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到了戌時已是如同潑墨一般,月輪星光不知到了何處,泥骨城中卻未見黑夜的影子,街道之間燈火通明,恍如白日。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白復(fù)生瞧著路邊掛的燈籠一陣贊嘆,“這城主還真是厲害,才幾個時辰,偌大的城池就裝扮起來了!”
燈籠的光芒總是透出一股朦朧,照在身上為人渡上一層光環(huán),柳舍情眼望著他,道:“許是發(fā)給百姓叫百姓自發(fā)掛上。”
“許是吧。”白復(fù)生點頭道:“那這城主是太信任民眾了,要是有些人不掛,黑下去一塊多丟臉?!?p> “或是民心所向,唉,那邊。”柳舍情手指向不遠(yuǎn)處河拐角處,一葉扁舟載著紙燈緩緩露出一邊,那位置選的極好,河的那面連著城外,無人在那,河邊高樓光陰又擋的巧妙,只有小舟劃出才能看清全貌,高約五丈于小舟上放的平穩(wěn)至極,紙燈是菩薩模樣,身披白紗,手托凈瓶,捻著柳枝好似沾了露水一般,天庭飽滿,眼眸低垂,慈眉善目之相,遠(yuǎn)遠(yuǎn)望著好似觀音臨世一般。
來不及贊嘆一二,那邊又駛來一舟,九天仙女若似臨凡,扁舟一艘借著一艘,白復(fù)生不禁感嘆,這里人的手藝做的精湛,跟真人對比做出的蠟像似的。
小舟載著燈籠于河中漸漸圍成一個大圈,只在東南方留下一個位置,白復(fù)生見這陣仗,心中期待起那壓軸的是哪位傳說中的神仙,王母娘娘?還是九天玄女?
一個木角從陰影中探出頭來,瞧那與其他不一般的載舟,周遭眾人皆是被調(diào)動起好奇心,屏息凝神等著燈籠出現(xiàn)。
河水波漾,木船撞開水面悠悠而來,船上紙燈比其他的大了一圈,又因著載它的船比小舟高出一截,顯得它更是矚目。
白復(fù)生細(xì)細(xì)打量,那燈的造型是跳舞的女子,上身紋花抹胸露臍,下身透薄紗裙到腿,頭上披著紫色紗巾,邊緣墜著細(xì)小精致的花邊,單腳而立,雙手在空中打開,他在記憶中翻找未記起什么女神是這個打扮,倒是很久以前看過舞裙好似有這樣款式,只是沒這般短小,要是放在現(xiàn)代可能還會覺得性感漂亮,可放在這個時代略有些不妥啊,更何況是和菩薩、仙女一類的神同時出現(xiàn)。
河邊觀燈百姓亦是有人叫好有人叫罵,他回頭看看柳舍情道表情,平平淡淡未見欲望或厭惡,“要不咱們繼續(xù)走走?”見著柳舍情點頭同意,二人往前走去。
上好木材建筑的樓庭,恰恰好好擋住河中景色,小小的燈籠排如星辰行列,絲滑的大紅綢緞從樓上垂下,沿街地面撒滿鮮花。
他踏入這街便感到變了一個世界,方才還覺得燈火輝煌,熱鬧無比的街區(qū),瞬間覺得荒涼可憐。
回首望去他邁出那一步仿如分界線一般,花瓣整整齊齊沿著那條線消失,便是燈光也不愿多施舍光輝。
忽的覺察右側(cè)有異物來襲,白復(fù)生不及思索伸手一接,拿到面前,“香、香囊?”
右側(cè)傳來歡笑聲,幾位樣貌俊俏,衣著華美的小姑娘,圍著一個俏紫色衣裙笑鬧著,一個眼尖的見白復(fù)生望過來,捂著嘴嬌笑,將那紫衣小姑娘推出來。
“這是城中閨閣小姐。”柳舍情站在他身后,話語夾雜一些莫名的情緒,“書上說,逢著盛典未嫁之女皆帶著香囊荷包致向心怡男子,若男子接了許能成就一段好姻緣。”
他說話的語氣,白復(fù)生倒是熟悉,小時候遇一同齡人比他醫(yī)術(shù)高明,也是這個調(diào)調(diào),之后窩在家里七月未出,專研醫(yī)術(shù),終是比人技高一籌,才算罷了。
給他丟香囊沒給柳舍情,這是又氣著了,萬一這回窩在屋里等有人給香囊,可是不行,白復(fù)生顛了一下手里香囊,丟回樓上,“抱歉啊,沒留意就接著了,我有心上人了!”那姑娘接回香囊倒未氣惱,只是神情有些個落寞。
“你有心上人?”
