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煙土”就是大煙的意思,利潤非常高,毒品嘛,那可是暴利。這東西日本人也不禁止,底下保安隊,皇協(xié)軍之類的偽軍頭頭腦腦的不少依靠販賣倒運這玩意來撈取外快,反正各有各的門路,大家相互之間也都心知肚明,就是民間也有不少商鋪私自販賣,只是數(shù)量不多罷了。
“好說,好說?!秉S老三一聽得這話,滿口答應(yīng)。
接著三個人又喝了一通酒,其間劉一刀說自己有些同鄉(xiāng)人前來投靠,到時候希望黃老三抬把手放他們?nèi)氤?,回頭在自己轄區(qū)里補辦良民證,黃老三倒也爽快的答應(yīng)了。
吃完酒后,黃老三提議去窯子里玩一玩,沈英和劉一刀自然同意,然后由沈英領(lǐng)路來到城北的“煙花間”里。
一進門,沈英便招呼老鴇,給劉一刀和黃老三安排兩位“姐兒”,并順手扔了幾張紙幣過去,老鴇收了錢滿口答應(yīng),并問沈英:“月牙兒今日沒有客人,沈爺是否要照顧照顧?”
沈英自然滿口答應(yīng),這煙花間的很多人基本上都知道,沈英是那位花名“月牙兒”的窯姐的“恩客”,來這別的不選,只會照顧月牙兒的生意。
月牙兒現(xiàn)在年齡不大,故此老鴇目前并沒有讓月牙兒接客,更多的只是教她些吹曲和歌舞,以希望將來月牙兒能夠成為煙花間的頭牌。
因此,月牙兒的生意并不是很多,畢竟來這里的大多數(shù)男人可不是為了聽曲聽歌的,所以在給客人們吹曲唱歌的同時,月牙兒還要干些洗衣服,倒茶水之類的雜活。
看到沈英似乎對這里很熟悉,劉一刀略有些驚訝,拍著沈英的肩膀說道:“想不到沈小弟你年紀輕輕也好這一口?!?p> “劉哥,你難道不知道,就是年輕才火力大需要宣泄嗎?”沈英笑嘻嘻地說道,倒真象極了久混風(fēng)月場的高手。
“是男人都好這口,哈哈?!迸赃叺狞S老三猥褻地笑著,雙手在一個姑娘身上亂摸,一副猴急地模樣。
三個人相互之間又說了些葷話,便在老鴇的帶領(lǐng)下,各去各的房間。
在房間里,沈英安靜地坐在一張木桌旁,在他的對面,便是花名“月牙兒”的窯姐。
“沈大哥,我的錢還夠用,你不用給我錢?!痹卵纼簩⒆雷由弦化B紙幣推了回來。
沈英嘆口氣,又將錢推了回去,說道:“小蘭,你的年齡還小,要多養(yǎng)養(yǎng)身體,有了這些錢,你也可以多休息一下,將來……,何況還有小金子?!鄙蛴⑼蝗婚g不知該怎么說好。
“將來,會是什么樣子,誰知道呢?!痹卵纼航K于不再推辭,拿出一個小繡囊,將錢收在了里面。
“有余錢的話,將那些紙幣換成金銀吧,日本人不會長久,他們發(fā)行的日票早晚會成為廢紙?!鄙蛴⒄f道。
“嗯?!痹卵纼捍饝?yīng)著,從床下摸索著,拿出一雙布鞋,遞給沈英,“這是我親手納的鞋子,雖然是些破布頭縫成,但是穿起來很軟。”
沈英接過布鞋,穿在腳上試試,稱贊道:“真不錯,還是小蘭的手巧?!?p> 月牙兒笑了,只有這時候,她才現(xiàn)出本該她這個年齡段出現(xiàn)的少女陽光的一面來。
“小金子好嗎?”月牙兒問。
“很好,他在報館里認識了很多字,大家都夸他聰明勤快。”沈英回答道。
“他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嗯,我給他說,你在城北給別人洗衣做傭工。而且我還告訴他,他有個非常疼愛他的,非常偉大的姐姐?!?p> “我可不偉大?!痹卵纼杭t著臉說道。
“不,勞動人民最偉大?!鄙蛴⒄f道。
“將來,也不知能不能過上太平日子?”月牙兒清秀的臉龐帶著一絲憧憬。在這個時代里,她除了小金子,沈英算是他最親的人了,當(dāng)年她們姐弟倆來到新安市時曾餓昏在路旁,就是沈英曾經(jīng)救了一命。
“會的!”沈英點點頭,“在將來,那些吃盡人們血肉的毒蛇猛獸統(tǒng)統(tǒng)都被打倒在地,人們憑借自己的勞動能力吃飯,沒有人敢欺壓窮人,窮人將翻身當(dāng)家做主,沒有戰(zhàn)爭,饑荒……”沈英說著,這是他的希望,也是他跟隨共產(chǎn)黨為之奮斗的動力。
月牙兒聽著沈英講述,眼睛中現(xiàn)出飛揚的神采,也只有這時候,她那被舊社會摧殘的身心才會顯出一絲活力來,“真想生活在那樣的時代啊?!痹卵纼狠p輕嘆道。
“沈大哥,你知道嗎?我昨天做夢了,夢到我的爸爸媽媽在遠方,我怎么喊他們,他們都不答應(yīng),天上黑沉沉的,日本人的飛機象烏鴉一般多,發(fā)出嗡嗡地低鳴聲,還有我的舅舅,他滿臉是血,小金子在那笑我,我害怕,我害怕再也見不著他們了……”月牙兒說著,清秀的臉龐劃過兩道淚痕。
沈英心里一陣刺痛,他走過去,將月牙兒攬在懷里,繼續(xù)聽她訴說,“我又看到了月牙兒,黃黃的,就象缺角的月餅,我肚子很餓,真得很想吃那月牙兒……”
沈英耐心地聽她訴說著,漸漸地,月牙兒在他懷里睡了過去,像個受傷蜷縮的小貓一般,睫毛上依然掛著淚珠。
象月牙兒這種女孩,如果在和平的年代,一定是位可愛而且討人喜愛的鄰家小妹吧,可是在這個時代里,她們卻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壓在他們頭上的,不僅僅是殘暴的日本侵略者,還有那黑暗腐朽的社會制度。
舊社會,是會把人變成鬼的!
