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殺人當(dāng)誅

　　“瘋子！”

　　阮思認(rèn)出眼前的人來，驚呼一聲險(xiǎn)些摔下馬背。

　　一刀下去，鮮血濺起數(shù)尺高。

　　封紹宇濺了半身的血，雙手緊握柴刀，渾身上下微微發(fā)抖。

　　這一刀沒落在要害，只砍中他的肩，鮮血泉涌般的從創(chuàng)口里汩汩涌出。

　　鐘二爺疼得滿地打滾，直翻白眼。

　　阮思匆匆跳下馬來，輕喝道：“瘋子？怎么了嗎？”

　　他顯是受驚過度，低頭盯著手里血淋淋的柴刀，搖搖晃晃地轉(zhuǎn)過身來。

　　“我娘……”

　　他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阮思，握刀的手不住地顫抖，轉(zhuǎn)瞬淚如雨下。

　　“是他，他派人殺了我娘……”

　　晏瀛洲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他罪有應(yīng)得，按律當(dāng)斬，但殺他的人不應(yīng)該是你?！?p>　　阮思聽出他語氣中的威脅之意，擔(dān)憂地看著封紹宇。

　　封紹宇蒼白著臉，雙眼空洞，搖頭道：“我要親手給我娘報(bào)仇?！?p>　　晏瀛洲冷冷道：“殺人當(dāng)誅?！?p>　　“夫君！”

　　阮思剛想勸住二人，封紹宇突然發(fā)瘋一般，一刀一刀地朝鐘二爺身上砍去。

　　“腦袋掉了碗口大一個(gè)疤，我挨一刀換這孫子殺千刀也不虧?！?p>　　他的動(dòng)作僵硬，好像在劈柴一般。

　　刀刃起起落落的，仿佛刀下堆的只是一批柴火。

　　柴刀沒入血肉發(fā)出聲聲鈍響，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封紹宇雖然起了殺心，但奈何柴刀鈍了，刀刃微微卷起。

　　鈍刀子一刀一刀地剁在人身上，一時(shí)殺不死那個(gè)人。

　　鐘二爺只剩出的氣，沒有入的氣，呼呼地躺在原地等死。

　　“我的娘啊，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p>　　“哈！”

　　封紹宇暴喝一聲，提刀要往他頭顱上劈。

　　“住手！”阮思忽然沖上前，劈手奪過他手中的柴刀，拼盡全力將封紹宇推開。

　　晏瀛洲的瞳孔一縮，低喝道：“夫人，你……”

　　阮思手握柴刀，閉上雙眼，一刀砍在了鐘二爺?shù)牟弊由稀?p>　　柴刀鑿入皮肉的遲鈍感，從刀鋒傳遞到她的手心。

　　阮思顧不得想那么多，往橫狠狠一拉，將他脖子上的皮肉撕裂。

　　鐘二爺雙目圓瞪，腦袋耷拉著，被一絲皮肉牽著，半掉不掉。

　　阮思松開柴刀，轉(zhuǎn)身嘔了出來。

　　“大當(dāng)家的？”

　　封紹宇如夢初醒，發(fā)狂般沖過來，抓著阮思的肩，“你這是做什么?。课业某鹞易约簛韴?bào)。”

　　“他也是我的仇家。”

　　阮思用帕子擦了擦唇，緩緩直起身，拂開封紹宇的手，看向他身后立著的男人。

　　晏瀛洲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一襲黑袍在風(fēng)中獵獵翻滾。

　　他的確像是地府來的閻羅，不觀人世冷暖，不察人情世故，只判眾生生死。

　　“喬喬，你不該如此?！?p>　　阮思支撐著虛弱的身體，搖頭道：“人是我殺的，你帶我回去吧。”

　　封紹宇這才明白過來，阮思搶在他前面，終結(jié)了鐘二爺?shù)男悦?，竟是為了幫他頂罪?p>　　“大當(dāng)家的！”他朝晏瀛洲大聲道，“我殺了人，你抓我吧，來啊?！?p>　　說著，他自己踉蹌著往晏瀛洲跟前去了。

