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車前離開，我給宋櫻打了個電話。
見我主動打電話給她，宋櫻顯得很高興：“顧闖，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怎么舍得打電話給我，是不是想請我吃飯，有空有空有空，只要是你，我隨時都有空?！?p> 我腦袋有點發(fā)麻：“宋櫻同志，咱們不說這些好不好。如果天聊不下去，就不聊了。”
“好的，好的，我這不是正和你在聊嗎？你說，你說?！?p> 我道：“對了，宋櫻，你是在商界人面熟，想向你打聽一下，知道一個叫《周住》牌的玉石床墊嗎？”
“知道?！彼螜鸦卮穑骸白罱t的?！?p> 我心中歡喜：“連你都知道，說來聽聽。”
宋櫻：“想聽啊，出來見我，請我吃飯。”
我沒有辦法：“好，我馬上去見你，不過，高擋飯店我可請不起，只能吃豆花飯?！?p> 宋櫻：“這么慘？好吧，對了，一直聽你說就在你家樓下麻辣燙味道不錯，干脆我們就去那里，反正你如果付不起錢也可以掛帳。你給我一個地址，我現(xiàn)在就過去。”
我氣得哇哇叫：“太瞧不起人了你。”
回到家之后，宋櫻已經(jīng)坐在一樓的麻辣燙鍋前等著，見到我不住招手：“顧闖，這里，這里?！?p> 鄰居們見我和這么一個大美女坐在一起吃飯，又是人家主動，面上都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時不時借故跑過來找我說話看熱鬧，搞得我很是煩惱。
宋櫻咯咯地笑著：“顧闖，想不到你人緣不錯嘛！”
我哭笑：“都是鄰居，要打一輩子交道的，大家也都相處都不錯?！?p> “這地方不錯啊，上樓可以打麻將，下樓就吃麻辣燙。顧闖，以后咱們的事情如果成了，我每周都要來這里住幾天?！?p> 我頭皮又是一麻：“別說這些沒用的?！?p> 劉軍的老婆聽說宋櫻來找我，就跑店子里來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聊天，兩人就此認識。等我回來，她卻不肯走，坐在柜臺里和譚婆婆磨牙，聽到這話，大喜，說：“宋櫻你也會麻將啊，咱們以后一起打。這樓打麻將的女人不多，經(jīng)常三缺一，煩得很。對了，你打多大？”
“好啊好啊，以后一起打牌/”宋櫻微笑：“我打一百一個子子?！?p> 一百一個子子的意思是小胡一百，最大十六番。如果自摸一個清一色帶杠，或者龍七對三家，就有四千八百塊入帳。
劉大嫂臉色一變：“我可打不了那么大，如果叫我家那口子知道，要挨打的。”
宋櫻忙道：“也能打小一點，你們打多大，兩塊，闊以闊以，反正就是混時間。等我們吃完飯，我們就上樓去打。也對，打這么大的牌不好，我家顧闖也會批評我的?！?p> 劉大嫂：“那好，就這么說定了?！?p> 聽到“我家顧闖”四字，圍觀眾人繼續(xù)報我以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有點惱怒：“宋櫻，吃你的吧！”
一邊吃飯，我一邊大概將養(yǎng)老院老人參加會議銷售的事情同她講了，問：“周住牌床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櫻：“我爸爸媽媽前一段時間就買了一床?！?p> “啊，這么巧？”
宋櫻：“知道那玉器床墊多少錢一床嗎？”
“多少錢，一千，兩千，不會是三千吧？這已經(jīng)是頂級床墊的價格了?！蔽乙贿B問了幾句，吃驚地說。年前城南村拆遷，陳力兩口子搬去環(huán)球中心的新房，買了新家具，也賣了新床墊，我也去幫過忙。
當時，陳力兩口子選的是帶香熏的那種，三千八一張，一口氣買了三張，花了一萬多塊，叫我瞠目結(jié)舌。
我從小被家里人窮養(yǎng)長大，參加工作之后工資也低，對于金錢非常敏感，平日里用的床墊也就一千多塊錢一張。反正就是找個地方睡覺，如果超過這個價格，在我看來那就是交智商稅。
更貴的床墊也有，比如意大利名師設(shè)計的舶來物，那是奢侈品，不在討論范圍。
宋櫻賣了幾次關(guān)子，這才道：“一萬一千八一張。”
我抽了一口冷氣：“這么貴？”
“是啊，貴得莫名其妙了。老人家去參加過兩次會議之后，被人洗了腦，說是這種床墊里有上好的和田白玉，能夠吸收人體的負能量，產(chǎn)生正能量什么的。長期躺在上面，可以改善體質(zhì)什么的?！?p> 我哭笑不得：“還改善體質(zhì)，是不是要練出神功，不就是小說中的寒冰床嗎？這純粹是忽悠人。忽悠了你不說，搞不好人家賺了你的錢背后還罵你是傻瓜?！?p> 宋櫻：“誰說不是呢，我當時就氣慘了，拿了床墊去退貨。誰想，對方耍流氓，說是貨物離手，概不退換。我宋櫻做了這么多年生意，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虧。就向工商和食藥監(jiān)局舉報他們無證經(jīng)營，欺騙用戶?！?p> “后來被查處沒有？”我問。
