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遭了山匪葉婉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躺在車廂里便沉沉的睡去,等到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馬車正緩慢平穩(wěn)的行駛,也不知道已經(jīng)到了哪里。
騎上馬來到隊伍前面,楚云歌與趙子墨正說著笑,也不知道楚云歌的傷藥是從哪里帶來的,效果看起來驚奇的好,此刻看二人模樣似乎傷勢已經(jīng)無礙。
“聊什么呢?”葉婉拉著韁繩慢慢走過來輕聲問。
二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楚云歌笑道:“聊一些京城里的見聞,大部分是關(guān)于你的,最近你可是京城里的名人?!?p> 葉婉沒有接話,而是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昨晚遇襲很奇怪?”
見二人神色自若沒有說話,葉婉只得繼續(xù)道:“按理說,山匪攔路打劫為的是求財,可是攔截朝廷兵馬這也太不正常了,而且一上來就拼命,根本不像是為了謀財,而是想害命?!?p> 楚云歌輕佻的笑著,道:“可能是見你生的太美,他們想搶你回去做壓寨夫人?!?p> 葉婉作勢便要踢他,楚云歌怪叫著趕緊撥轉(zhuǎn)馬頭躲開,趙子墨則開口道:“葉姑娘說的不錯,我和楚公子其實也想到了,只是不知道這些匪賊是沖著誰而來?!?p> “很簡單。”楚云歌抬眼看著趙子墨道:“我們死了對誰最有益,誰的嫌疑就最大?!?p> 葉婉凝眉不語,要說是沖著自己吧,想要自己死的無非是李氏母女,但如今自己已遠(yuǎn)離京城,想必不至于也沒有必要再對自己動手。
“燕國?!壁w子墨淡淡吐出兩個字。
“將門虎子,果真非凡?!背聘栀潎@一聲。
趙子墨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楚公子在楚國的身份地位,恐怕是不低吧?”
楚云歌只是笑笑,也不答話。
“將門虎子?”葉婉驚疑道。
“葉姑娘莫非不知道?”楚云歌朝著她眨眨眼,道:“你的趙大哥,可是大明國趙老將軍的嫡孫,趙家一門譽滿大明無人不知,自大明開國以來,趙家世代皆為名將!”
葉婉恍然,趙老將軍她自然聽說過,與她父親葉宰相并為大明國的頂梁支柱,只是趙老將軍常年戎馬邊關(guān),葉婉也無緣得見,這樣想來,趙子墨與海棠公主相識倒也不那么奇怪了。
“那你呢?又是哪位大人物的后代?”
“我?”楚云歌隨意笑道:“我不過是個游手好閑的公子哥?!?p> “那么楚大公子,是否認(rèn)識暗月教的人?”葉婉目光凝視著楚云歌,這才是她想要問的。
一旁的趙子墨聽到暗月教這個名字,劍眉一豎,眼里似乎跳動著火焰。
“認(rèn)識說不上,不過對暗月教倒是有些了解?!背聘杩粗~婉,嘴角的笑意難以捉摸。
葉婉不動聲色的道:“可以跟我說說么?前些日子聽了些傳聞,對這個暗月教有些好奇?!?p> “暗月教圣殿在楚國瑯琊山,那里山窮水惡,方圓百里荒蕪人煙,而暗月教內(nèi)部,則分為暗門與月門,暗門弟子數(shù)量龐雜,多為普通人,他們分散各地隱匿身份為暗月教收集情報或賺取錢財,他們可能是商人,可能是妓女、屠夫、乞丐、書生,也有可能是朝廷命官,他們遍布天下無所不在,誰也不知道他們會是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屬于暗門?!?p> 葉婉聽的一陣心驚,原以為暗月教只是一群身手高強的武林高手,沒想到還隱藏著這么大的勢力,怪不得連皇室都對它有些忌憚。
“至于月門,月門的弟子人數(shù)并不多,大多是些暗月教收養(yǎng)的孤兒,也有教中弟子結(jié)合生下來的后代,暗月教將他們養(yǎng)育成人同時傳授他們武學(xué),因此月門弟子,對暗月教自然是忠心無比。”
楚云歌輕笑一聲,看著沉默不語的葉婉,緩緩道:“如果說暗門是暗月教的眼睛和耳朵,那么月門,則是暗月教手中的一把刀?!?p> “聽楚公子所言,暗月教雖然扎根楚國,但楚國卻對其無法管束?”趙子墨忽然開口問道。
“正是?!背聘椟c點頭,倒是毫不掩飾。
趙子墨哼了聲:“一群蠱惑人心無法無天的反賊罷了?!?p> “如今的暗月教教主是誰?”葉婉問。
“暗月教主是誰我無從得知,不過我猜想,現(xiàn)任教主恐怕早已年邁老弱時日所剩無多?!背聘璧溃骸白远昵鞍翟陆淌ヅй欀螅讨髦槐愫罄^無人,待暗月教找到新的圣女后,繼任教主之位迫在眉睫?!?p> 葉婉柔弱的身軀似乎輕微抖了抖,像是被風(fēng)吹起的垂柳。
“當(dāng)圣女要什么特殊的條件么?暗月教里收養(yǎng)了那么多的孤兒弟子,難道不能從中挑選一個做圣女么?”
