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這位同學(xué)有點厲害
小的時候總以為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看不得一丁點悲憫的東西??匆娐愤叺牧骼素埩骼斯房蓱z兮兮的窩在角落里,在冬日的寒風(fēng)下吹得瑟瑟發(fā)抖,但是自己無法帶它們回家而覺得莫大的愧疚(因為我爸對狗毛過敏,而林阿姨對貓毛過敏)。有一次回奶奶家過暑假,在大門口看見一只死了已經(jīng)僵硬的鳥,我居然在它跟前哭了大半天,還給它刨了個土坑把它小心翼翼地埋了進去,找了根木棍當(dāng)做墓碑,拿石頭刻了三個字,取名“無名鳥”。
我以前有個特別奇怪的想法,說起來還有些難為情,那就是以后賺了錢去買一棟大的房子,讓無家可歸的人和流浪貓流浪狗都搬進去。到后來工作了之后,才知道這個想法有多么的搞笑。我自己都是個月光族,住的房子還不到八十平米,工資的一半全都用來交了房租,連逛個超市都只盯著打折商品,晚飯能不吃就不吃,不是為了減肥,單純是為了省錢。
你看,我都自身難保了,還拿什么拯救眾生?
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從某個角度來說,我們才是乞討者,向陌生人乞討多一點關(guān)愛;向上天乞討多一點公平;向這世界乞討多一點溫暖。
小時候的我們都以為可以拯救世界,學(xué)會一本武功秘籍就可以天下無敵,長大以后才發(fā)現(xiàn),需要拯救的,或許只有我們自己。
我爸不知道從哪聽說了這件事,執(zhí)意要讓我轉(zhuǎn)學(xué)。他們整個晚上打了無數(shù)通電話,通話的內(nèi)容大都是一樣的。
我從不曾見到我爸這樣過,但是我可能讓他失望了,因為我不想離開。
“爸,我不想轉(zhuǎn)學(xué)。”我把碗筷放在桌上,我爸和林阿姨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沉默了很久。
我爸嘆了口氣,停了許久說:“你要是實在不想轉(zhuǎn)學(xué),爸也不逼你,我就是怕你再想起以前那些事,影響你學(xué)習(xí),你要是覺得沒事兒,那就留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
他語速很慢,中間停頓了幾次,語氣顯得有些頹唐,我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但我有我想堅持的事情,還有我想堅持的人。
晚上我坐在書桌旁,滿腦子浮現(xiàn)的,都是一個人的笑容,溫暖而隨意。
陳滿為了我的事情,竟然真的四處遍尋很厲害的女生。
“你身邊有沒有那種很厲害的女生?要不壯一點,身材魁梧一點的也可以,就像上次十三中派過來和咱們班打籃球的那幾個,反正就是看起來就打不過的那種,有沒有?”
高立文別陳滿問懵了,“你問這個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那個類型的?!?p> “你就說有沒有,哪那么多廢話!”
“別說,這你可就找對人了,我還真認(rèn)識一個,她爸開跆拳道館的,她中學(xué)沒畢業(yè)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黑帶了,還是咱們學(xué)校的,這個靠譜吧?不過她脾氣可不太好,你要真是有事找她幫忙,她不一定能答應(yīng)。”
陳滿低頭沉思了很久,然后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一眼高立文,“走!就她了?!?p> 我知道萬小良不會輕易放過我,只是我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星野接了電話剛走,轉(zhuǎn)身我就又被一群人圍住了,拽走我的那個我認(rèn)識,就是那個高一讀了三年的男生。萬小良這拉攏人的本事要是放在三國時期,肯定能派上大用場。
萬小良從人群里出來,得意的看著我,“為了能和你說句話可真不容易,害我們走了好遠(yuǎn)。”
“我還當(dāng)真不知道你有這么想我,真的煞費苦心了吧?”
“你不用嘴硬,今天你那些幫手都沒在這兒,我看你這次怎么辦?你知不知道當(dāng)年因為你,給我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我差點因為你被退學(xué),你知不知道?你倒好,一聲不吭,轉(zhuǎn)頭跑了,怎么,你怕了?”
“我怕什么,你們怎么樣,都是你們應(yīng)該受到的懲罰,當(dāng)初因為被你們折磨得受不了而選擇主動退學(xué)的有多少人,你心里不清楚嗎?”
“喲!幾年不見,口氣倒是硬了不少,不過沒關(guān)系,等一會兒你就會回憶起來,和我嘴硬的下場會使你自己變得有多凄慘?!?p> “你要是不想讓自己變得比她更凄慘的話,我勸你還是現(xiàn)在趕緊離開吧!”
