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比試
任云飛心中有些怒氣。
江湖上所謂求道證道,說穿了便是踩著別人的肩膀上去。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武者道左相逢,若要見個高低,往往便是生死之局。
縱然是一方手下留情,亦可能毀人道基。
故而一般江湖上的朋友切磋武道,常常只是點(diǎn)到即止,并不分出高低勝負(fù)。
除非雙方有恩怨欲了結(jié),才會亮真招,見生死。
何須隱來向他求證武道,便是將他任云飛看作一塊磨刀石了。
何須隱亦不隱瞞來意,更是早已放出話來,神無彩和仙無光姐妹才前來與任云飛會晤。
原本任云飛以為神無彩所言必定不差,他的武功修為,當(dāng)遠(yuǎn)在何須隱之上。
直至今日再次見到何須隱,任云飛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上了神無彩的當(dāng)。
何須隱一身氣機(jī)內(nèi)斂,分明是半只腳已經(jīng)跨入了先天大成境,與自己縱然是有些差距,也相差不遠(yuǎn)。
但此人畢竟出身靈隱門,傳承深厚,一身底牌無數(shù),又縱橫江湖多年,打斗經(jīng)驗是何等豐富?
任云飛縱然是全力以赴,也未必便是穩(wěn)贏之局。
神無彩卻說他想要斬殺何須隱只是舉手之勞,分明是故意誤導(dǎo)了。
兩人對陣之時,任云飛若有殺心,定然瞞不過何須隱。
到那時恐怕便是不可不休之局,神無彩卻可高坐釣魚臺,穩(wěn)收漁翁之利了。
事已至此,任云飛亦不可能再去找神無彩理論,何況無論何須隱武功高低,任云飛終究都要面對。
而此際何須隱身上雖無殺意,卻有若高高在上的神坻,漠視蒼生。
“雖說武道無關(guān)年齡,但自戰(zhàn)國時代至今,我還未聽說有人能在你這般年齡,能將武道修為修至如此境界的?!?p> 何須隱聲音低沉,神情凝重,只有眼中那份高高在上的俯視與漠然不變。
任云飛沒有答言,卻向旁邊的兩人問道:“兩位的意下如何?”
行武合十:“施主若愿歸依我佛,從此不在紅塵中,恩怨自了。”
任云飛笑道:“眼下這種局面,縱然是我立刻剃度出家,只怕也無法了結(jié)吧?”
“施主若愿剃度,所有因果,我雷音寺自當(dāng)一肩承擔(dān)?!?p> 行武神色認(rèn)真。
任云飛轉(zhuǎn)向何須隱,道:“你怎么看?”
何須隱道:“你若是真隨行武大師出家為僧,我立刻扭頭離去便是了。”
“想不到堂堂靈隱門門下行走弟子,竟然還怕了雷音寺的一個禿驢?!?p> 一劍毫不掩飾譏諷之意。
“我的武道真意,與佛門有些淵源?!?p> 面對一劍的咄咄逼人,何須隱忍不住解釋了一句。
一劍冷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任云飛的神情略顯無奈,笑道:“可惜我雖與佛有緣,與雷音寺卻還無緣?!?p> 說完之后,任云飛也不再說話。
何須隱站于幾十米之外,與他相對而立。
周圍幾百米之內(nèi),草無風(fēng)而動,低垂下腰身。
一道道氣機(jī)的漣漪激蕩而出。
任云飛輕吐一口濁氣,卷出一陣輕煙,托住掌中青葉,飛入西門無忌身旁,西門無忌連忙伸手接住,便被輕輕送至百米之外。
行武和一劍的身形亦飄蕩出去,兩人皆不愿在此時出手,干涉何須隱與任云飛的戰(zhàn)局。
何須隱揚(yáng)目,風(fēng)輕云淡,面無表情,卻有殺氣沖天而起。
他右手下垂,姆指按在劍柄之上。
