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汀現(xiàn)如今官居四品,足足比他們父親的官階還要高一些。這四公子聽此立時(shí)頹了聲色,其余幾人也不敢再造次?!爸駮N,你派人去他們的府上傳話,就說他們幾個(gè)在此得罪了蘅汀大人,現(xiàn)在正要定罪呢?!鄙瞎?zèng)艜F揚(yáng)聲對身后的隨從竹昇囑咐道。
竹昇聽言作勢便要出去,四公子急忙擋去了行路,強(qiáng)笑著說道:“是小人有眼不識(shí)泰山,還請國舅爺和蘅汀大人恕罪?!?p> “這聲國舅爺我可不敢當(dāng)。何況你這是公然折辱了朝廷命官,按律可是要被罰入奴籍的?,F(xiàn)如今還輕薄人家姑娘,恐怕還要被送到掖庭做一做灑掃內(nèi)侍?!鄙瞎?zèng)艜F故意如此說著,尤其是最后一句嚇得四公子忙捂住了襠部。
蘅汀幾人見狀忍不住嗤笑起來,這上官?zèng)艜F義正言辭的嚇唬起人來倒是風(fēng)趣的很。律法確實(shí)如此,四公子禁不住嚇,慌忙跪倒在蘅汀身前磕了一個(gè)響頭道:“大人就寬恕小人一回吧?!闭f罷,其余幾人也都跪在了地上,連連討?zhàn)垺?p> “蘅汀大人,您說該如何處置啊?!鄙瞎?zèng)艜F像蘅汀使了個(gè)眼色問道。
蘅汀立即領(lǐng)會(huì)上官?zèng)艜F是想著要捉弄他們一番,于是思索了片刻道:“唉,如今快到年節(jié)了,各部審理官也好不容易得閑起來,可若是輕易饒過你們,往后你們還會(huì)再犯,這可如何是好?”
四公子往前膝行一步抬起頭懇求道:“大人饒過我們吧,我們都向您保證不會(huì)再犯?!?p> “呸—”希羽忍不住啐了一口道:“你這空口白牙的說著保證,誰會(huì)信你!”
“上官公子就做個(gè)見證人好了,若是你們再犯,咱們就新賬舊賬一起算,還有,你們今日輕薄了洗胭姑娘,還出言貶損,現(xiàn)下你先給她賠禮道歉?!鞭客±^驚慌失措的洗胭說道。
四公子這些紈绔子弟平日里常常出入這些風(fēng)月之地,只曉得褻玩這些歌姬樂伎,哪里想到會(huì)給她們賠禮道歉,面上自然是不情愿的。蘅汀見他們不情愿,便道:“罷了罷了,我也不強(qiáng)人所難,上官公子便讓竹昇去他們府上知會(huì)一聲吧?!?p> 四公子眼見著竹昇這回是真真的要離去,急的似要哭出來般嚷道:“大人饒命,我父親若是知道這事,非把我打死不可啊。我便聽您的話給洗胭姑娘賠禮道歉可好啊?!?p> “可好?你這態(tài)度哪里像是認(rèn)錯(cuò)的?!鞭客〕读藦埖首幼赂┮曋麊柕馈?p> “這樣,只要大人肯饒了我們,你們這餐酒水菜肴都算在我頭上?!彼墓庸值?,然后起身走到洗胭身前,俯身行禮道:“在下魯莽,方才對姑娘僭越了?!?p> 洗胭見此更為驚慌,這些個(gè)紈绔子弟都不是善茬,此番賠禮道歉,還不曉得隔日又會(huì)如何生事。“四公子,你這賠禮道歉算是有交代了,酒水菜肴的錢也就免了,只是洗胭姑娘往后若是被人動(dòng)了一根毫毛,都唯你是問!”上官?zèng)艜F伸手托起四公子的胳膊說道,這話雖然有威脅的意味,但也是為了防止他們事后又找洗胭的麻煩。
四公子愣了一下,繼而反應(yīng)過來,垂下頭道:“只要大人肯饒過小的們,往后必然不會(huì)再敢生事了。”
“如此甚好,那我也就不追究你拿皇后娘娘出來說事的罪責(zé)了?!鄙瞎?zèng)艜F唇邊勾起一絲笑意,伸手拍了拍四公子的臂膀道。
如此一來,算是了卻了一樁瑣事,蘅汀也是沒想到這凡塵之中竟然也有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說法,往后可得指望著這層官階來震懾奸邪之徒。上官?zèng)艜F見事情處理干凈,便恭手行了個(gè)禮欲轉(zhuǎn)身離去。蘅汀忙喚道:“公子留步,上回吃了你家的酒肉,若不嫌棄,不妨坐下來同飲一杯。”
上官?zèng)艜F側(cè)過身子有些遲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桌案道:“大人要在下陪幾位姑娘一起同飲,怕不是要污了姑娘們的名節(jié)?!?p> “上官公子竟也這般迂腐么?前頭那四公子不也說了我們也不是高門貴女,哪來的什么名節(jié)。要你過來吃酒,你便過來就是。”蘅汀假裝嫌棄一般駁斥了一句,然后走上前來扯著上官?zèng)艜F的衣袖。
