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手中蛇角的暗淡,天弈的嘴角再次溢出鮮血。
一陣清風(fēng)耳邊旋轉(zhuǎn),少女沫兒從玉佩中出來。
每當(dāng)天奕仙力下降,自顧不暇的時候,沫兒就能突破玉佩的結(jié)界,主動現(xiàn)身。
那日,野豬精差點將天奕絞殺的時候,沫兒也是這般及時的出現(xiàn),多年來,沫兒就像天奕的救命稻草,沒有一次例外。
“天弈!天弈!”沫兒輕輕搖了搖少年僵直的肩頭。
天弈的長眉立馬痛苦的皺緊!
沫兒沒有再說話,伸出小手覆在他額頭上,掌下漸漸亮起粉色光芒,一點點沒入天弈的額頭。
天弈的長眉在一片粉色光芒的照映下,終于慢慢舒展開來。
“幸好!我撿了這破角!”沫兒一邊輸送自己的靈狐靈氣,一邊慶幸不已的嘀咕著。
“哈……”許久,天弈緊抿的唇角才微微松弛,溢出一聲舒適的嘆息。
“可惜,它不能給你當(dāng)水杯了。”天弈虛弱的調(diào)侃道。
晌午,他們返回蛇王陣的時候,除了發(fā)現(xiàn)了孤碑后的碗口大洞外,還發(fā)現(xiàn)了孤碑前面掉落的蛇王角。
那可是曾經(jīng)的墮仙大將黃金蟒的角,一夜大戰(zhàn)后,居然還在原地,更說明了那個野豬妖兇多吉少。
當(dāng)時,沫兒撿起了蛇角,欣喜不已,并嚷嚷著要把它打造成一把匕首和梳子,畢竟是大妖的遺骨,鍛造為兵器后定然威力不減。
天奕看著那宛如美玉雕琢的蛇角卻動了惻隱之心。
他從沫兒手里接過蛇角,摸索著上面晦暗的八個小字,想象的出,對方應(yīng)該是個不輸昨夜野豬妖的存在,如今身死角斷,結(jié)局好不凄涼。
而不論如何,這蛇角都屬于上乘靈器,分解鍛造肯定大打折扣,最好保留原狀,說不定能開發(fā)出更強大隱蔽的功能。
于是,天奕直接擋開沫兒雀躍探來的小手,武斷的說道:“你拿這么個大兇器做梳子,上面又是寫著墮仙,又是寫著破土的,你也不怕煞氣襲頭,越梳越丑?!?p> “那做兩把匕首!”
“蛇角并不以鋒利漸長,做匕首浪費了?!?p> “那做什么?”沫兒到底被天奕一套一套的理論說服了,此刻滿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做,酒杯吧?!?p> “我不喝酒,再說了,不是有煞氣嗎?我......”
“那做水杯!”天奕干脆下巴一抬,直接打斷這丫頭的幻想,定是自己平時對這小狐貍精嬌慣的多了,她居然完全將這蛇角當(dāng)做了自己的,話里話外一點都不生分。
“你是不想給我吧!”沫兒小臉一冷,看出端倪。
“哦,你看出來了,我說這是你的了么?”天奕長眉一抬,嗆聲道。
“我撿到的!”沫兒氣急。
“你還是我撿的呢?!碧燹缺亲右缓摺?p> “你!”
“得了,先給你當(dāng)水杯,等我?guī)Щ叵砷T,尋個機緣,看能鍛造成什么。到時候,再還給你?!碧燹纫贿叞寥唤Y(jié)束話題,一邊心想:一只蛇角而已,小丫頭喜歡給她就是了,今后隨著自己修為精進,必將手刃更大的妖魔,還怕沒有更好的妖器嗎。
“咕咚咚......”沫兒瞪著天奕,直接將小水囊里的水倒入天奕手里的蛇角中。恨恨道:“你先喝一口,我看會不會中了煞氣!”
天奕樂了,眉眼彎彎,回望著少女生氣的小模樣,卻對著那杯子,若無其事的說了一個字:“收!”
滿滿一杯清水,轉(zhuǎn)瞬不見蹤跡!