修為到了何須隱這等境界,柳葉桃花皆可為利劍,便是口中吐氣,甚或目光所及,殺人也是極容易的事。
但他卻仍然用劍。
這柄劍顯然不是凡劍。
任云飛心中驟然升起警兆。
在他眼前,有一道光芒璀璨奪目劍光,自地上高高揚(yáng)起。
何須隱沒有使用任何神通,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劍。
就如一個尋常的武者那般,一劍殺出,鋒芒畢現(xiàn)。
任云飛神色閑適,并不躲避,他雙手置于胸前,十指如撥弦,急速舞動。
剎時間,有無數(shù)金石碰撞之音,如鞭炮一般炸響,連綿不絕。
何須隱那勢如破竹的一劍,便微微有了一些震動。
劍光逼近至任云飛胸前三寸。
何須隱猛然抽劍,退至三十余米外。
任云飛的瞳孔縮了一下,似有一線氣云,在眼珠中飄蕩。
何須隱手中的劍微微顫鳴。
龍吟于四野。
任云飛突然明白過來,何須隱并非不能跨入先天大成,而是欲入先天圓滿。
這俠大魏三千年來的武學(xué)資質(zhì)第一人早就可以跨入先天大成之境,卻強(qiáng)行壓住,為的只是將氣機(jī)養(yǎng)得更加圓潤,將內(nèi)力打磨得更加精純。
他不是一只腳跨入了先天大成,而是一只腳跨入了先天圓滿。
任云飛的臉上浮現(xiàn)少有的凝重。
何須隱的武功之高,未必在司馬無生之下。
他一直在隱瞞著自己的真實(shí)武功修為。
若非通玄功非凡玄妙,任云飛還無法發(fā)現(xiàn)端倪。
一招接下,何須隱那俯瞰眾生的冷漠神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
他雙手握劍,抬起雙臂,將手中劍高高舉起,突然一劍斬下。
三十米余米的距離仿若并不存在。
何須隱和任云飛的身影迅速糾纏在一起,又如鬼魅般消失。
兩道身影忽東忽西,忽南忽北,全無半分規(guī)律。
轉(zhuǎn)眼之間,兩人已交手近上百招。
何須隱依仗手中長劍,仍牢牢占據(jù)攻勢,任云飛緊緊守住,滴水不漏。
西門無忌一臉茫然。
行武突然盤坐于地,閉上雙眼,念起經(jīng)來。
一劍神彩飛揚(yáng),喜不自禁。
任云飛和何須隱的身影站住。
任云飛神色自若,何須隱的嘴角邊有一抹鮮血流出。
行武猛然睜開雙眼,道:“任施主塵緣未盡,他日有緣,當(dāng)再來拜會?!?p> 說完,這名雷音寺的高僧突然轉(zhuǎn)身離去,才行幾步,忽又轉(zhuǎn)身回頭,道:“行善之事,你與我雷音寺已種下因果,還望早日前往大雷音寺,佛前清修,了卻因果?!?p> 任云飛心中殺機(jī)驟起。
“行善背后偷襲,欲置我于死地,方才有此一報?!?p> “行善已死,業(yè)報已還。施主殺死行善,當(dāng)還一報?!毙形涞脑捯粑绰?,人已消失,看來是施展了類似于“瞬息千里”的神通。
任云飛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群雷音寺的和尚,很是難纏。
何須隱拱了拱手,也轉(zhuǎn)身離去。
場中只剩下任云飛和一劍,以及西門無忌三人。
一劍苦笑道:“我一直以為,我的武功在何須隱之上,今日才知道,自己有些自大了。這小子雖然人品不怎么樣,但若論起武功,可能比我還是要高上一線的。”
任云飛沉默不語。
一劍道:“今日見了你和何須隱之戰(zhàn),我自知離你們兩人還差上一些。何須隱尚且輸給了你,我必不是你的對手,但萬里迢迢來此,若是不比上一劍,卻也不甘心?!?p> 他的語速漸趨緩慢,整個人如一柄出鞘之劍,鋒利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