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哥,你先去梳洗,我去廚房給你煮面條。”夏花道。
“好?!焙稳郎貪櫼恍?。
夏花心下一松,小跑著去了廚房。
何三望著少女的背影,眼里泛起柔軟的光。
沒多久,夏花端著熱騰騰的面條進(jìn)了內(nèi)室。
“何大哥,趁熱吃?!?p> 何三點(diǎn)頭。
他吃了幾筷子,只覺愈來愈辣,漸漸地眼淚汪汪,隨即鼻子也快出來了。往腰間一看,察覺帕子忘了系,抬頭一看,眼前有一只手正拿著手絹,他忽的明白了夏花用意,大口大口吃起來,連帶著面湯一滴不剩進(jìn)了肚子,鼻涕眼淚一直下淌,全然沒了往日模樣。
“姑娘,水來了?!蓖饷?zhèn)鱽硇』鄣穆曇簟?p> 夏花當(dāng)即開門接過,“我來就行,你去歇著吧?!彼龜Q了擰水,將溫?zé)岬呐磷舆f了過去。
“阿花,幸而有你?!焙稳?。
夏花輕輕一笑。
何三將臉洗凈后,心緒逐漸平靜下來。
“阿花,謝謝你。真的?!焙稳幕?。
“嗯。我曉得。”夏花道。
“此事,我不打算追究了,畢竟我娘已經(jīng)不在,她又養(yǎng)育了我這些年,就當(dāng)一筆勾銷吧?!焙稳?。
“好?!毕幕ǖ?。
“阿花,很早以前你就察覺了是不是?”何三道。
“不算很早,先時是好奇,后來便有些懷疑,而后,逐漸清晰?!毕幕ǖ?。
“嗯,鄭媽媽和王媽媽,若是打算出府,我會將她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保她們衣食無憂,若是不愿出府,我會給她倆養(yǎng)老?!焙稳馈?p> “好?!毕幕ǖ?。
“走吧,你跟我一同過去。”何三道。
沒多久,兩人到了苑里西邊。
“兩位媽媽,請受何三一禮?!焙稳Ь吹匦辛俗饕径Y。
“少爺,使不得,使不得,老奴膽小怕事,什么也沒做?!编崑寢?,王媽媽急道。
何三一笑,將先前的決定告訴兩人,兩人相視一看,都說要出府。
何三點(diǎn)頭,翌日派人護(hù)送兩人前往大吳北邊的一個偏遠(yuǎn)小鎮(zhèn),用了十日,終于抵達(dá)。護(hù)送之人將她倆安頓好后,過了一段時日,方才告辭。
那廂,何三回房后,進(jìn)了次間。
“阿花,今日的故事怎么還沒開始?”何三道。
“?。课蚁肽憷哿?,早些歇著?!毕幕ǖ馈?p> “不妨。”何三道。
或許是少女的聲音有些催眠,或許是他今日太累了,故事到了一半,他迷迷糊糊睡著了。
夏花試探著叫了兩聲,沒有回應(yīng),也就歇下了。
翌日用過早飯,何三去了棠溪苑。
“太太,少爺來了?!毖诀邅韴?。
二太太一聽,心下歡喜。
何三進(jìn)屋后,作揖行禮,“母親”二字在嘴里來回打轉(zhuǎn),終是艱難地出了口。
二太太詫異,今日的何三有些奇怪。
“有些話想單獨(dú)和您說說?!焙稳?。
二太太向曾媽媽一瞥,隨即曾媽媽帶著眾人退了下去。
“燁哥兒,你有什么要緊的事?”二太太道。
“我娘生前與您有過節(jié)?”何三道。
二太太面色一變,扯了扯嘴角。
“好端端地怎么說起這茬,是誰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那就是沒有吧,既是如此,你為何要買通滿屋的丫鬟婆子,置她死地?”何三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二太太的心跳的厲害,極力鎮(zhèn)定,吃了一口茶,“燁哥兒,你這是怎么了?母親不與你計較,才剛就當(dāng)你什么也沒說。”
“我見過洛藍(lán),四十出頭的年歲如今像六十歲的婆子?!焙稳?。
“洛藍(lán)?姐姐身邊的丫鬟?這么多年,都快忘記這個人了?!倍浜咭宦暋澳阈怕逅{(lán)的話?也不信母親的?母親養(yǎng)育你這些年,可有一分薄待?哪回你生病了,母親不是日夜守著?這會兒子,你在外面聽了些胡言亂語竟開始指責(zé)你的母親?”二太太忽的發(fā)怒,聲音尖銳。
何三自嘲一笑,“您放心,此事我不會追究,就是父親和祖母哪里也沒有透露半個字,以報你的養(yǎng)育之恩。我只是想不通,為何您會對您嫡親的姐姐下毒手?”