“這個...我也不知?!背聘钃u頭苦笑。
罷了,該來的始終會來,葉婉清幽嘆息。
接下來的幾日,葉婉似乎變得有些沉默,整日坐在馬車?yán)锿赝镜纳剿錾瘢w子墨和楚云歌二人也不知她是怎么了,不過看葉婉除了有些憂郁其他似乎并無異樣,這才沒有過于擔(dān)憂。
這日黃昏,葉婉正在車廂凝望著天邊燦爛的晚霞,楚云歌騎著馬從前頭走過來,笑道:“葉姑娘,洛陽城到了?!?p> 算算時日,這一路耗時足有半月,離京之時還是春雨連綿,如今已是炎炎初夏。
城外黃沙飛舞,遠(yuǎn)處高聳的城門大開,入城的商隊百姓正在城門口排起了長龍,風(fēng)沙之中隱隱可見城墻上大大的洛陽二字,厚重古老的城墻在兩側(cè)綿延而去,像是融入了漫天的黃沙之中,望不到盡頭在哪。
葉婉一行人自然不用排隊入城,趙子墨出示了公文,守城士兵看了一眼便爽快的放行,城中道路極寬,一行車馬走在上面一點也不會顯得擁擠,沿途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街道兩旁一雙雙好奇的目光投向前行隊伍。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葉婉掀起簾子,看見隊伍前方一名文官模樣的男子正和趙子墨說著什么,神色間甚是恭敬,只見趙子墨點了點頭,隊伍跟著那文官男子繼續(xù)向前。
不一會,隊伍在一處府邸門前停下,葉婉下了馬車來到趙子墨身旁,府門大開,一個身穿暗紅官服頭戴官帽的白胖男子大步走出來,抱拳高聲笑道:“洛陽知府范圓文,恭迎楚國使團(tuán)以及趙將軍!”
“多謝知府大人盛情,在下楚云歌。”楚云歌上前一步施禮笑道,趙子墨也是下馬抱拳回禮。
范圓文臉上堆著笑,滿臉的肥肉擠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朝著楚云歌笑吟吟的道:“楚公子一表人才,氣宇不凡!趙將軍亦是少年英雄,天下聞名!府中已備好酒菜,今日范某能有幸宴請二位,可真是蓬蓽生輝?。 ?p> 這胖子是鬧的哪一出?葉婉瞧的有些納悶,以他洛陽知府的身份,完全不必如此吹捧討好二人,正暗自狐疑時,范圓文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
“這位可是葉二小姐?”范圓文的眼睛笑瞇成一條線,客客氣氣的問道。
葉婉猶豫一會,點了點頭。
“葉二小姐美名范某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真是驚為天人!恩師月前早已寫信給我,囑咐我好生照料葉二小姐,葉二小姐盡管在府中住下,有任何需求都可告知范某?!?p> 這胖子居然就是杜尚書的學(xué)生?葉婉不禁有些忐忑。
諸人入了宴廳,滿滿一桌子的菜肴頓時勾起了葉婉的食欲,這幾日著急趕路,吃的都是些粗糙的干糧,眼下面對這豐盛的飯菜葉婉自然不會客氣,遠(yuǎn)離了京城的她也褪去了名門閨秀的偽裝,舉止間隨意自然,更是多了幾分江湖兒女的豪情。
斟滿一杯美酒,葉婉舉杯朝著趙子墨道:“趙大哥我敬你一杯,謝謝你這一路的護(hù)送之情?!?p> 趙子墨爽朗一笑,道:“行軍途中禁止飲酒,大哥我就以茶代之吧?!?p> 一杯飲盡,葉婉再斟滿一杯,舉杯朝范圓文道:“多謝知府大人盛情款待,這杯敬您?!?p> 范圓文回敬,笑瞇瞇的道:“葉小姐天姿國色娉婷嬌柔,卻又不乏豪氣,真是位妙人!今日范某能與你相識,范某三生有幸!”