上官?zèng)艜F被扯著落座后,略微尷尬的一笑,便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道:“那是在下方才愚見了,就自罰一杯?!?p> 洗胭方才見上官?zèng)艜F如此仗義出言,便斟了一杯酒對著上官?zèng)艜F道:“公子仗義,奴家先飲一杯算作感謝,此番也是沾了大人的光?!?p> 上官?zèng)艜F含笑飲下一杯后道:“在下倒是慚愧了,方才那些紈绔子弟的親族在朝中都是與我上官家對立的,那四公子便是兵部員外郎楊頤華家的第四子,楊頤華是樊相的門生。所以我也是借著蘅汀大人的官位來打壓一番他們的氣焰。”
“好你個(gè)上官?zèng)艜F!我還以為你是來英雄救美呢,誰曾想是來借東風(fēng)的。”蘅汀笑斥道,“不成,你得自罰一杯?!?p> “還喝啊,在下怕是要被你們灌醉了?!鄙瞎?zèng)艜F憨笑道。雖是如此說著,倒還是配合著喝了一杯。
“為何方才不要那楊四公子付了這頓酒飯錢,豈不是白丟了一個(gè)便宜。”蘅汀對方才上官?zèng)艜F的話不解道,雖然心里并不是多稀罕這頓飯錢。
上官?zèng)艜F夾了一筷子菜小口吃下后慢悠悠道:“你且不知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嗎?倘若今日你的確吃了他這一頓飯,來日他若是再生事,你就算有他的把柄也無從說起啊?!?p> 蘅汀聽此思索片刻覺得甚有道理,這上官?zèng)艜F也并不只是徒有虛表,腦袋瓜子還是很懂人情世故的,不過也難怪,到底是生在豪門氏族之中的公子,心智是要比常人更成熟一些。
一餐飯畢,都各自散去,蘅汀似有些醉意微醺,希羽一路挽著她的胳膊走回國師府,憋了一頓飯沒作聲的希羽還是沒忍住,便問蘅汀道:“姐姐,方才你說這公子是上官?zèng)艜F?皇后的庶出弟弟?”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竟是皇后的弟弟,你問這作甚?”蘅汀疑惑道。
“真是奇怪了,數(shù)月前上官府發(fā)新喪,便是說這位公子故去了,如今卻是個(gè)大活人兒站在眼前跟咱們談笑風(fēng)生,倒真是奇了?!毕S鹉钅畹?。
蘅汀聽希羽這么一念叨倒是想起那夜與上官?zèng)艜F把酒言歡作別后,便連夜去了冥府翻看了生死簿,只看到那生死簿上將上官?zèng)艜F的大限之日勾劃了去,又用朱筆批注寫著“誤,陽壽未盡。待卜。”如此說來,便是陰司抓錯(cuò)了生魂又放了回來,這上官?zèng)艜F算是復(fù)生了。唯獨(dú)奇怪的是他死之前還是個(gè)病秧子,如今卻生龍活虎,英姿勃發(fā)的。
“人世間奇怪的事多了去了,何況人死而復(fù)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鞭客〉氐?。
“如此便好了,傳聞這上官公子若不是從前身子弱少出門,自然是要被推舉為長安城第一公子的?!毕S鹳┵┒劦?。
“這長安城第一公子是如何評得的?”蘅汀對此很是好奇便問道。
希羽笑了笑便津津樂道起來:“雖說這上官公子是庶出,但也是他們二房的獨(dú)子,嫡親姐姐又是皇后,身份貴重,生得又如星辰般好看,方才出了貽味軒,大街上多少女子頻頻回頭看他呢?!?p> “你倒是觀察的細(xì)致,若是能用到查案上該多好?!鞭客≌{(diào)笑道。
“姐姐又說笑我?!毕S疣凉值?,“來年開春,東郊巡游時(shí),各家公子姑娘都會(huì)出來透面,上官公子只需在人前晃悠幾趟,這長安城第一公子的名號(hào)便要被他拿走了。”
“東郊巡游?聽你這意思,難不成所有的官眷都會(huì)出去游玩?那場面可得是好大的排場呢?!鞭客@巡游之事甚是好奇便問道。
“那是自然,這東郊巡游可是皇朝開國以來便定下的常例,陽春三月,草長鶯飛,皇家會(huì)命司天臺(tái)根據(jù)星象測算吉日,然后定下日子攜帶五品以上的官員家眷一同到城外往東七十里的縱云山同游三日?!毕S鹣駛€(gè)百事通一般地說著。
“那縱云山有什么好玩的?”蘅汀追問道。
“縱云山山上有佛寺道觀,山下有廣袤叢林可以狩獵,還有平原灘涂可以扎營,這些貴族們便在其中競技游戲、歌舞升平?!毕S鸷苁巧裢卣f道,眸子里似乎有山水轉(zhuǎn)動(dòng)一般。
“毛丫頭,竟然懂得那么多,殊不知是要比我多讀了好些書呢?!鞭客舌恋馈?p> “哪有多讀什么書?!毕S疝q解道:“書里才不會(huì)寫這些呢,這還不是我做鳥時(shí)飛來飛去的所見所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