何三越發(fā)直白,毫無遮掩,二太太大驚,后背發(fā)麻,“你這話何意?你是打算日后不認(rèn)我這個母親了?”
“我母親多年前就過世了,此話今后不要說了,洛藍(lán)和鄭、王兩位媽媽我會保她們安危,請您也放手吧?!焙稳?。
二太太將茶杯往地上一扔,怒道:“你聽信洛藍(lán)的一面之詞,就將養(yǎng)育你近二十年的母親定了罪,就是官府審案,也要真憑實(shí)據(jù)?!?p> “真憑實(shí)據(jù)?您真想讓我追究還是讓官府徹查?”何三道。
“你,大逆不道,將還想著將我送官府?哎喲,我的頭,我的頭好暈……”二太太一手撐著頭,一手指著何三。
“您多年一直有頭疼的毛病,想必也是因此事而起,日夜難安吧?”何三道。
二太太聽他語氣嘲諷,心下冰涼,他這般堅持,多是查證屬實(shí)了,此刻他不說,難保日后,何況還有夏氏,對,夏氏當(dāng)是知曉的,這事若是捅出去,何府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倘若回娘家,即使母親心疼她,哥嫂豈能容她,她愈想愈害怕,渾身打了哆嗦。
“你不必害怕,我說過我不會說出去,只是想知曉你為何會如此狠心?”何三道。
“你真的不會說出去?”二太太脫口而出。
呵,她終是承認(rèn)了,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他在奢望什么呢?
“是,你說吧。”何三道。
二太太見他眼中神色越發(fā)冰冷,如冬日寒雪一般,除了害怕,還有一絲難過,她知曉,她已失去了這個兒子。盡管先時,她并沒有投入多少感情在他身上,然,隨著時日一長,她生孩子的希望越發(fā)渺茫,漸漸地,她開始加倍得對他好,至于里面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或許你不相信,其實(shí)即使沒有我的插手,依你娘的身子也是活不了多久的,只是我那時候不知怎的,忽然就等不及了。你要知曉原因,我今兒就告訴你。何府二太太的位置本就是我的,你娘因占著長,才搶了過去,你讓我如何甘心?”二太太頓了頓,又道:“曾府只是一個中等的殷實(shí)人家,論門第,是有些高攀了,家中長輩也未想過這茬。可有些事情似乎就是注定的……”
那日,曾四姑娘和曾太太從廟里上香回來,途中忽逢大雨,行至一般路程,馬車停下了。曾太太遣人去問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小廝來報,前面的馬車是何府的,如今壞了,里面坐的是何府家眷。她心下一動,既是何府,結(jié)個善緣也是好的,于是親自下車,前去詢問,請何太太和貼身的丫鬟先行坐他們的馬車,回府后再派馬車前來接應(yīng)。何太太略一猶豫,便應(yīng)了。
何太太感念曾太太,兩家開始走動起來,關(guān)系越發(fā)親厚,曾太太便動了說親的念頭,有一日,她一探口風(fēng),何太太竟未回絕,她喜不自禁,想著曾四姑娘偶爾也會來何府,自然對她家姑娘是滿意的。
當(dāng)日,她回到曾府,將此事告知了曾四姑娘,小姑娘年方十四,正是春心萌動,況何府門第,何家公子想必也是儀表堂堂,哪有不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