沈英只是個普通人,他沒用改天換地的才能,所以他也根本沒有辦法阻止這個社會將月牙兒變成“窯姐”,他只能盡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她。所以,他經(jīng)常來這里,以各種名義來“照顧”月牙兒的生意,他是將月牙兒當(dāng)妹妹來看的,而月牙兒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會回歸本色,放下心防。
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沈英現(xiàn)在對這句話有著深深的體驗,只有趕走了日本侵略者,只有一心為老百姓謀福利的共產(chǎn)黨掌握了政權(quán),才能為人民謀求幸福!
沈英握緊了雙拳,現(xiàn)在,沈英覺得自己更有義務(wù)幫助趙尚國了。
待到月牙兒熟睡后,沈英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床上,自己走了出來,在外面大廳內(nèi)喝了幾碗茶。
幾碗茶水灌到肚子里后,劉一刀和黃老三才出來,黃老三見到沈英在那里坐了很久的樣子,嘿嘿一笑:“年輕人,還是快了點啊?!?p> 沈英應(yīng)付了一句,叫過老鴇,結(jié)下了剩下的賬,三個人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這里。
接下來的日子里,沈英有事沒事地就往城北跑,沒事便叫上黃老三和劉一刀出來喝酒,不到半個月,三個人恨不得好得象穿著一條褲子似的。
于是,在合適的時間,沈英向黃老三透露出自己想送一名“賣煙土的掌柜”以布店老板的名義出城去“搞些生意”,并預(yù)先支付了兩塊光洋的“茶水費”,而黃老三也拍著胸脯保證沒有任何問題,兩人約好了黃老三值班的時間后,沈英回到家中,將這一消息告訴了趙尚國。
趙尚國聽到這消息后也很高興,他從身上掏出些光洋,放到桌子上,說道:“我進城時,身上帶了些銀元,本來想做為活動經(jīng)費,但現(xiàn)在看起來,放在你這里更好些,也算是在你這一陣養(yǎng)傷時的補償。”
沈英倒也沒客氣,直接收了起來,他這一陣又是請黃老三和劉一刀的,又是給趙尚國買藥和吃穿的,憑他那點小巡警的工資,還真有些吃不住,再加上他又沒有對底層民眾吃拿卡要,自然有些捉襟見肘。
回頭得想辦法得開拓些財源了,沈英心里想著,毛爺爺都說:手里沒把米,叫雞都不來。自己要搞情報工作,就免不了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吃喝送禮更是少不了,沒有資金,恐怕很不利于自己開展工作。
雖然出城的辦法找到了,但還應(yīng)該做些萬全的準(zhǔn)備。沈英謀劃著,他從藥店買來一瓶點痣藥水,這種藥水有種特點,既抹在完好無損的皮膚上會起疙瘩。
他讓趙尚國將藥水抹在臉上,不過個把時辰后,趙尚國臉上就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疙瘩,看起來還有些腫,至于胡子,考慮到趙尚國剛進城時并沒有,現(xiàn)在自然也不用剃掉,一臉的絡(luò)腮胡再加上滿臉的騷疙瘩,使得趙尚國面相和原先便有七八分不像。
沈英又給趙尚國買了副墨鏡,低檐帽,一身長衫衣服,這一套行頭打扮下來,趙尚國完全變了樣,除非和他相熟的人站在身邊認真看,否則根本認不出來他原先的模樣。熟人尚且如此,更別說那畫得只有兩分象的懸賞令了。
做完這一切后,沈英又找了自己非常信任的黃包車夫石頭來拉送趙尚國。黃包車夫石頭經(jīng)常在沈英的長興街拉生意,有一次他拉了兩個日本人,下車后問日本人要車錢,結(jié)果兩個日本人非常惱火,用木劍和木棍打他,打得石頭滿臉是血,幸好當(dāng)時沈英路過,攔住日本人,并用日語勸走了兩人,否則的話,石頭被日本人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有這份恩情在,石頭自然對沈英交待的事情格外上心,再加上他和日本人有仇,所以讓他來拉趙尚國,沈英不用擔(dān)心任何消息外露。
看著沈英做著這一切,趙尚國在心中默默點頭,沈英雖然年紀輕,但他在做事方面的謹慎和細心完全符合地下工作者的需要,假以時日,他必然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情報人員。
在臨行時,兩人約定了將來的聯(lián)系方式。同時,趙尚國提出了一個建議:“出于安全的需要,我覺你還是要個有代號的!”他說道。
沈英想了想,返回屋內(nèi)拿出一本詞典遞給趙尚國。趙尚國打開,里面全是蝴蝶的翅膀,各色各樣,非常漂亮,它們被細細的竹簽小心地固定在書頁上,整整齊齊。
“你們可以叫我蝴蝶?!鄙蛴⑽⑿χf道。
沈英的母親很喜歡蝴蝶,而且她的姓名里也包含個“蝶”字,沈英小時候就見過年輕母親在花叢中撲蝶,收集各種各樣的漂亮的蝴蝶翅膀。
而這些蝴蝶翅膀最后都留給了沈英,沈英現(xiàn)在將它拿出來,并做為聯(lián)絡(luò)暗號,以此表達自己對母親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