我詫異地回過頭,身后一個短頭發(fā),穿著校服的女生緩緩走過來,她眼神痞痞的,皮膚有些黝黑,她將斜挎著的書包丟給我,面帶微笑的看著眾人。
萬小良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這護花使者怎么這么多,還來個女的?你又是誰?關(guān)你什么事兒啊?”
“也不是我想多管閑事,就是有個人找我來保護她,我最討厭答應(yīng)別人的事做不到了,本來說好男的歸他,女的歸我,但我也懶得通知他了。你說這些人,怎么生個人樣不干人事兒呢?非得我教教你們怎么做人是吧?”
我心中暗暗吃了一驚,我真的以為陳滿就是說說而已,想到他還真的找來這么個人。
萬小良一邊冷笑著,一邊緩緩走上前,“我沒記錯你不是三班的吧?就你一個人,你覺得你能把我們這么多人怎么樣?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以后這種明知道做不到的事情,還是別隨便答應(yīng)別人了?!?p> 那女生冷笑了一下,“做不做的到,試試不就知道了?”
萬小良咬著牙根,臉色比吃了翔還難看,我看她往前挪了幾步,像是真要和她上去比劃兩下,但她還沒走出幾步就被身后的一群人拽了回來,她回過頭,身后的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你們怎么這么慫啊?我們這么多人還怕她一個?”
她身后的人又往后拽了拽她,在她身后小聲說著:“這個真的惹不起,她是我們跆拳道館長的女兒,跆拳道黑帶,我上次給她當(dāng)陪練,后槽牙都被她踢掉一顆,你是沒見過她有多彪悍,別說我們這些人了,再來一個班的都不一定能拿她怎么樣!”
那女生皺著眉頭,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你們說完沒有?人到底放不放?別磨磨唧唧的,我還等著完事回家吃飯呢!”
我面前的這些人特別默契的同時往后退了一步,那個高一讀了三年的男生把我往前推了推,“誤會誤會,我們就是和她開個小小的玩笑,人還給您,都是自己人,有話好好說?!?p> 連他這么橫的人都害怕她,這我倒是有些詫異了。
那女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誰和你自己人?我認(rèn)識你嗎?”
“不認(rèn)識!不認(rèn)識!其實我和這些人也不是很熟的!不然您忙大事,我就不在這兒妨礙您了,成嗎?”
那女生打了個哈欠,朝他擺了擺手,他點頭哈腰的連連道謝,然后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消失在了我們眼前。
那女生回過頭,看見剩下的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個個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她嘆了口氣,環(huán)視著眾人,“還在這里干嘛?等我送你們回家?。俊?p> “沒有!沒有!沒有!”
一眾人落荒而逃,萬小良再一次被人強行拽走,臨走還不忘再怨念的看我?guī)籽邸?p> “你等著,下一次可就沒這么好運了?!?p> 又不是灰太狼,哪這么多臨別感言?
那女生回過頭,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萬小良,“你也千萬別讓我遇見下一次,不然我一定讓你知道,你這樣的做法是多么的錯誤?!?p> 她自己可能沒意識到,但是她說這話的時候,那氣勢,那姿態(tài),確確實實是帥到我了。
等到所有的人都離開以后,我看見她看著眾人離開的背影,滿臉惋惜之情,口中嘀咕著:“哎!可惜了,我還以為又有人能陪我舒展舒展筋骨呢!”
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她走了過去,被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出手相救,而且人家還沒出手就被相救了,這感覺有些神奇。
這算什么?巾幗救美?
就我這品相,還是算了。
“你好,我叫冷苓?!蔽蚁蛩斐隽耸?,這是什么老土的打招呼方式?
她接過我手里的書包,我點了點頭,“洛敏?!?p> “謝謝你來幫我,不過你認(rèn)識那些人嗎,他們看起來怎么那么怕你?”
她滿臉云淡風(fēng)輕,“是嗎?可能我長得比較嚇人吧?!?p>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還特意抬頭看了看她的臉,印證她說的這句話是不可信的。
這臉哪里可怕?這不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和我長得差不多嘛!
我打賭!如果她留長發(fā)的話,應(yīng)該會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要是你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吩咐,我一定上刀山,下火海,義不容辭!”這臺詞怎么念得和八十年代的武俠劇似得?
