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家

　　而每一個聰明人都知道，虎爺代表的是尊敬和仰視，而瘦虎，代表的卻是俯視和小看。

　　周圍人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卻不會永遠(yuǎn)都不知道，王瘦虎相信，過不了多久，各種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會到來，只是對于這些他無能為力，這位楚縣令呢？

　　“瘦虎，魯莽從來不是勇敢，謹(jǐn)慎也永遠(yuǎn)不是懦弱?！背具h(yuǎn)慢慢的說著：“如論在任何情況下，你丟失謹(jǐn)慎的時候就是離死亡最近的時候。所謂的強(qiáng)大，只不過是對抗敵人的力量，而謹(jǐn)慎，才是保護(hù)自己的力量！”

　　王瘦虎眼中有著不耐煩，他不喜歡聽人說教！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不過現(xiàn)在不用。”楚志遠(yuǎn)看著王瘦虎的眼神直接轉(zhuǎn)換了話題：“我們走吧，去看看你的家?！?p>　　家？

　　王瘦虎每次想起這個字都會有些恍惚，他也有家，雖然從來都沒有回過家。他也有家人，可惜那些家人沒有一個認(rèn)識他。這樣的家還是家嗎？

　　王瘦虎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十七了，自從出生，他就沒回過家，那個似乎只是想像中的地方，真的跟他有關(guān)系嗎？

　　王瘦虎一路跟著楚志遠(yuǎn)到了下馬莊，路程并不遙遠(yuǎn)，只是王瘦虎在到達(dá)下馬莊的時候，卻停了下來，站在了門口老久沒動。

　　“嶺外音書斷，經(jīng)冬復(fù)歷春。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楚志遠(yuǎn)蒼老的聲音有些悠長，他看著王瘦虎，卻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覺，看著下馬莊陪在王瘦虎身邊站著。

　　王瘦虎站了好一會，緩緩?fù)鲁隹跉猓骸鞍裁魇悄愕娜税?？?dāng)初那個所謂的周強(qiáng)的家人，根本不是他的家人對吧？”

　　楚志遠(yuǎn)笑笑，沒有回答。

　　有時候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王瘦虎也笑笑，沒有再問下去。楚志遠(yuǎn)離他不過三步，顯然楚志遠(yuǎn)不會把一件好事做成一件壞事。畫蛇添足這種事情是真正的聰明人永遠(yuǎn)不會做的。

　　王瘦虎也查證過很多次，楚志遠(yuǎn)并沒有把他的家人換掉。

　　“我查過資料，那家人有三個兄弟，金銅鐵?！蓖跏莼⑼埋R莊里走著，邊走邊說：“若我當(dāng)年沒被抱走，是不是我的名字是銀？”

　　“應(yīng)該沒錯?！背具h(yuǎn)忽然沒有忍住笑出了聲：“白銀這個名字更不錯?！?p>　　那家人姓白。

　　“確實是個好名字。”王瘦虎點頭，誰都不能說這個名字不好，白銀誰都喜歡。

　　“你哥哥準(zhǔn)備過繼給你的孩子叫白飛飛?！背具h(yuǎn)看看王瘦虎繼續(xù)說著。

　　“聽名字不像是個男孩。”王瘦虎皺下眉毛，而后坦然松開：“也是，難道找個男孩子以后爭家產(chǎn)？”

　　“你可別不高興，我告訴你，這個白飛飛，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背具h(yuǎn)的臉上浮起幾分認(rèn)真：“她老子是上一任縣令的收下，她出生就死了，后來她娘也死了，三歲的孩子，那時候正好冬天，她不知道怎么在冰天雪地里活下來的，正好碰見了你娘……”

　　王瘦虎冷冷的看著楚志遠(yuǎn)。

　　“咳，遇見了白王氏?！背具h(yuǎn)換個詞繼續(xù)說著：“幾歲的孩子，就照顧著白王氏。直到白王氏死的時候，都只有她一個在身邊?！?p>　　“你聽著沒什么想法嗎？”楚志遠(yuǎn)觀察這王瘦虎的表情。

　　王瘦虎冷冷的看著他回答：“我該有什么想法？”

　　“要你真沒什么想法，你為什么每年都把自己拼命弄來的銀子送回來？”楚志遠(yuǎn)皺眉：“如果你真有什么想法，為什么聽著卻無動于衷？”

　　王瘦虎停下腳步，看著楚志遠(yuǎn)忽然說起個另外的話題：“三品武夫靠什么突破的你知道嗎？”

　　“什么？”楚志遠(yuǎn)愣下，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要一個問題換一個，他直接點頭：“我知道，就是練什么內(nèi)功，吃什么?！?p>　　“別看我，我不知道為什么，衙門的密史里有記載，還有配方。說是武夫三品要懂真意，可真意難懂，多見多吃也是種辦法?！背具h(yuǎn)直接就說了出來，他倒是一點都不在乎這些秘密：“那么該你回答我了吧？”

　　王瘦虎都沒想到，會這么簡單就得到答案，所以他也只是猶豫下就開口了：“他們在我眼中，卻不在我心中。”