“?。∵@是個納物仙器?”少女瞪大眼睛盯著光禿禿的杯底。
“看來跟我猜的不錯,堂堂蛇王大將,怎么可能拿自己頭上的角當(dāng)兇器,角不同于刺,長蛇生角,是化龍的前兆,是成仙的喜兆,但凡有點追求的大蛇,都不會舍得拿角當(dāng)兵器,反而會不斷用精純妖靈打磨自己的角,在其中注存可助其將來化仙渡劫的妖靈,時間長了,蛇角自然被鍛造的愈發(fā)精純剔透,無形中也開拓出大片妖靈空間,類似于納物仙器一般?!碧燹入y得正色的解釋到。
“如今它死了,所以,它的角就成了一個靈氣純潔,還可納物的寶物?”沫兒機敏的闡述道,先前的不快煙消云散,徹底折服于天奕的博學(xué)。
“那自然嘍。”天奕很滿意自己的小狐貍精如此聰明。
“那做梳子吧,多好......”沫兒的小心思又活泛起來。
“你想像這水一樣,讓這梳子把你頭發(fā)全吸光嗎?”天奕登時氣結(jié),苦口婆心了半天,她居然還賊心不死。
“好吧好吧,就當(dāng)水杯吧?!蹦瓋航K于放棄了打造蛇角的計劃,一把搶過蛇角,毫不理會天奕的滿臉無奈憤怒,愛不釋手的把玩起來。
此后,當(dāng)天奕和魔女戰(zhàn)至難解難分時,當(dāng)那縹緲浩蕩的魔音在山洞中回蕩不休時,沫兒在玉佩里急的團團轉(zhuǎn),終于想起了蛇角水杯。
魔女無實體,只是一縷幽魂,比水都輕!
于是,當(dāng)天奕盤腿而坐,仙氣漸逝時,腰間玉佩中伸出一只嫩白小手,悄然將蛇王角塞入天奕的掌中。
......
此刻,面對著沉默的蛇王角,二人都犯了難。
若不是自己念出“收魂”二字時,蛇王角上的八個小字頓時精光閃爍,那魔女也慘叫一聲,天奕也不敢確信,到底成功沒有。
“天奕,不如我們盛滿了水,淹死這可惡的魔女!”沫兒秀眉一皺,咬牙切齒道。
“換成烈酒才好!”天弈伸出舌頭,卷起嘴角血沫,狠狠咽下,也跟著咬牙切齒道。
洞內(nèi)立即回蕩起沫兒“咯咯咯”的奸笑聲。
然而,笑聲落地后,又恢復(fù)一片沉默。
至始至終,被收入蛇角中的魔女都沒有發(fā)出任何動靜。都說魔女狡詐,這么一道簡單的“收魂”,到底起作用了沒?
“天弈,你說……”沫兒瞟了眼那暗淡無光的蛇角,不確定到。
“噓……”天弈抬抬睫毛,豎指唇上,他當(dāng)然明白沫兒在懷疑什么。
“來,取水囊來。”天弈沖著沫兒悄聲說到。
沫兒連忙取出一個精致的小水囊,遞到他手上。
天奕決定往里面倒水:只要這蛇王角不像他腰間的玉佩一樣煉成了一個小世界,那么就容量有限,一杯水對那魔女而言,就像洪水猛獸。
“等等!”沫兒忽然大眼一亮,出聲阻止到。
天奕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只見沫兒那漂亮的眉眼忽然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狀,長睫蒲扇,小嘴嘟了嘟,嬌憨的說道:“這蛇角收了這么個討厭的魔女,還怎么當(dāng)水杯呢?!?p> “哦?”天奕盯著沫兒迷人的笑容一瞬晃了神,呆呆的哦了一聲。
“當(dāng)尿壺吧。”沫兒眨眨眼,云淡風(fēng)輕道。
天奕的臉“嗖!”的紅了!
“你!”他張開嘴巴又緊緊閉上,盛怒的俊眸中帶上難言的羞澀和恐懼。
難道,自己解手的時候,這丫頭看見了?不然,她一個女娃家家的,怎么能這么毫無羞恥的說出“尿壺”二字哦!
看著沫兒還在懵懂無知的眨著美眸,天奕渾身一顫,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你,你偷窺我?”
“沒有啊!”沫兒一臉不解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又補充道:“你睡覺的時候,都把我放在一邊的,我哪里出的來,不過有次嘛......”
沫兒抬起小臉,伸出一根嫩白的食指摸摸自己的鼻尖,回憶道:“有次,你噓噓的時候,大概分神想東西,我正在門口試手,差點掉出來,那個臭?。 ?p> 如此說完,少女皺起鼻子,小臉都扭曲了,滿眼嫌棄的看著目瞪口呆的天奕。
縱使是俊美少年,沒有抵達(dá)“靈韻”境界之前,也是肉體凡胎,也需要進食五谷,當(dāng)然也需要上進下出。
“你!”天奕的大紅臉又一瞬慘白,然后紅白交錯,好不精彩。
“怎么了!我都沒有嫌棄你,你還擺出這幅臭臉干什么!”沫兒不樂意了,打從經(jīng)歷了這么一次不愉快的“出逃”經(jīng)歷,她就再也不敢在天奕疑似解手的時候妄圖逃跑。
瞧他此刻的樣子,就像個大姑娘被人輕薄了一樣!至于嘛!大驚小怪!
