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和我沒關(guān)系，但是我知道是誰放的火，”伊恩努力讓發(fā)出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真摯誠懇，“在距離這里十英里的路程的一個山坳中，我湊巧碰到了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一方是披著斗篷驅(qū)趕著野獸的神秘人，另一方是惡名昭彰的十三副盔甲強盜團。至于他們?yōu)槭裁磻?zhàn)斗，抱歉，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因為兩方看起來都該死?！?p> “在這場戰(zhàn)斗中，披斗篷的神秘人明顯占據(jù)上方，但是沒想到強盜團的一個強盜獻祭了同伴，自己變成一頭非人的怪物。雙方經(jīng)過一場更加激烈的戰(zhàn)斗，同歸于盡了。披斗篷的神秘人在戰(zhàn)斗過程中使用了一張魔法卷軸，卷軸激發(fā)的法術(shù)殺死怪物的時候，也引燃了森林?！?p> 伊恩一攤手，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你們該感到高興，不管他們是誰，不論是那伙披斗篷的神秘人，還是強盜，你們同時避免了兩個大麻煩，這應(yīng)該慶祝，而不是站在這里詰責(zé)我?！?p> 伊恩的話還沒有說完，人群中一位干枯瘦削的老婦就大叫一聲，昏厥過去。旁邊的一位農(nóng)婦急忙伸手接住向后仰倒的老人，雙手穿過老人胳膊，抱住了她。似乎因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心慌，農(nóng)婦雙膝一曲，順勢跪在地上，老人就仰躺在她的懷中。
周圍的村民立刻圍成一團，彎起腰，一層層的頭顱挨在一起，攏作一個帳篷，你一言，我一語，相互交談著，只是處在遠處的伊恩根本聽不清楚他們說什么。只偶爾一兩個詞蹦進他耳朵，似乎在討論老婦的兒子。
“都讓開，一群廢物，都滾開！”村長的臉掛不住了，一把扒開圍攏的村民，從農(nóng)婦懷中結(jié)過老婦人。
他將老人的頭枕在地上，大拇指指端放到鼻唇溝的中點，其他四指固定在她干瘦的下巴下方，抬高下顎。確定好位置之后，他先從中間往上頂推，行強刺激，期間不斷地來回活動。反復(fù)幾次，老人悠悠轉(zhuǎn)醒。
老人看著老嫗悠悠醒過來，就站起身，吩咐剛才照顧她的農(nóng)婦帶她回去休息。但老嫗像釘子一般定在原地，一動不動。農(nóng)婦輕輕喚了幾聲，老嫗充耳不聞；輕輕拉了幾下，老嫗紋絲不動。她沒有辦法，只好求助的看向村長。
老嫗發(fā)枯，胸癟，駝背，兩腿彎曲，腹部膨大，深陷眼窩內(nèi)渾濁絕望的眼珠看著遠處燃燒的山巒，用巍顫顫的聲音不住地說道，“他是個好孩子，我一直一直這么認為的，天底下沒有比母親更了解自己孩子的了。雖然他經(jīng)常罵我，甚至動手打我，但我相信他的心也在痛，總有一天他會悔悟的。他本性不壞，他答應(yīng)我這是最后一次，做完后就再也不做了。我等他回來，我們就好好的過日子，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眼睜睜看著他死，你怎么忍心，你好狠心?！?p> “眼睜睜的看著？你說的是……”伊恩難以理解老人無法抑制的悲傷，也不明她對他無緣無故的恨到底從哪里而來，而且這么深重，壓過了悲傷，深深地怨念，令他毛骨悚然。
村長干咳嗽了幾聲，打斷了老嫗的話，“年輕人，這個故事很精彩，聽的我差點相信了?！?p> “你說只是個故事而已……”
“誰敢保證你說的是真的?！?p> “你的神就知道，無論你背叛的神祗，還是剛認領(lǐng)的神祗……”
“這些世俗的事情就交給領(lǐng)……”
“交由神來審判！”老嫗突然接口，毫不在意村長神色弗悅。
“神來審判？”
“是的，交由我們所信仰的神，這是代表正義的神與代表謊言的惡魔的交戰(zhàn)。說謊的人就有惡魔附體，具備了某些惡魔的特質(zhì)。比如有空氣般輕飄的特性，以至于他們會自動地漂浮在水面。讓神意裁決，用水來考驗當(dāng)事人，以確定你是否有罪，經(jīng)過考驗的才能斷定你是否有罪?！?p> “冷水審判，”伊恩冷笑，“人在水里，本能地要浮到水面上去。可是一旦浮起來，便等于認罪。如果不浮起來，水中不能呼吸，人必死無疑。人既然死了，也就自然死無對證，你給我指了一條橫豎都是死的路?！?p> “神靈是無所不能的，以人類日常來臆測神性，是愚蠢的做法。神教我們無數(shù)方法，我不過擇取其中一個，你就害怕躲避了。如果知道你以前的生活，有著不道德的生活，那么這當(dāng)然證明你同魔鬼有來往。如果過著不道德生活，仍保持虔誠的舉止，那么顯然是在偽裝，以便用自己的虔誠來轉(zhuǎn)移人們對你和魔鬼來往的懷疑。如果在審問時顯得害怕，那么顯然是有罪的，良心使你露出馬腳。如果相信自己無罪，保持鎮(zhèn)靜，那么無疑是有罪的：因為你習(xí)慣性地撒謊。如果你對控告提出辯白，這證明你有罪?！?p> “看來我的罪孽真是深重呀！”伊恩自嘲著，又問道，“我很好奇，你可以替弗里曼牧師決定嗎？還是你假意改信，仍信仰著裳禔亞？”
老嫗指著他，更加篤定，“如果你由于對提出的控告極端可怕而憤怒恐懼、垂頭喪氣，緘默不語，這已經(jīng)是你有罪的直接證據(jù)。以神之名，你必須接受審判！”
“年輕人，你的確不能就這樣走掉，”村長開口說話了，“你回過頭看看身后，這是何等恐怖的景象呀，傳說中的審判日不過如此罷！你惹下這天大的麻煩，領(lǐng)主大人家的財產(chǎn)受到了損害，我若放你走了，替你受罪的就會是我們了，你必須留下來等待布洛寧大人派人來處理完這件事情。”
“不，必須馬上把他們送到城堡去！”說話的是老人身旁的紅鼻子中年人，他既惶又恐，激動地反對，“我們不能等城堡派人來，這樣會使布洛寧大人還以你們的對他的忠誠，你們必須要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