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別緊張,會好的,都會好的。”福潤緊緊握著喜珠兒的手,略微有些顫抖,“姐姐,別害怕……”
看著這樣的福潤,喜珠兒心中的緊張一掃而空,“是妹妹不要緊張才是,我好著呢,妹妹手抖得厲害,我都替妹妹緊張。”
喜珠兒已經(jīng)換好了嫁衣,如今正在上妝,福潤倒是有一肚子的意見要提,甚至想親手為喜珠兒化新娘妝,可是她以前的日子過的糙著呢,還真沒親手化過那些裸妝/淡妝/日常妝的,就更別說新娘妝了,她手生。
“我不緊張,我是怕姐姐緊張,我還怕姐姐受委屈,姐姐……”福潤的聲調(diào)軟軟的,就像是當(dāng)初在柳牙子的那個(gè)莊子上,喜珠兒聲聲叫著福潤,福潤應(yīng)的一聲兒“姐姐……”
正替喜珠兒上妝的全福太太笑著開口,“姑娘可不要落淚,花了妝可不好看了,姑娘花容月貌的,可不能頂著大花臉?!?p> 全福太太是大太太請的,夫家品階不算高,不過是個(gè)五品侍郎,只是這全福太太公婆爹娘俱在,夫妻和睦恩愛,底下兒女成群,嫡親的孫子孫女也機(jī)靈可愛,是公認(rèn)的有福人。能請溫太太來做全福人,大太太也是用了心了。
溫太太圓乎乎的臉,圓乎乎的身材,就連露在外面的手也是圓乎乎的,面容可親,“姑娘如此面貌,五姑娘可別再擔(dān)心了,這男人啊,哪有個(gè)不愛俏的?”一句有些露骨的話讓溫太太說的俏皮可愛,屋子里的丫頭們臉兒紅紅的,卻都笑了起來。
“溫太太可不要打趣兒姐姐了,姐姐這臉都要燒紅了,溫太太再說下去,屋子都要燒起來了?!备櫷熘仓閮旱氖肿瑴靥行┦茏?,卻不曾讓福潤起身,恭維了福潤一句,“五姑娘端方可愛,到時(shí)候府上的門檻兒都要被磨一層去呢。”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更何況馮府更是林子中的大林子,所以這突然冒出來的五姑娘和表姑娘,大家都表示見怪不怪了,只要馮府重視,就值得大家重視。
五姑娘這些年一直在云岫庵祈福,并不是什么隱秘的事兒,大家本來都心照不宣的笑,一個(gè)不受寵的女兒罷了??珊髞砟昴甓Y節(jié)不少,一年比一年重視,大家都看在了眼里,五姑娘并不是大家眼中的搶手貨,可誰家也不會嫌棄。
“溫太太是有福之人,既然這么說了,可見五妹妹造化好著呢。”大家正說著,三姑娘和四姑娘也一起來了,三姑娘穿著一件大紅的猩猩氈,倒是四姑娘穿了件嫩黃色襄白狐貍毛的厚披風(fēng),顯得柔美可愛。
福潤輕聲兒點(diǎn)了點(diǎn),“這是我三姐姐和四姐姐?!?p> “三姐姐,四姐姐,這是溫太太?!备櫽殖媚锖退墓媚锏懒寺晝骸?p> 三姑娘和四姑娘自然是知道全福太太是誰的,不然也不能剛剛直呼“溫太太”了,只是如今福潤這么說了,三姑娘和四姑娘立刻墩身服了服,口稱,“溫太太好?!?p> 溫太太面帶慈愛的望了兩人一眼,又從手上擼下兩個(gè)鐲子,“三姑娘和四姑娘快請起,來的匆忙,不曾備下表禮,給三姑娘和四姑娘玩兒吧?!?p> 三姑娘和四姑娘自然推辭,福潤笑著開口,“溫太太再是疼愛姑娘們不過了,姐姐們要是不接,溫太太該傷心了?!?p> 溫太太聞言笑了,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就是這句話,兩位姑娘收著吧,再不收我可要生氣了?!?p> 如今妝還沒上完,福潤作為最親近的妹妹坐在這里無可厚非,三姑娘和四姑娘不該來的,可誰讓溫太太的名聲太好了呢,兩位姑娘自然是不舍得這個(gè)揚(yáng)名的機(jī)會,就算是只讓溫太太有個(gè)印象也是好的,以后她們高嫁不了,在五六品的小官中找婆家,可都是與溫太太交好的。
福潤自然不會打斷三姑娘和四姑娘的姻緣路,如今的世情,為自己謀劃親事,是十分了不起的勇氣了。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溫太太性子溫柔和善,聲音柔和溫暖,一梳一梳的給喜珠兒梳著頭發(fā),一句一句的念著祈福語,不單是喜珠兒,就連福潤也紅了眼眶,就像母親一樣的溫太太……
梳完了頭溫太太手腳麻利的替喜珠兒挽起了發(fā),戴上了鳳冠,大太太給喜珠兒蓋上了紅蓋頭,不知大太太想到了什么,大太太紅了眼眶,囑咐了句,“要好好兒的。”
“嗯。”喜珠兒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有大太太這一句話,也算是全了這幾年的情分。
被紅蓋頭蓋住了的喜珠兒安安靜靜的端坐在架子床前,背脊挺的直直的,只等那個(gè)良人來接她,到時(shí)候她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了。
福潤一直不曾離開,聽著外面的喧嘩,聽著琉璃一趟趟的進(jìn)來稟報(bào),“姑娘,姑爺?shù)搅舜箝T了……”
“姑娘,姑爺進(jìn)了二門了……”
“姑娘,姑爺往庭芳苑來了……”
然后福潤和一屋子的人都聽見了院子外面鬧哄哄的聲音,又讓寫催妝詩的,有讓寫美人賦的,甚至還有讓唱小曲兒的,圍著院子跑十圈兒的……
外面的喧鬧更襯得屋子里寂靜無聲,只是沒等屋子里安靜多久,隨著“哄”的一陣笑鬧,庭芳苑的院門兒被打開了,馮紫良站在無門外催著,“娘子,我來接你了……”
屋內(nèi)屋外哄然大笑,喜珠兒微微垂了頭,一聲兒不吭,馮紫良又念起了催妝詩,“今宵織女降人間,對鏡勻妝計(jì)己口……”
屋子里人人擠眉弄眼的笑鬧著,“這是催我們新娘子上妝了呢……”
妝容早就準(zhǔn)備完畢,可是這是不可缺少的步驟,“再吟幾首,再吟幾首……”
屋外的人又一陣哄然大笑,甚至大聲喊了句,“新娘子出門兒嘍……”
大太太一直在屋子里陪著,一會兒滿面含笑,一會兒又怔怔的發(fā)呆,一直鬧騰到了天色漸晚,喜珠兒才由大爺背上了花轎,大太太喂了一口離娘飯,終于忍不住掉了淚,“去吧,好好兒的……”
喜珠兒愣愣的應(yīng)了聲兒,“是,太太?!?p> 隨著花轎漸行漸遠(yuǎn),福潤扶著丫頭的手回了府,而大太太還在府外站著,望著遠(yuǎn)去的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