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噩夢未醒
阮思勸了半天,祝東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道:“讓他回來做什么,要他休妻不成?”
“大嫂你想到哪里去了?誰欺負(fù)了你,你夫君自然要替你討回公道?!?p> 祝東顏爬起身,抓著阮思的手臂,哀求道:“不、不,別讓他回來,是我丟了他的臉面?!?p> “大嫂!”阮思來氣了,“他的臉面都是自己丟的,他身為男兒毫無擔(dān)當(dāng),那才是最丟人現(xiàn)眼的事?!?p> 祝東顏喃喃道:“不怪他,是我自己沒本事,不能陪他去闖蕩江湖……”
阮思一把抱住她的肩,勸道:“你什么錯(cuò)都沒有?非要說錯(cuò),那就錯(cuò)在你自己把脖子往套索里伸。”
“弟妹,你說什么?”
阮思嘆道:“祝老夫子我也見了,我想象得出他都教了你些什么。但大嫂,你得自己拿主意啊?!?p> 祝東顏抹著淚道:“我雖是個(gè)沒主見的,但我讀過貞潔烈女的典故,她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就是了。”
“那些都是男人強(qiáng)行給女人加的繩索,讓女人像牲口一樣聽話,自個(gè)兒拿繩子去勒自己的脖子?!?p> 祝東顏愣道:“《女德》、《女誡》皆是傳世典籍,弟妹怎可如此污蔑經(jīng)典?”
“你的經(jīng)典教你一心向善也就罷了,若是非得按著你的脖子教你仆從于男人,你又何必照做呢?”
祝東顏聽得面色大變,捂著耳朵斥道:“莫要說這些胡話,哪家女子不讀女德?”
阮思拉開她的手,苦笑道:“是,我小時(shí)候也讀過那勞什子的《女德》?!?p> “那你為何渾然不將書里說的放在心上?”
“因?yàn)椤?p>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
前世,阮思處處以姚鈺為先,尊他愛他敬他,忍受他帶給她的一切羞辱和背叛。
便因她這順從,連累銀瓶兒為保護(hù)她而死。
她聽盡姚鈺的話,三從四德,忍氣吞聲,忍到最后卻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保不住。
阮思想起前世種種,眼角微潤,握著她的手說:“大嫂,我曾經(jīng)做過一場好似醒不過來的噩夢。”
“夢里我嫁作他人婦,處處忍讓順從……這噩夢,皆因我的軟弱而起,這一切仿佛都跟真的一樣?!?p> 祝東顏停止哭泣,擔(dān)憂地握緊她的手。
“我在夢里遭人凌辱背叛,一味服從屈就,活得像行尸走肉,那般滋味如今想來仍然后怕?!?p> 祝東顏安慰她道:“別想了,那都是夢。”
“大嫂,我從未做過如此真實(shí)的夢,在那場夢里,我最終將脖子伸進(jìn)繩套里,親手勒死了自己。”
“弟妹,別說了?!?p> 阮思松開她的手,說道:“說到底,夢和現(xiàn)實(shí)又有多大區(qū)別?”
祝東顏低聲道:“夢醒了,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p> “人死了不也一樣?”阮思苦笑道,“大嫂,我至今記得在絕望中斷氣的感覺,所以……”
“我不想看你也將自己往那繩圈里套。你相信我,世上哪有那么多非死不可的絕境?”
祝東顏捂面泣道:“可是,沒人告訴我該怎么辦,我不知道……”
阮思攬過她,替她拍背順氣,安慰道:“如今你不必怕了。要是真有絕境,我一定拉你出來?!?p> “弟妹,”祝東顏終于放聲大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從來沒有人告訴我這些?!?p> 阮思撫著她的背,柔聲道:“嗯,別害怕,你只需記住,你什么錯(cuò)也沒有?!?p> “你既然沒有錯(cuò),那你就去爭,爭自己的尊嚴(yán)榮辱,理會(huì)那些吃人的破玩意做什么?”
屋里,祝東顏的哭泣聲漸漸弱了。
晏瀛洲握著書信站在廊檐下,想了半天,最終還是轉(zhuǎn)身離開。
但他對(duì)阮思說的那個(gè)夢,耿耿于懷。
夢里她嫁的那個(gè)人,是他所想的那個(gè)嗎……
終于,祝東顏打消了尋死的念頭。
阮思讓丫鬟服侍她進(jìn)些吃食,自己折回房里,取了那支金步搖,往荀縣令家里去了。
姚鈺還在荀家沒走,她也顧不得這些,見了荀夫人就將金步搖送給她。
“嚯喲,姐姐可受不起這么重的禮?!避鞣蛉斯粣鄄会屖?,“妹妹有事要我?guī)兔Γ俊?p> 阮思笑道:“姐姐是爽快人,我就直說了吧,我想請荀大人暫且封了我家鋪?zhàn)印!?p> 荀夫人握著金釵,皺眉道:“這是何苦呢?租出去還能賺幾十兩銀子呢?!?p> “實(shí)不相瞞,原來租鋪?zhàn)拥耐跽乒竦米镞^賈善,賈善命人砸了鋪?zhàn)樱跫依闲∫策B夜跑了?!?p> 荀夫人也知道這事,點(diǎn)了點(diǎn)頭。
“賈善怒氣未消,前些日子又來晏家大鬧一場,非要我們將人交出來?!?p> 阮思神情哀怨地說道:“好姐姐,你說我上哪兒給他變個(gè)大活人去?我一個(gè)女人可經(jīng)不起嚇?!?p> 荀夫人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想先封了鋪?zhàn)?,讓他消消氣,免得再去找麻煩??p> “可不是么,”阮思故意愁道,“要不然,被他記恨上,我晏家怕會(huì)永無寧日了?!?p> 荀夫人也聽荀縣令說起,賈善帶人去晏宅鬧事,幸好陳燁趕到驅(qū)散眾人。
她收起金步搖,信誓旦旦地說:“嗨,這有何難?我家老爺命人去貼張封條不就完了?”
阮思謝過荀夫人,起身要走。
她送阮思出來,笑道:“等過了這陣子風(fēng)頭,你何時(shí)想開鋪?zhàn)恿耍易屓巳ソo你撕了封條就是。”
二人一出門就看到姚鈺,姚鈺微笑道:“外面風(fēng)大,堂姐留步吧,我送晏夫人出去?!?p> 荀夫人樂得躲懶,咯咯笑著掀簾回了房。
阮思看都沒看姚鈺一眼,頷首道:“不必了?!?p> 姚鈺俯身做了個(gè)“請”的姿勢,微笑道:“元宵燈節(jié)那日,小生就應(yīng)送姑娘回家的?!?p> 阮思心中一驚,面上不動(dòng)聲色,說道:“姚公子客氣了?!?p> 她轉(zhuǎn)身走到大門口,姚鈺突然逼近她,低聲道:“賈善那廝,我可以替你打發(fā)了,不過……”
阮思深知,和姚鈺做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
她不等姚鈺說完,徑自走出大門。
一出去,她就見到左右各自跳出一名漢子,兩人一起發(fā)難將她制住。
“你們做什么!”姚鈺跟了出來,斥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強(qiáng)搶民女不成?”
“滾開,小白臉?!币蝗顺亮肆潦种械呢笆住?p> 另一人盯著阮思,面露兇相,“不想吃刀子就老實(shí)點(diǎn),賈大善人在馬車?yán)锏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