“我們小的時候,都是一起玩的,還一起尿過小樹呢,你這會兒怎么翻臉了!”沫兒萬般委屈,仿佛天奕此刻的羞恥是對同年親密的背叛!
“你!罷了!”天奕忽然長嘆一聲,他的羞恥感終于被沫兒的厚臉皮打敗。
撿到沫兒的時候,天奕不過八歲,當(dāng)時的沫兒就是個毛茸茸的小狐貍樣子,渾身毛發(fā)臟亂,還眨著一雙沾滿眼屎的淚眼,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瘦弱的小身子,還不如一只小貓崽大,看著這只尖嘴猴腮的小“狗子”,天奕心底全是驚喜雀躍:他從小修煉神速,早已甩開同門仙苗們一大截,一直被導(dǎo)引仙師魯巖帶在身邊,一個同齡玩伴都沒有,如果能養(yǎng)個寵物也是很不錯的。
當(dāng)他將這個“小狗子”忐忑不已的帶到師傅眼前的時候,魯巖先是一驚,繼而一笑,便默許了。
之后,魯巖給了他一個納物玉佩,囑咐他,要將“小狗子”收好,畢竟仙山不允許仙徒養(yǎng)沒用的“凡間狗子”,發(fā)現(xiàn)了都會處死狗子的。
幼小的天奕對此深信不疑,畢竟其他高階的大師兄們都帶著各種強大的妖獸出入,有的能吐火,有的能噴水,有的還能踏云騰空,哪里像他的“小狗子”,生的丑陋便罷了,還沒什么用處。
不過,天奕很是疼愛“小狗子”,還形象的給它取名“猴娃”,好吃好喝供養(yǎng)著,還時不時將新煉成的本體仙元仙氣對著狗子的耳朵吹進去,給它補身體。
一心一意期盼他的狗子能有一日成為“妖獸”,就像他們一樣,從凡間的小孩子被遴選為仙苗,一步步修成上仙。
當(dāng)他十二歲時候,他的“小狗子”終于變成了人,不過,是個小姑娘,粉白水嫩,可愛的不像話。
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扯著天奕的袖子,小心嚅喏著:“我不是狗子,我是狐貍,我不叫猴娃,我叫沫兒?!?p> 當(dāng)他高興的把這個消息分享給魯巖的時候,魯巖只是笑笑,然后告訴他,這是一只靈狐,靈狐一族都是某位仙尊的仇人,因此,更要小心保密。
之后,當(dāng)他越來越大,知道的越來越多的時候,魯巖又適時的告訴他和沫兒:沫兒的父親是一個叫顏旭的青丘大靈狐,盛名遠(yuǎn)揚,和很多仙人、大妖有交情,不過多年前,一場妖仙大戰(zhàn)中,顏氏一族幾乎滅門,沫兒便是那遺孤,此后,更需要好好隱蔽,輕易現(xiàn)世只能是死。
當(dāng)時的天奕和沫兒不過是十來歲的小娃娃。天奕對于過往的恩怨當(dāng)然不了解,而沫兒對于過往的記憶也僅限于一個名字。
二人對這個身世故事并沒有多在意,卻對魯巖的警告又驚又怕。
天奕也曾好奇,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把沫兒送回青丘,魯巖沒有答話。
天奕也曾忍痛割愛,不如就將沫兒送出仙門,畢竟沫兒的仇人勿忘仙尊,已經(jīng)入駐吳頂?shù)窍?,魯巖也沒有回答。
最后,當(dāng)青霄仙尊即將遠(yuǎn)游時,魯巖也隨行,他只叮囑一句:“帶好玉佩,守好沫兒?!?p> 小的時候,天奕和“小狗子”不分彼此,沫兒變成小姑娘后,天奕也慢慢長出胡子,他就開始注意很多。
只是沒想到,還是有疏忽的地方,看著沫兒那一臉純真的笑顏,他倒也放下心結(jié),寬慰一笑。
“那便,廢物利用,將它當(dāng)做個尿壺吧。”天奕也瞇起眼睛,對著手里的蛇角不懷好意道。
“恰好,我憋了一路了?!碧燹瘸虺蚰瓋耗墙苹男∧樱瑑扇藢σ曇恍?,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心照不宣的對著一顆“小樹”壞笑道。
“等等,少年郎......”一個細(xì)弱蚊吟的女聲終于從蛇角中顫顫巍巍的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