并不想待在禪房中睡覺,法事足足做了七七四十九天,她已經(jīng)有好久都沒有出去過了。
禪房后有個矮矮的墻,翻過墻便是街道。她個子不高,但是身手卻是極矯健的,呵了口氣,拍了拍手掌便要一躍而出時,卻聽到身后有輕笑聲傳來。
“想不到一個嬌滴滴的女郎竟然做梁上君子狀,這是偷了什么值錢的寶貝,準備逃出去呀?”這個聲音里含著戲謔,想必早就看到了她的一舉一動。
回頭去看,綠柳之下站著一個錦衣的少年,年歲大約和自己差不多,膚色白皙,眉眼清秀。只是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一看便不像友善親切之輩。
“你不好好地在前殿參加法會,卻跑來這里,我怎知你不是來偷東西的?!泵钊A反唇而譏。雖然料定他是貴胄,但是沒有確定身份之前,她不想口舌上輸給別人。
少年走近,妙華才發(fā)現(xiàn),他的額發(fā)微微卷曲,瞳仁也是淺淺的茶色。原來是個鮮卑人!
“小小年紀竟然有這般利嘴,嘖嘖,你是誰家的女郎?”他自上而下的打量著妙華,斜挑了挑唇,問。
“為什么要告訴你,不過我可是寺里的人,而你不是,咱們誰是小賊一目了然!”爭強好勝之下,突然便暴露了身份,正懊悔著期待他沒有聽到時,對方卻利索地抓住了她話語中的要點。
“你是瑤光寺的人?原來是個還未受戒的姑子啊。出家人這般強逞口舌之利的我還是生平第一次見,要不要我去告訴你師父呀!這里的住持我熟悉,干脆直接告訴她好了!”他為抓到把柄而欣喜,威脅道。
小姑娘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他期待中的驚恐不安,只是大睜著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看著他。這雙眸子生得美麗,瞳仁又黑又亮,像是兩顆黑瑪瑙一般。她氣鼓鼓的樣子,像極了一直小獸,讓他愈發(fā)想逗弄她。
“這樣……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便不告訴她們,可好?”
之間她眸子一轉(zhuǎn),咬了咬唇,擠出了兩個字:“妙善?!?p> 原來這個可愛的小姑子叫妙善,少年得了名字,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走了兩步,又想看看她,結(jié)果再看之時,她好像肋生了雙翼一般,早已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