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在這兒陪老太太坐會兒吧,讓姐姐們領(lǐng)沁兒妹妹去吧?!备櫜幌雱訌棧植幌駝e的姑娘那樣想去吃那碗小餛飩,就想在酒樓里呆著,老太太卻不同意,“我不用陪,你們小姑娘家家的都去玩玩吧,沒得在這里陪著我老婆子?!?p> 別的姐妹也上前拉福潤,“走吧,走吧,一起去吧?!备櫼谴粼谶@里陪著老太太,她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被磨得很了,福潤也就無奈的應(yīng)了,“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要被姐姐們搖散了架子了?!备櫰鹕恚迌核藕蛩┥虾窈竦呐L(fēng),“外面飄了幾個小清雪花,姑娘披著厚衣裳。”
幾人都從半開的窗子往外看去,果然外面飄起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小雪花,沁兒臉上立馬掛上了擔(dān)憂,三步并作兩步的往窗口跑去,探頭往外看,外面男聲女聲喧囂成了一團(tuán),大家不但沒有收拾東西打道回府的意思,反而氣氛更熱烈,襯著外面明明滅滅的花燈,繁華熱鬧……
馮紫英點(diǎn)了一隊侍衛(wèi),各位姑娘又領(lǐng)著丫頭婆子,一行人烏泱泱的涌到了街上,先是買了糖葫蘆,又買了烤地瓜,姑娘們還興致勃勃的要去那個早看好的小餛飩攤子看看,福潤不想去,這家的餛飩這些嬌生慣養(yǎng)的少爺小姐們吃了不拉肚子才怪呢,福潤看著那端碗的婦人手指頭都伸到湯里去了,就一陣的抵觸,“我不去,大哥哥安排兩個侍衛(wèi)守著我,我想去那里放花燈?!备櫴种傅牡胤绞菞l淺淺的河,這水最終要流入護(hù)城河中,算不得干凈,卻圍了一圈兒的人,大家爭相放河燈呢。
馮紫英想著剛才才抓了一伙人販子,有心不讓妹妹去,又?jǐn)≡诿妹玫陌笙?,只能多點(diǎn)了幾個人跟著,“你們好好兒跟著姑娘,若是姑娘掉了一根頭發(fā)絲兒,有你們好看!”
那淺溪兩岸種著柳樹,誰也說不上柳樹的年紀(jì)來,這柳樹棵棵都有兩人合抱粗,這會兒掉光了葉子,垂下來的枝條還是密密的,又加上夜晚昏暗,蹲在河邊的男女均模模糊糊的,只聽見那里傳來低低淺淺的聲音,“愿菩薩保佑……”
福潤捧著一盞霓兒親自買來的荷花燈,提筆寫了些密不可宣的心愿,也緩緩跺到了岸邊,剛蹲在岸邊靠的挺近的一對小男女受了驚一般的跳起來跑遠(yuǎn)了,福潤光看著,嘴角就不自覺的掛上了笑,“真好……”
“姐姐也是來放荷花燈的?”看福潤只是蹲在那里看,手里捧著燈卻不放下去,邊兒上一個少女忍不住與福潤搭話,“姐姐是想不好要寫什么心愿?只寫今年想要什么就行了……”這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兒,梳著雙丫髻,扎著紅頭花,穿著斜襟兒襖子,夾棉裙子,腳上的鞋納的千層底兒,只是臉兒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的,這么眨巴著大眼看福潤的時候,只讓人覺得面目可親,樸實(shí)可愛。
福潤看了一眼女孩兒捧在手里的荷花燈,是攤位上最簡單的那種,捧著燈的手紅彤彤的,眼力極好的福潤甚至看到了手指上凍的凍瘡,偏女孩兒的笑容燦爛,沒夾一點(diǎn)兒陰霾,“妹妹寫了什么?”福潤笑著問道。
“我就是……想……求個如意郎君?!币痪湓捳f的一波三折,“如意郎君”四個字兒咬在嘴里,要不是福潤耳力好,還不能夠聽見呢。
想著前兒二十七她及笄之日,老太太話里話外讓她別著急,再為府上祈福兩三年,到時候虧待不了她,福潤這會兒思維也發(fā)散的緊,這個虧待不了,指的……是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啊……”福潤嘆了聲兒,看那女孩兒臉都要埋到胸前去了,福潤打趣兒了句,“這個可不好求啊,妹妹可要十分誠心才能得呢,今年就求這一個愿望吧,別的就別提了,省的菩薩分了心,沒給好好找……”
“大姑娘也有心思在這兒放河燈?”兩人正說著,竟是柳瓜瓜走了過來,手里倒是沒捧河燈,卻提著一盞六面走馬燈,隨著他的走動,里面的燈芯兒晃動,火苗兒也明明滅滅,映的柳瓜瓜的面色也一陣明一陣暗。福潤站起了身,“瓜瓜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這位妹妹的?”福潤伸手一指,是隨著福潤起身,也一并站起了身的要求個如意郎君的女孩兒,女孩兒含羞帶怯的喊柳瓜瓜,“思遠(yuǎn)哥……”
柳瓜瓜朝福潤拱手,“家中妹妹不懂事,沖撞了大姑娘,大姑娘慈悲,原諒則個?!币蚴种刑嶂鵁?,禮行的不全,卻仍是清風(fēng)朗月的俊朗??吹媚敲妹酶幽坎晦D(zhuǎn)睛,面色通紅了。
“我與妹妹都是來求菩薩賞個如意郎君的,如何有什么沖撞不沖撞,瓜瓜長大了,沒有以前有趣兒了。”福潤從霓兒手中又拿了個河燈,上前一步遞給了柳瓜瓜,“瓜瓜也放一個吧,就是不求嬌妻美妾,也要求個功成名就吧?”
“功成名就是這個就能求來的?還不如我多讀兩頁書,多寫兩篇文章?!绷瞎辖恿藷?,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通,笑著說,“我不信這個。大姑娘自己放吧。”
被冷落的那女孩兒也上前幾步,聲音軟軟的說,“思遠(yuǎn)哥哥是來找我的?可是叔父他有事?”剛才與柳瓜瓜一起擺攤的是柳瓜瓜的姑父,而這女孩兒是柳瓜瓜拐著彎兒的表妹,“表妹怎么這么久沒有回去?姑父急得很,人這樣多,表妹不該逗留這么久的?!绷瞎下曇糨p輕的,卻說的女孩兒眼中含了淚,先是恨恨的看了福潤一眼,又瞪了柳瓜瓜一眼,一跺腳跑開了。
看柳瓜瓜仍是站著不動,福潤笑,“還不趕緊攆去?今兒夜里可是抓了好幾幫人販子了,你那表妹嬌俏俏的,不怕有危險?”柳瓜瓜深深的看了福潤一眼,一手提著走馬燈,一手捏著那盞荷花燈,轉(zhuǎn)頭走了。
而福潤手中的那盞燈到底沒放到河中,不知為何也捏著直到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