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醒!這是地宮鎮(zhèn)魂術!”
越老提氣爆喝,白發(fā)激揚,聲震鶴無臺,山谷回音不絕。
臺上所有的仰頭呆立之人,皆是全身一震后,低下頭來,可是在那邊婦人絲毫不亂的搖鼓聲和迷魂囈語中,復又抬頭恢復了原狀。
被侍衛(wèi)們團團圍在中間的太子是鐵傘刃齒飛射的主要方向,面向這面的持傘漢子們都以這里做為目標,就在越老提氣爆喝的片刻之間,擋著太子的人墻出現(xiàn)了缺口。
越老足下一動,擋在太子身前,闊劍脫鞘而出,劍身一米長,兩掌寬,一指厚,無鋒,如一面鐵牌。
沒有在手中揮舞,而是直立胸前,一手持劍柄,一手按在劍脊上,越老對數(shù)十道飛射而來,匯聚成一股鐵流的刃影視而不見。
吸氣!
越老手按闊劍只是在吸氣!
這口氣越吸越長,似沒有盡頭,口鼻發(fā)出的聲音開始時低不可聞,漸漸越來越響,到后來成為悠長的嗚鳴。
嗚——
吸氣聲如同海中鯨魚長鳴。
“吞海訣”!
劃空而至的刃影激流進入越老身前兩米范圍內(nèi),似乎闖入了一團看不見的旋渦,被帶入了其中,改變了方向,隨著無形的氣流紛紛投向了越老手中的闊劍,丁丁丁……闊劍上轉(zhuǎn)瞬間貼上了一根根雪亮的鐵傘刃齒,無一根掉落地面。
闊劍在越老吸氣長鳴中“錚錚”震響,出現(xiàn)了肉眼可見的絲絲細紋,被吸住的刃齒跟著劍身抖動,在陽光下像是一條條掛在網(wǎng)上掙扎不停的小銀魚,隨著后續(xù)不斷飛來的刃影,逐漸掛滿闊劍。
越老的衣袖在氣流中獵獵作響,按著劍挺立如山,身體漸漸升高,原來是腳下的青石已經(jīng)龜裂,慢慢地隆起,在雙腳之下形成了兩個凸起的石土包,將他頂了起來。
越老完全護著了身后的太子和周統(tǒng)領兩人,可在他的身周兩米范圍之外,仍有刃齒不斷地飛入侍衛(wèi)群中,帶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耳中聽到裂紋在闊劍上攀爬的隱約響聲,越老第一次瞪圓了雙目,眼中精芒暴漲,透過鐵傘間隙,凝注在被兩圈持傘漢子護在中間的夫婦身上,尤其是——那個施展“地宮鎮(zhèn)魂術”的婦人。
“……娘的乖乖小豆子,聽娘給你數(shù)一數(shù),看看它們有多少只,一只,二只,三只,四只……”
她正微微低著頭,在和熙的春日陽光里安詳?shù)暮现鴵u鼓聲哄著孩子,仿佛陽光下不是遍地鮮血,而是遍地紅花。
在屠殺者與目標雙方之外,有一名江湖高手意外地陷入了這個修羅場。
老嫗的尸體端坐椅中,竹椅前,高大緬族男子寸步不移地護著,數(shù)條淡淡的刃影抵達身前時,一片雪亮的寒光泛起,將刃影全部卷了進去,“叮?!贝囗懼?,刃齒被百煉刀絞成碎片,男子手中的百煉刀揮動中如一條銀色緞帶,竟發(fā)出了“撲棱棱”震響,竹椅周圍三米范圍,被舞動的銀色匹練裹的密不透風,擋住了不斷飛來的刃影。
場中還有一個舉動詭密之人——“魚飛”
鐵傘刃齒狂舞鶴無臺時,“魚飛”移動到了一個位置,這個地方位于鶴無臺邊緣,與那些持傘漢子們中間還隔著一堵人墻,也隔著太子,越老,周統(tǒng)領三人。飛射到這里的刃齒較少,雖然不時也有侍衛(wèi)倒下,卻沒有能傷到他。
越老睜開眼爆喝時候,“魚飛”假裝的和所有人一般無二,此時也是一副閉目看天,呆立不動的姿勢。
——如鯨魚長鳴的吸氣聲驟然停止。
“嘭”
碎石紛飛!青石上的凸起小丘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越老,密集的叮叮聲響起,一道雙手按著闊劍的身影逆著飛射來刃齒急進,闊劍撞飛片片刃齒,細碎的火花一路綻放。
在持傘漢子們與太子之間,在紛飛的刃影中,越老破開了一條空白通道,來到了分為高低兩排,嗡嗡轉(zhuǎn)動著的鋸齒鐵骨傘前,那些持傘漢子們都隱于傘后,防護的嚴嚴實實。
這是鋼鐵組成的一堵墻!
“破!”像是之前吸入的氣息一直憋到現(xiàn)在,瞬間被這一個字引爆了。闊劍的前端的一截徹底炸開,連同劍身上吸著的刃齒,碎為一大片奪目的銀芒。
銀芒撕碎了鐵傘,穿透了身體,割裂了鋼鐵之墻,攔在身前的持傘漢子倒了一片,越老身影不停,挺著半截闊劍撞進了圈內(nèi),沖到了那對夫婦面前。
揮劍!