　　“站住?！比钏嫉秃鹊?，“你現(xiàn)在把柴刀拔起來，提在手里，到我這邊來?！?p>　　封紹宇一時(shí)沒個(gè)主意，只得照她說的做了。

　　阮思把身上的釵環(huán)財(cái)帛都取來塞給他，厲色道：“拿著這些，馬上走?！?p>　　“不！”

　　封紹宇神色一變，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

　　阮思睨著不遠(yuǎn)處的晏瀛洲，沉聲道：“你不想親自去你娘墳前上柱香嗎？快走，我不會有事的。”

　　晏瀛洲神情冰冷，不置一詞。

　　“瘋子，聽我說，你現(xiàn)在就走，把柴刀扔在哪個(gè)山溝里，然后自己設(shè)法好好活下去?！?p>　　阮思的臉色一沉，怒道：“你要是不走，別指望誰會替你給你娘燒紙錢。”

　　封紹宇咬咬牙，咚咚咚給阮思磕了三個(gè)響頭。

　　他額頭上磕破了層皮，裹了不少泥沙。

　　但他顧不得去擦，深深地看了阮思一眼，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保重?！?p>　　阮思鼻子發(fā)酸，低聲喃喃著，癱坐在地。

　　晏瀛洲早已拾了劍提在手里。

　　他持劍緩緩走來，漆黑的衣衫，蒼白的肌膚，整個(gè)人仿佛用濃墨細(xì)細(xì)畫就的。

　　連潑天的陽光灑在他的肩頭，都清冷得像是一捧飄飄灑灑的飛雪。

　　他在阮思跟前停下腳步，臉上一絲神情也沒有。

　　長劍一揮，寒光凜冽。

　　尸體的脖頸齊齊地?cái)嗔?，留下平整光滑的切口，那顆不肯瞑目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

　　“我殺人，不會留下那么難看的傷口?！?p>　　晏瀛洲嘆了口氣，將劍負(fù)在身后，朝阮思伸出手道：“夫人，起來吧。”

　　“你這是？”

　　阮思呆了呆，一時(shí)遲疑，沒有握住他的手。

　　晏瀛洲淡淡道：“人犯拒捕，打斗間我失手誤殺，想必江大人不會降罪于我。”

　　江郡守巴不得鐘二爺永遠(yuǎn)閉上嘴。

　　阮思心中清楚，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晏瀛洲俯身將她從地上抱起來，邊走邊說道：“好了，我們先回去吧?！?p>　　她被重新抱上了馬背。

　　他翻身上馬，像新婚當(dāng)日那樣，將她小心地圈在懷里。

　　天色已近黃昏。

　　夕陽如血，晚霞如織，天空中又凄愁又瀲滟，像一個(gè)祭壇。

　　“阮思?！?p>　　她都快忘了，晏瀛洲有多久沒有叫過她的名字。

　　阮思的心臟像是被人一把攥住，身體不自覺地往前面縮了縮。

　　晏瀛洲緊跟著貼了上來，把她擁在懷里，嘆氣道：“像我父親那樣……我果然做不到?！?p>　　“夫君?！比钏甲灾硖?，討好地小聲叫他。

　　白馬走得很慢，晏瀛洲也不曾揚(yáng)鞭催馬。

　　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但馬蹄下的這條路仿佛有一生一世那么長。

　　“我解決了鐘家跟在后面的暗衛(wèi)，便馬上趕來救你?！?p>　　“嗯，我知道，你會來的。”

　　阮思先前聽聞晏瀛洲決定放棄她時(shí)，內(nèi)心并無半分沮喪，平靜得好似與己無關(guān)。

　　但聽了他的話，她的心中卻升騰起一股微妙的喜悅。

　　晏瀛洲道：“我雖知你比別的女子堅(jiān)強(qiáng)豁達(dá)，你比誰都要好，但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卻是你。”

　　阮思第一次聽他說這種話，不知不覺早已紅了臉頰。

　　“喬喬，你是我娶進(jìn)門的妻子，晏家從不出負(fù)心人，我今生定然不會負(fù)你。”

　　她軟軟地靠在他的懷里，帶著些許鼻音“嗯”了一聲。

　　“但是……”

　　晏瀛洲突然問道：“我什么時(shí)候有了個(gè)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