　　王瘦虎說的很模糊，可是楚志遠(yuǎn)卻明白。

　　“那個白飛飛是不是你的仇人？她的家人的死跟你有關(guān)嗎？”王瘦虎在沉默了下忽然開口。

　　“沒有，上任縣令自己就是三品武夫?！背具h(yuǎn)文不對題的回答著：“你若是擔(dān)心那小姑娘，大可不必，那小姑娘聰明的緊。那些白家的兄弟，加起來也不是小姑娘的對手?！?p>　　“以前我來過很多次，為什么從來沒見過這位小姑娘？”王瘦虎忽然就對這小姑娘多了幾分親切。

　　“估計你去的地方是祖宅，那地方早被白家兄弟分了。”楚志遠(yuǎn)聳肩回答。

　　有些事情不是不說別人就不會知道，特別是某些讓人難過的事情，反而要先說出來才能讓人感覺好受。

　　普天之下，哪有什么新鮮事啊。

　　王瘦虎看著天空，他不想說話，這些事情他早已知道，可是他還是寧愿面對的是一個溫暖的家，哪怕那個家里早已沒有了他的位置。

　　“我自己去了。”王瘦虎留下句話，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

　　楚志遠(yuǎn)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臉上浮起了微笑，大勢已定，這王瘦虎可以放心用了，武功再高又怎么樣？還不是乖乖為我所用？

　　有些不顧形象吹個口哨，楚志遠(yuǎn)也瀟灑的轉(zhuǎn)身離開，他才對王瘦虎的行動沒什么好奇，天底下哪有什么新鮮事，到最后也就那樣！

　　楚志遠(yuǎn)想的沒錯，確實也就那樣，當(dāng)王瘦虎看著他那位所謂的哥哥將自己的牌位放進(jìn)祠堂的時候，哪怕是自己以為自己會毫無波動，可實際上他依舊有些感傷。

　　我就這樣活著，我就這樣死了！

　　等到眾人全都離開，王瘦虎一個人走進(jìn)了祠堂，看著滿堂列祖列宗的牌位，再看看自己的牌位，王瘦虎也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哭還是笑。

　　遲疑了幾分，他還是拿出了自己準(zhǔn)備的香，恭恭敬敬的插進(jìn)香爐點了起來，然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完三個頭。

　　然后站起來笑笑，拍拍膝蓋上的土。忽然有些想喝酒。

　　然后他就直接去附近了幾家農(nóng)戶家中，偷了他們自己釀造準(zhǔn)備過年喝的酒。

　　“老爹，老娘，我常常想為什么當(dāng)年是我？”王瘦虎抱著酒壇坐在祠堂里，看著自己牌位和眾多列祖列宗的牌位喝著酒：“憑什么是我？為什么不能是別人？”

　　“你們也許不知道，為了知道我是誰家的孩子，我被一個養(yǎng)蛇人喂了三年的蛇。”王瘦虎朝著牌位笑笑，端起酒壇開口：“可我一點都不怕疼，我想知道我是誰，我想知道我爹娘是誰，我一點都不怕。可你們知道嗎？那個養(yǎng)蛇人竟然帶著我來看你們，拿你們的命來威脅我。我本來打算跟著他一輩子的，可是他威脅我，我只能殺了他！”

　　“后來我就去做了強(qiáng)盜，沒辦法，活不下去了。不過你們放心，我做強(qiáng)盜沒殺人。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誰，一直都記得我是誰。我膽小如鼠，每次都躲在最后面，偷偷藏著錢?！蓖跏莼⒄f著說著，忍不住再喝口酒：“后來我遇見一個女人，是個青樓姑娘。我跟她吹牛說，我是個大俠是個英雄，她估計也不信，只是沒別的選擇，只好信我。”

　　“那是我這一生里，第一次被人信任，被人當(dāng)成救星，被人依靠。我拼了性命去救她，可她還是死了?！蓖跏莼⑷嘞履?，笑的好難過……

　　“我后來拼命的想要變強(qiáng)，回去給那個姑娘報仇，可是十多年的時間，卻沒有找到任何機(jī)會?！蓖跏莼⑿χ鴵u頭：“等我找到練成了內(nèi)功，我才知道我肯定報不了仇。所以有機(jī)會進(jìn)入貴人眼中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拼命了。”

　　“我運(yùn)氣好，沒死，活下來了，還能繼續(xù)變的更強(qiáng)。”王瘦虎笑的特別開心：“我還見到了真正的仙子，我很開心，很喜歡她。可惜人家是天上的仙女，就算我愿意去追隨也找不到任何腳步?！?p>　　“我現(xiàn)在挺好的，在安城安了家，離這里不太遠(yuǎn)，有空我就會回來看看你們?！蓖跏莼⒕茐锏木埔豢诤雀桑骸罢娴耐玫?，雖然我現(xiàn)在不叫白銀，叫王瘦虎?！?p>　　王瘦虎抿抿嘴，走到自己牌位前，拿手摸索摸索自己的牌位，看著上面的名字眼睛有些發(fā)紅：“白銀，在下面好好跟爹娘過著。好好的，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