闊劍雖斷,其勢卻猛,其中更是蘊含著不知名的力量,劍未及身,一股氣勁已經(jīng)壓在了夫婦兩人身上。
劍落!
一聲如巨錘擊打鐵鍋的巨響,還夾雜著碎裂聲。
丈夫擋在了婦人前,用雙手頂著撐開的鐵傘遮蔽身體,卻沒有擋住其中隱藏的力量,傘破臂斷,口噴鮮血,極為凄慘的在地上翻滾出去,撞到了對面回身正待救援的持傘漢子身上,數(shù)人倒地滾做一團。
越老與婦人之間此時再無阻礙,他清楚地看到婦人懷中的周歲大小男童也是閉眼失神狀。婦人這時終于停下手中搖鼓,閉上了嘴,面色蒼白地抬起頭來。
“殘害無辜幼童,你該死!”
半截闊劍不像劍,倒像是天神揮起的巨錘,帶著沛然不可抗的剛猛力道,“呼”的向著婦人當頭砸下。
闊劍沒有能落到婦人頭上,她只做了一個動作,就阻止了闊劍下落之勢——她將懷中的男童迎面拋向了越老!
呼嘯聲消斂,闊劍驟停,由剛猛沉重忽然轉(zhuǎn)為輕柔,越老手中的闊劍不再是巨錘,而是廚子手中靈巧的鍋鏟,在男童碰到闊劍的瞬間,一提一翻,就把男童毫發(fā)無損地托在了闊劍上。
伸左手輕取,將男童提在身側,越老揮劍再斬。劍下的婦人卻不躲不閃,只是惋惜地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患了絕癥將死之人。
異變突發(fā)!越老提在左手中的男童,猛地睜開眼,手中出現(xiàn)了瑩綠如翡翠的東西,短短的如一根尖頭筷子,刺向越老的左肋,這一刺快如電閃,精準無比,“筷子”才出現(xiàn)在手中,下一刻已經(jīng)沒入了肋骨間,直透心臟。
周歲大小的男童從僵立不動的越老身上抽回“筷子”,而后在一陣裂帛聲中忽然脹大起來,從越老的手中躍到空中,沒有任何筋骨響動,只是迎風而長,落地時已變?yōu)橐粋€六七歲大小的男童。
在見到那男童詭異變化的一刻,越老最后一次瞪圓了雙目,持劍的手無力垂下,眼中精芒在消散,他口中吐出了“萬……化……身”三字,這簡單的三個字卻說得無比艱難,一字一口心房血,三字說完,“當”的一聲劍落人倒。
男童裹著一身綠色泛著金屬光澤的貼身衣服,落地后沒有停留,化為一道綠影向蘇醒過來的太子他們沖去,半途卻被一條銀色匹練從側面攔下,銀色匹練是舞動的百煉刀,百煉刀拿在一個男子手中。
高大緬族男子雙目已經(jīng)通紅,淚水無聲地爬滿了臉頰,緊緊抿著嘴,一刀快似一刀,發(fā)狠地要把眼前這個“怪物”剁成碎片。
男童真是個“怪物”,除了腦袋,他的身體就像是那件貼身綠衣包裹著的一個面團,一個被捏成人形的面團。
百煉刀揮舞間,映著陽光飄忽閃爍,帶出一道道刀風,男童的身體卻如隨風的柳條彎曲搖擺,刀風過后,安然無恙,更匪夷所思的是——男童的身體會猛然拉長!縮短!
面團一樣的身體晃動中從數(shù)道刀影間穿過,隱于肘后的“竹筷”突現(xiàn),男童陰毒地刺向高大緬族男子襠部,男子已經(jīng)被老嫗的死刺激的狀若瘋狂,對這斷子絕孫的一擊不管不顧,刀影一收,化為電閃一刀,橫削男童脖頸。
男童身體霍然向后彎曲如弓背,倒地后又像是被掰彎的鐵片,蹭的一下彈射向后方。高大緬族男子一刀斬空,身體下蹲,屈膝發(fā)力,內(nèi)力貫通全身,身子筆直地如離弦之箭標射向前,百煉刀在內(nèi)力灌注下發(fā)出震鳴聲,刀前身后,緊追男童而去。
男童落下,正在靠坐著老嫗尸體的竹椅前,剛剛站穩(wěn),刀人合一的男子也到了,刀風割裂空氣,刀光刺目。
刀尖只離額頭只有一尺距離時,男童背在身后的左手突生變化,如面條一般伸長,扣著了椅背一扯,身體“呼”地消失在竹椅前。男子驚呼出聲,筆直的身體急縮,背部躬起,刀尖下指,點在了老嫗腳前的青石上,刺入盈尺深。
高大緬族男子差點傷到了母親的遺體,心神未定中以刀支地,仰起頭去尋男童。
遽然間,從竹椅下,老嫗的雙足的間隙里,探出了一截綠色的,如蛇身一般細長柔軟的男童身體,小手中的“竹筷”一揚,“噗嗤”刺入了高大緬族男子的脖子,竹筷透頸而出。
高大緬族男子臉上掛著驚詫表情,喉嚨咯咯作響,他苦痛地仰著頭看了老嫗的尸首一眼,突然身體一軟,垂下了頭撲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