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蘇將軍想與您一敘,明日申時木兮山。”韓曼雪又看了一眼殿內(nèi),確認(rèn)無人后這才開口。
“嫻妃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楚靜宸心神一震,面上卻不顯,而是冷面道,“我與貴國蘇將軍并不相識,你貿(mào)然帶這樣的話給我,就不怕我告訴陛下?”
“您不會。”韓曼雪直視她,眼神中絲毫不見退縮。
楚靜宸沒有說話,她在想這個素未謀面的南越公主有幾分可信。
韓曼雪拿出一塊玉佩,遞了過去:“蘇將軍讓我把這塊玉佩給您,您若是不去見他,便自留著。若是去見他,便帶去給他?!?p> 楚靜宸看到那塊玉佩,知道她說的確實是真話。那是當(dāng)初在利州分別的時候,孟云彥要送給她,她沒有要的那塊玉佩。
但她沒接那塊玉佩,而是看著韓曼雪問道:“公主難道不知道,自己這么做很冒險嗎?蘇將軍......也就由著你一個女子如此犯險?”
“娘娘果然了解他,”韓曼雪嘆道:“他原先也不肯讓我?guī)г?,是我自己堅持的。?p> “為何?”
“大概是,想以一種不一樣的方式,認(rèn)識娘娘吧,”韓曼雪的眸子中掠過一抹傷感,“想看看他傾心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樣子?!?p> 說完這句話,韓曼雪突然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立刻起身欲跪下:“娘娘,臣妾失言......”
楚靜宸嘆了口氣,扶了她一下,接過她手里的玉佩:“這么說,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
韓曼雪這才緩了緩神情,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你初來后宮,若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我,”楚靜宸想起她方才的話,補了一句,“你自己的心事,可得藏好了。這里不是南越,沒有人會像你父皇一樣全心全意護著你。”
韓曼雪對自己剛剛的失言也很是懊惱,但楚靜宸不僅沒有怪她,還提醒她小心。她并不是好妒的女子,對于楚靜宸她除了羨慕,就只有感激。
“謝娘娘提點。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韓曼雪走后,楚靜宸對著手中的玉佩發(fā)了會呆。其實,就算今日韓曼雪不來,她也是要讓巖業(yè)想法子帶話給孟云彥的,讓孟云彥帶著孟誠一起離開。
只是,她沒想到孟云彥會先讓韓曼雪帶話給自己。
既然如此,便見一見吧,自己也的確欠他當(dāng)面一個道歉。
黃昏將來的時候,即將消失的太陽降低了自己的高度,陽光灑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溜進白日里未曾達(dá)到過的山谷深處。
楚靜宸上到山頂?shù)臅r候,一個挺拔的背影已經(jīng)立在木兮亭中。
聽見身后的聲音,那人慢慢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的面具已經(jīng)被摘下,一張熟悉的面龐映入楚靜宸眼中。
“靜宸,好久不見?!?p> 這句話的語氣與許久未見的友人相見時的一般無二,但他眼中閃動的光還是透露了此刻他內(nèi)心的波動。
“好久不見,云彥哥哥?!?p> “你......過得可好?”孟云彥牢牢地盯著楚靜宸,生怕眼前的這個人是個幻影。
昨日他在大和宮宴上看到楚靜宸的一剎那,心中狂喜,她沒有死!只是礙于場合,他不能把眼神往她的方向去。今日當(dāng)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時,他還是難以克制自己的心緒。
“我很好啊?!背o宸笑著說。
“哪里好?成為大興的皇后?”
“對不起,”楚靜宸黯然道,“當(dāng)初我不想瞞你,但也沒辦法同你商量?!?p> “我說的不是這個!”孟云彥知道楚靜宸當(dāng)初有那樣的選擇,也是自己的父王算計在先,毀了盟約,才會自食其果,“我說的是,他那么對你,你為何還要嫁給他?”
楚靜宸看著激動的孟云彥,不知該怎么回答他。
“你是不得已的對不對,是他逼你的,是不是?如果是這樣,我可以.......”
“沒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孟云彥看著她平靜地打斷自己,說出這句話,不可置信地?fù)u頭:“他當(dāng)初差點害死你,你......”
楚靜宸閉了閉眼,再次打斷了他:“那是我們之間的事情。”
山上一片寂靜,只聽得到風(fēng)嗚咽的聲音。
我們之間的事情。
是啊,他是誰,又有什么資格來管呢?
孟云彥后退了幾步,像是失去了力氣般,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
楚靜宸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轉(zhuǎn)了個話頭問道:“云彥哥哥,你為何成了南越的撫遠(yuǎn)將軍?”
孟云彥緩緩坐直了身子:“三府盤踞北境多年,名義上是大興的藩鎮(zhèn),實際上早已自立門戶,自成一國。三府既滅,我還留在大興做什么?但西秦和北瓦我都有交手過,最佳的去處只能是南越了。南越的皇帝也并不在意我的身份,愿意用我,我便改了名留在南境了?!?p> 南越的皇帝不在意孟云彥的身份?明知孟云彥是顧然的死敵,卻愿意收留他,這南越皇帝難道不怕顧然知道,對他不滿?還是這南越皇帝本就有計劃與大興開戰(zhàn),想借著孟云彥的恨意更好地為己所用?
“靜宸?”
楚靜宸回過神來,“我今日來,是有事與你商量。孟誠,在這里?!?p> 孟云彥猛地站了起來,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孟誠沒死?”
“是,你們離京之日,我會讓巖業(yè)帶你去接他。若是見到你,一定很高興?!?p> “我一直在找他,卻沒有消息,他在哪?利州嗎?”
“他被流放坡城,受了不少苦,現(xiàn)在京城一處宅子調(diào)養(yǎng)著?!?p> 流放坡城,那一定下了不少功夫才把他帶回京城。
“謝謝你,靜宸?!?p> 楚靜宸搖搖頭:“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這里我不便多留,就先走了?!?p> 她將孟云彥的玉佩輕輕放在石桌上,轉(zhuǎn)身向山下走去。
“靜宸,你若是過得不開心,記得來找我?!?p> 楚靜宸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到底是沒有回頭。
木兮山上此刻已經(jīng)被血色殘陽籠罩,紅蒙蒙的一片,殘留著溫度的陽光明明是溫暖而柔和的,卻刺得孟云彥眼睛發(fā)酸,心中亦發(fā)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