等葉婉再斟滿一杯時,趙子墨的眼里都不禁露出了一絲異彩,楚云歌驚奇的望著她,道:“這杯莫非是要敬我?我就免了吧,再喝你莫要醉了。”
葉婉卻是沒有說話,舉杯向他示意一下,仰首飲盡。
這丫頭,這一路下來倒是沒發(fā)現(xiàn)她性子竟然有幾分狂野,楚云歌暗自苦笑,也將杯中酒飲盡。
三杯酒下肚,葉婉便安安靜靜的坐著吃飯,楚云歌與范圓文推杯換盞的歡談,大有一副相見恨晚的架勢,而范圓文言談舉止更是八面玲瓏,好聽的話兒一連串的從嘴里蹦出來,將席間三人好一頓夸獎吹捧。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離席之后趙子墨去安頓手下兵馬,范圓文則去親自張羅廂房,楚云歌隨著葉婉散步在府院中,晚風(fēng)穿堂而過,卷起了院里的幾片落葉,再撩動著葉婉的衣袂與青絲。
楚云歌靜靜望著葉婉,半晌,輕聲道:“你在洛陽無親無故,隨我去楚國定居如何?”
“楚國我不也是無親無故么?”葉婉仰望著皎潔的月光,幽幽的道:“這天大地大,無處可安身,亦無處不可安身?!?p> “你信范圓文么?”楚云歌問。
“不信?!?p> “那你信我嗎?”
“不敢信?!比~婉回首,夜色下的眼眸靜如秋湖。
楚云歌張張嘴卻是什么也沒說,只得苦澀的笑了笑,垂下的眼簾仿佛這清幽的夜,染上了些許落寞。
這一夜,葉婉睡的并不安穩(wěn),好不容易熬到睡著了卻又被噩夢驚醒,清晨頂著通紅的雙眼來到府邸門前,趙子墨一行人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
緩緩走到趙子墨面前,葉婉取下脖子上的一塊暗紅玉佩,道:“這是我從小戴在身上的玉佩,是相國寺里求的,據(jù)說能夠僻邪,希望可以佑你平安?!?p> 趙子墨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看著他仔細(xì)的系在腰間,葉婉這才笑了笑,只是心中諸般滋味,怕是自己也難以明了。
“等你返回京城的時候,可不可以再來看看我?”
葉婉通紅雙眼里的情愫令趙子墨心頭微顫,重重點了點頭。
楚云歌輕嘆一聲,自懷里掏出一塊小巧的金質(zhì)令牌塞到葉婉手里,在她耳邊低聲道:“若你以后...遇到了難以解決的麻煩,記得帶著這塊令牌去楚國京都,在任何一個官府衙門你只要出示這塊令牌都能找到我?!?p> 見葉婉神色不為所動,楚云歌眼神復(fù)雜,嘆道:“許多隱情我現(xiàn)在不便對你明說,只希望你能相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害你?!?p> 馬蹄輕踏,車輪徐徐轉(zhuǎn)動,眾人迎著朝陽而去,葉婉凝望著趙子墨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眼里有著濃濃的不舍,心里卻是在反復(fù)回蕩著楚云歌臨行的話語,捏著手里的那塊金質(zhì)令牌,一個疑問緩緩浮上心頭...
楚云歌,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