估計是沒有被查處，不然，那個床墊怎么現(xiàn)在還在賣？
宋櫻：“還真拿他們沒有辦法，人家證照齊全，在我區(qū)也有辦公地點，一切依法依規(guī)。再說，國家也不禁止會議銷售?！?p> 我奇道：“這床墊賣那么貴，明顯就是騙人的，怎么可能有合法證照？”
宋櫻：“你別忘記了，這可以玉器床墊。黃金有價玉無價，怎么核定價格，也是一本糊涂帳。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法律都有漏洞，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p> “那也是啊，最后怎么了？”
“我不服氣，又想了一個主意，翻出法規(guī)，說國家法律規(guī)定，消費者不滿意商品可以退貨，和他們扯了半天，總算把東西給退了。不過，還是被人收了一百八十塊手續(xù)費，六百八運費安裝費，氣死我了！”
我也搖頭嘆息。
宋櫻見我心情不是太好，問這是怎么了。
我便將魏婷和那些混蛋老頭的事情跟她說了一遍，氣道，這都是魏婷搞的鬼，她簡直就是我命里的克星。
宋櫻想了想，笑道：“你也不用擔心，這么貴的床墊，老頭們也未必就肯買，就算買了，錢是人家自己的，你也沒有任何辦法，對你們福利院的工作也沒有任何影響，安心吧！有國家救助制度，難道還怕他們被騙光了錢餓死？錢被騙光了，自然就不再去了。”
我想了想，也只這個道理。其實，進養(yǎng)老院的老人大多比較窮，真有錢，也不用走民政系統(tǒng)，直接就住進每月上萬的高檔康養(yǎng)中心里去了。范建國是個特例，這家伙喜歡熱鬧，而那些高檔的康養(yǎng)中心大多在風景區(qū)比較偏遠，他老人家每天都要逛街，自然是不肯去的。
錢在老人自己的腰包中，他們愛怎么花，我也管不了啊！
只能提醒他們，不要白交智商稅，這也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
“不行，這事我得管?！蔽遗派蟻砹恕?p> 宋櫻對此事也不放在心上：“隨你，吃菜，吃菜。顧闖，咱們喝一杯。來，干了！”
說罷，就將一杯大約一兩枸杞酒吞下肚去。
我皺了一下眉頭：“你一個大姑娘，喝酒不太好吧？”
宋櫻大約是因為喝了酒，面上浮現(xiàn)出一絲紅潤，看起來宛若一朵盛開的牡丹。她突然柔聲說：“在外面招呼應(yīng)酬，哪里能不喝酒？不過，你既然不高興，我答應(yīng)你以后少喝些?！?p> 我一呆：“關(guān)我什么事，你愛怎么就怎么吧？”
話一說出口，頓時感覺不對，忙打岔：“對了，李世民的事情怎么樣了。投訴你鐵器廠生產(chǎn)管制刀具的案子我交辦給桂花鎮(zhèn)派出所，因為有制度，我也不方便去問小黃?！?p> 宋櫻：“派出所的人來我們廠了解過情況，也取了證，錄了口供，暫時沒有后話。據(jù)派出所的人說，我廠證照齊全，所生產(chǎn)的工藝品都沒有開鋒，符合國家規(guī)定。只是，李世民咬死說工藝品刀寶劍的刀尖角度不符合規(guī)定，也是一件叫人煩惱的事情。這事，派出所還在調(diào)查了解過程中，短時間內(nèi)沒有定論?！?p> 我道：“這樣就好，你損失不小吧？”
宋櫻：“工藝品刀劍只是做著玩的，沒什么損失。就是李世民實在煩人，見派出所沒有動靜，天天跑過去鬧，你就在派出所隔壁，不知道嗎？”
“我白天在政府辦上班，還真不知道?！?p> 宋櫻：“小黃說，這事的關(guān)鍵還在李世民身上。只要他撤回舉報，也就過去了，希望我能做好他的工作?！?p> 我問：“你又找過李世民了，怎么說，他開價多少。反正就是錢的事，他漫天要價，你坐地還錢，給個幾千塊打發(fā)掉就是了?！?p> “幾千塊不是錢嗎，我被他敲詐了這么多年，實在有點氣不過。而且，人家這是搞這么大，明顯就不是想善罷甘休，我去找他談，你猜他開出什么條件？”
我問：“什么條件？”
“他要我給他買一部十幾萬的小車跑滴滴。”宋櫻徹底憤怒了，手微微顫抖：“我自然不肯答應(yīng)，他每天晚上就跑進廠鬧，有什么順什么走。連我辦公室的飲水機都搬走了。門衛(wèi)惹不起他，放狗去咬，狗也被打死了。這個混蛋，這個流氓！”
“報警沒有？”
“報了，派出所的人說，這是你們親戚之間的糾紛，清官難斷家務(wù)事，管不了?！?p> 我看她實在太氣，默默地給她倒了一杯酒：“想喝就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