“不用謝我,我答應(yīng)了別人,你要謝就謝那個人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洛敏向我揮了揮手,我注視她的背影,直到她徹底的消失在那條巷子的盡頭。
在其后的整個晚上,我像是被黑白無常奪走了魂魄,那個女生到底是什么來頭?陳滿又是怎么說服她來幫我的?我的大腦并不能告訴我答案,并且在整個晚上徹底陷入當(dāng)機狀態(tài)。
小糖在我碗里夾了我最不喜歡吃的土豆,我都照舊放進嘴里,小糖瞪著大眼睛瞅著我,“爸爸,姐姐她是不是失戀了?”
林阿姨趕忙捂住她的嘴,“小孩子,瞎說什么呢?”
我爸把我從神游中喊回來,“沒出什么事兒吧?”
我搖頭,“沒有啊?!?p> 我爸嘆了口氣,嘀咕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知道我爸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害怕我重蹈覆轍,但我既然選擇留下來,就一定不會讓我自己后悔。
我雖然并沒有變得很強大,但我卻多了一些很強大的朋友。我不會再像當(dāng)年的我一樣,膽小,怯弱,一味地只知道逃避,即將進入十八歲成年的我,應(yīng)該要改變些什么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從陳滿一進門開始就不停的追著他問:“你從哪里找來這么厲害的人物?而且她穿的是咱們學(xué)校的校服,我以前怎么沒有見過她?”
陳滿昂著頭,得意的沖我笑,“怎么樣?她可是跆拳道黑帶,厲害吧?小爺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就一定會辦到的?!?p> 本來是一句浪漫而溫情的話,要是放在平時,我早就感動的哭天抹淚不能自已了,結(jié)果我光顧著沉浸在對大神的崇拜里,把他給忽略了。
“難怪她什么都還沒做,那些人就那么害怕,你是沒看見她昨天超有范兒的,三兩句話就把那些人嚇得屁滾尿流的。不過這么厲害的大神你是怎么說服她過來幫我的呀?不會是她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吧?”
陳滿朝我遞了個白眼,“想什么呢你?”
某家游戲廳內(nèi),兩個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正對著機器打的激烈,突然一個人猛地站了起來。
“又輸了,不玩了!不玩了!”
陳滿得易洋洋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好的,5:0,你輸了?!?p> “知道了,我可以答應(yīng)你的請求,不過說好了,你這個必殺技必須得教我?!?p> 陳滿點點頭,“成交?!?p> “不過你那么在意她,干嘛不自己去保護她?你該不會是……打不過吧?”
“怎么可能?我是不想和女生一般見識,反正男的歸我,女的歸你,我不想再讓任何人傷害她。”
我托著下巴看著陳滿,“打個游戲就把人收買了,我怎么沒看出來你這么厲害?”
陳滿翻翻白眼,“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不過一直這樣也不是個辦法,不如我們?nèi)フ掖蟠?,要么找老高也行?!?p> “找他們說什么呢?說我被搶劫了?可她也沒搶成??!說我被打了?可她們確實也沒得手?。∥覀冇檬裁蠢碛扇ジ嫠齻儼??”
“也是,那怎么辦?”
“好了,別擔(dān)心了,我會小心一點的。”我笑笑,從書包里拿出面包和牛奶推在陳滿的桌子上,“吃吧!犒勞你的?!?p> 陳滿擰開瓶蓋,賤兮兮的瞅著我,“你不會在里面吐了口水吧?”
“毒死你!”
我白了他一眼,朝他椅子狠狠地踹了一腳,但是這一腳可能沒控制好力度,也可能是他當(dāng)時沒坐穩(wěn),反正他就是朝旁邊翻下去了,我眼疾手快沖過去拉他,但是我倆力量懸殊,于是我和他一起倒了下去。
不偏不倚,剛好倒在他懷里,就像那次在山上一樣。
我想,陳滿可能逃脫不了被我砸死的命運了。
我倆從地上坐起來,我知道這個場景不應(yīng)該笑,但是我真是沒忍住,因為陳滿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捂著后腰,然后還不忘一臉怨念的瞪著我,說我恩將仇報,還說我可能隱瞞了性別,我根本不需要別人保護,因為我一腳可以踹倒一個男生的凳子。
燕子看著我,搖了搖頭,“你說你這一天不是上學(xué)被圍堵,就是放學(xué)被帶走,你怎么一點兒壓迫感都沒有?你這哪像是被人威脅的人???都什么時候了,你能不能矜持一點?都撲人家懷里了?!?p> 我紅著臉,一臉?gòu)尚叩胤瘩g她,“哪有,這不是意外嘛?!?p> 燕子湊過來,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你敢說你不喜歡陳滿?”
我捂著臉,把頭埋到胳膊底下,過了兩秒鐘,我抬頭盯著燕子,“嗯!喜歡。”
陳滿,我喜歡你這件事,我可以告訴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卻唯獨不敢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