聽著那話,白復(fù)生咧出一抹苦笑,他哪里還有什么心上人,他明戀了十年只是戀慕那柔弱善良的假象罷了,“我們朝前走走吧,別跟姑娘這礙眼,不是還有游行嗎,在那邊咱先去占個好位置?!?p> 柳舍情合上眼,沉默一會兒,“除魔表演于鬼怪游行在同處,同時進(jìn)行,我們往東走便是。”
腳步一點一點挪近,不知是否為他的錯覺,白復(fù)生總覺著每向東一步便繁華一分,路上回首,身后與前路是天差地別,階級分明。
“咚!咚!”
隔著條街,白復(fù)生聽著鑼鼓開點聲愈來愈快,“咱們快走兩步,許能趕上開場!”
順手拉起柳舍情道手臂,往聲源奔去,眺望大道,裝扮鬼怪的演繹者,邁著夸張方步,架著膀子朝前走。
隊伍中央,幾十穿著妖魔相的人和抬一大臺子,臺子正中一身著白衫的男人一手隨意擺在身后,一手指著面前三人。
一聲開嗓,圍觀人群呼出一聲好,白復(fù)生離老遠(yuǎn)瞅見那三個演員分穿著青、黑、粉三色衣衫,心里咯噔一下,探頭細(xì)細(xì)看那白衣人,高高束起的墨發(fā)參了一縷白絲,飄逸的白袍上帶著老遠(yuǎn)都能看出的暗紋,腰間別著一把看就知道是裝飾的劍刃,如此騷氣的打扮是大魔頭白復(fù)生沒跑了。
深吸一口氣,他抿唇尷尬不已的看著移動的臺上,‘白復(fù)生’訴說怨苦,期望眼前三人相信,那一言一詞都是他的句調(diào),要不是他身故多年,都以為是他自己寫的。
“那青衣人是信的?!绷崆槁曇魩е硢。八切诺??!?p> 眼神復(fù)雜的看著嘴唇發(fā)白的柳舍情,白復(fù)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小…青他是真的在乎兄弟情義,在蔣卿都看出該避風(fēng)頭的時候,他還說著白復(fù)生的好,四處去尋他找他,幫他躲避追兵,人生得此知己,夫復(fù)何求啊。
戲臺那邊發(fā)出轟轟巨響,二人望去,只見臺子著起火來,抬著的人瞬間丟下活計躲開,臺中四人縮在一起,身在蔚藍(lán)火焰之中未見痛苦之色,三四個呼吸間,木搭戲臺化為灰燼。
“藍(lán)火!是蔣卿!”白復(fù)生見那火苗一下明了,蔣家那小孩兒也出來逛盛典,蔣卿必然跟著,以蔣卿的性格,他人背后說幾句還要賞幾個巴掌,搭著戲臺子冷嘲熱諷肯定受不了,沒殺人估計都是顧著孩子在。
百姓四下散開,只余著蔣家父子、白復(fù)生、柳舍情與那表演游行的演繹者。
迷離樂聲奏起,墨色天際邊,雪白寶馬拉著鏤空冰筑車,幾名白衣飄飄女子手提花籃,飛行車旁,隨著車馬移動婉轉(zhuǎn)手腕撒下花瓣。
馬車緩緩落下,一名嬌美女子緩步下來,懷里捧著白玉凳安放落腳處,外面撒花女子揮動長袖,柔和白鍛鋪在地面。
一個白發(fā)白衣白皮膚的男人,從車上出來,踩過玉凳落在白鍛上,“是何人擾本座盛典?!?p> 見著來人,白復(fù)生一驚,“他、他、他這么多年還這么裝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