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縣試，魁首要稱點(diǎn)中自己的主考為恩師，今年魁首和姜太川有師徒名分，白益贈靈樞真解，是給他人做嫁衣。難道這回縣試有白益看好的人？不該……聽說白家那白游性劣才疏，就算沒人去考縣試了魁首也輪不到他?！?p> 余景山心念急轉(zhuǎn)，卻是很識相的不動聲色退出內(nèi)庫，白益的侍從也把玉匣捧進(jìn)來，放在桌面上，低頭告退。
“靈樞真解？”姜太川走到玉匣邊，看向白益，白益一點(diǎn)頭，姜太川便打開玉匣，拿起里面那厚不過五厘的小冊子，草草掃過一眼，放下道：“沒想你真如此舍得。不過，就算今年道家勢大，能奪魁首的卻是讖緯派那幾人，白大人怎么如此大公無私了？”
白益微微一笑：“為天宮培養(yǎng)人才何來公私？姜兄素有秉筆直書的清名，想來胸中格局不會連一個別家的魁首都裝不下吧。”
姜太川意味深長看向白游，半晌嘆道：“你拿靈樞真解來激我，不就是看上了轉(zhuǎn)丸篇？縱使你不說，若今年魁首品性不差，我也會傳他?！?p> 內(nèi)庫大門未關(guān)，門外靜候的余景山聽到轉(zhuǎn)丸篇三字，喉結(jié)一動。
轉(zhuǎn)丸篇乃縱橫家典籍《玄微子》被刪去的第十三篇，是縱橫家自修秘術(shù)，能通十二正經(jīng)，又是貫通列缺、后溪兩條奇經(jīng)的無雙法門，道家雖然也有貫通列缺、后溪二脈的法門，卻都不如玄微子·轉(zhuǎn)丸篇。
姜太川身為主考，與今年魁首有師徒名分，若贈出轉(zhuǎn)丸篇，算是師徒傳承，傳出去能成就一段佳話。白益贈靈樞真解雖不符天宮規(guī)定，但不會有人不識相敢來提這一茬——至少余景山不會。
白益與姜太川檢查過庫存無誤，離開靈官衙，余景山送別二人，歸來長嘆道：“生不逢時，生不逢時啊?！?p> 邊上掌書吏問道：“大人嘆什么氣？”
余景山捶胸頓足：“這兩位大人為今年縣試魁首竟舍得拿出靈樞真解和玄微子轉(zhuǎn)丸篇，若我當(dāng)年考縣試時有此機(jī)會，就算拼了命不要，也要去爭這魁首！有了這兩篇秘訣，打通列缺、后溪、臨泣、公孫四條奇經(jīng)，我當(dāng)一州上將都綽綽有余，何必被擠兌到永安縣當(dāng)個縮頭靈官！”
掌書吏看著這位縣試四十九名童子中第，府試倒數(shù)第十，連年州試落榜，趕上司天宮“大挑”，才借著家世背景上任的舉子靈官老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大人這話就說錯了，永安縣這種地方，往街上隨便扔塊石頭都能砸著王孫貴戚，除了大人您這樣的高士，換誰都吃不消啊?！?p> 余景山面色略緩，知道是馬屁，卻也受用，擺擺手道：“也罷，命中無時強(qiáng)求也無用，就是不知今年魁首會落在誰的頭上?！?p> 掌書吏微微躬身道：“卑職以為會是河?xùn)|何文運(yùn)?！?p> “何文運(yùn)？倒是個人才，但也說不準(zhǔn)?！?p> 余景山搖了搖頭，突然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一聲，“不管魁首是誰，今年縣試有不少人得倒霉，姜大人是今年主考的消息已傳遍全縣，定然已有考生開始模仿姜大人的文風(fēng)，卻很少有人知道這位秉筆直書姜大人為人剛正，對曲意逢迎極為厭惡，那些自作聰明的家伙，只怕會自討苦吃?！?p> …………
三日過去。
永安縣北學(xué)舍，靜室中，李不琢懸腕寫字，片刻后，便把一張麻紙寫得密密麻麻，擱筆松了口氣。
“我學(xué)姜太川的字已有神韻?！?p> 李不琢看著紙上字跡，滿意點(diǎn)頭，抄起一本《異國策》讀了陣，便到了午時，三斤從膳房拿來四斤羊肋、青瓜、柿子，二人吃了午飯，午后，白游找李不琢吹水，又喊李不琢去喝花酒，正給白游端茶的三斤眼皮一耷，把茶盞重重頓在白游面前。
白游避開幾滴滾水，莫名其妙看著離開的三斤，小聲道：“李兄啊，三斤這丫頭可得管管，等你日后成家，怕是正房老婆都沒這么兇。”
李不琢摸著下巴，心想日后在外交際，家里還有個小鬧騰，的確不是個事：“怎么個管法？”
白游霎時來了勁，說到白家在宣北縣莊園中調(diào)教的歌姬聞名幽州，各個精通琴棋書畫房中術(shù)，全姿勢解鎖，百依百順，又說到哪家公子哥酷愛用美人盂，被李不琢呸一聲打斷，才一擺扇子道：“我可不是說把三斤變成這樣兒啊，這丫頭長大了，也沒法管，李兄若想要女人，日后隨我去挑一個，哪樣的都有。”
接著白游大吐苦水，白家家規(guī)成家之前不可破童子身，只能過過眼癮，說到一半李不琢幽幽道：“醫(yī)家那位與你指腹為婚的淳于妹子美若天仙，你怎么盡盯著些勾欄瓦肆里的女人？”
“妻妾不如偷不著這道理李兄都不懂？”白游訝然看著李不琢。
李不琢干咳一聲，目光越過白游肩上看向門口，白游順著李不琢目光回頭，淳于厭站在門口嫣然一笑：“說的不錯?！迸ゎ^就走。
“且慢！”白游連忙追上，“你去哪？”
“去白家請休書，你也好正大光明狎妓，不必再偷偷摸摸。”淳于厭目不斜視。
“你這是要置我于死地！”白游大急。
二人迅速走遠(yuǎn)，李不琢啞然看向門口的燕赤雪：“你帶她來的？”
“我！”三斤得意舉手。
李不琢屈指彈她一個腦瓜崩：“看把你能的。”
三斤捂著額頭碎碎念：“李不琢你變了，當(dāng)初在滄州馮鷹那老色胚都沒能拉你下水，果然跟他們說的一樣飽暖思婬欲，剛到幽州兩個月你就去青樓，李不琢你變了?！?p> 燕赤雪啪一下打開李不琢的手，揚(yáng)眉道：“怎么說，礙著你喝花酒了？”
“沒，真沒?！崩畈蛔裂奂彩挚於汩_，矢口否認(rèn)，“你們晚來一步我就拒絕了?！?p> “那還真是抱歉?！毖喑嘌┖呛切Φ馈?p> “你抱歉作甚？”李不琢面色古怪，今天燕赤雪很不對勁。
燕赤雪道：“壞了你好事，請你喝酒補(bǔ)過怎樣？”
李不琢一怔：“真請？”
燕赤雪點(diǎn)頭：“真請。”
“你會喝酒？”李不琢遲疑了一下。
“連女人都怕嗎?！毖喑嘌┳旖且还?，“不肯賞臉？”
李不琢笑了笑：“那走?！?p> “去金釜樓，你同白游他們?nèi)ミ^幾次，想必挺合你口味的?！毖喑嘌┛聪蛉锏溃骸叭锵氤允裁?，給你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