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針芒交鋒

　　詩會在一片樂聲之中開始。

　　伴隨著樂聲，兩位老態(tài)龍鐘的裁判老師走了進(jìn)來。蘇塵并不認(rèn)識這兩位，倒是張文勇看到這兩人，立刻提醒蘇塵道：“這兩位是李子江和宋慈剛，都是非常權(quán)威的揚(yáng)州學(xué)士。今晚的陣容看來甚是宏大啊?！?p>　　李子江和宋慈剛，蘇塵想了想，似乎有點印象。

　　恰在這個時候，彭清宇從二樓走了下來，一路走到舞臺中央，站在了幾位歌姬的中央。

　　“各位，各位?！迸砬逵畲舐暫傲藘删?，樂聲漸漸消減，一樓的嘈雜也慢慢停了下來。

　　“今日有幸，蒙各位見諒，由我來舉辦這場北伐詩會。眾所周知，我大陳夙興夜寐，企望興復(fù)大陳往日榮光。近來，左相鄭大人親自主持的北伐，已經(jīng)準(zhǔn)備開拔了。我們今晚的詩會，便是為了祝鄭大人北伐順利而舉辦的。各位，在下便先賦一首打油詩，大家不要笑我啊?！迸砬逵钫Z氣輕松，說完之后，他果然寫了一首打油詩。

　　“遙望北方戰(zhàn)火絕，又見江南煙花滅。若問此行欲何為，殺退金人百萬兵?！?p>　　詩淺顯易懂，且不押韻，說是打油詩，確實是打油詩。這詩讓在座的書生們嘿嘿笑了起來。氣氛一時間變得活躍。

　　“告訴大家不要笑話我了嘛。我彭清宇不是什么文人墨客，但我專門服侍文人墨客，今晚大家所作的詩詞歌賦，都會被我收錄在《揚(yáng)州北伐集錄》之中，廣發(fā)揚(yáng)州，供所有人鑒賞。所以各位，可千萬別掖著藏著了。好了，我宣布，今晚北伐詩會，正式開始！”彭清宇嘿嘿笑著，說完，便跳下了舞臺。

　　舞臺之上，立刻又有數(shù)名歌姬跑上來，樂聲再次響起。

　　蘇塵聽了彭清宇的話，不禁道：“不愧是第一書商，這生意做的太好了?！?p>　　“哦？什么生意？”張文勇奇怪道。

　　蘇塵解釋道：“今晚這詩會，自然有許多人要揚(yáng)名立萬，但真正的利益既得者，卻是彭清宇。剛剛那番話說出來，你覺得還有人會藏著私貨嗎？這是要給全城百姓看的東西，必定佳作齊出。而彭清宇分文不出，便將所有詩作收下來，再賣出去。這筆生意，怎么做怎么賺啊。商人無利不起早，要不然彭清宇怎么會勞師動眾舉辦這一場北伐詩會？”

　　張文勇“啊”的一聲，這才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那豈不是便宜了彭清宇。早知道這樣，就讓姐姐辦這場詩會好了?！?p>　　蘇塵卻搖搖頭道：“別人辦盈虧不定，彭清宇卻絕對是大賺特賺的。師娘若舉辦詩會，就算手里有這些詩，她還是要外包出去給書商啊。”

　　“確實，確實?！睆埼挠曼c點頭。

　　舞臺上的歌姬們舞罷一曲，已經(jīng)退下，在彭清宇的拋磚引玉下，自有那些一腔熱血的書生們站起來為彭清宇奉上極為精彩的詩作。今天的詩會主題乃是“北伐”，故此眾人寫的詩詞，多是邊塞之作，不過這些書生哪里上過什么戰(zhàn)場，寫出來的東西，大多乃是無病呻吟，如同雞肋。

　　“自古邊關(guān)無凈，向來將軍陣亡。雁門塞外有歌聲，胡騎鐵馬爭鳴。

　　北伐興亡不定，大陳歷來精兵。從無到有歷百載，惟愿凱旋天晴。”

　　“鐵馬冰戈渾似夢，戍外羌笛一孤鳴。書生持劍真君子，哪個騷人敢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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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詩詞良莠不齊，有的氣勢十足，有的卻胡編亂造。大廳里這人坐下去，那人站起來，起起坐坐，興致勃勃。

　　蘇塵沒心情聽他們的詩，他回頭看剛剛那個丫鬟，卻發(fā)現(xiàn)那丫鬟早已不知去向。蘇塵急忙往樓上看去，果然在二樓的圍欄前，有一個身穿彩衣的少女。那少女看不清臉，她此時正一步一步走向雅間。二樓本來雅間極多，但今日孟知州宴請故友，所以包下了二樓，整個二樓只有一處雅間里面有人。那少女去的方向，便是那處雅間。

　　糟糕，我猜的不會這么準(zhǔn)吧？蘇塵心念所致，急忙起身就想往二樓去。

　　他剛起身，便聽得石潛的聲音：“等等，我們的少年詩圣似乎有話要說??？”

　　“嗯？”蘇塵回頭看去。原來，此時詩會已經(jīng)進(jìn)行，每個書生站起來都會念誦一首自己的得意之作。此時正輪到一位書生作詩，那書生似乎沒什么準(zhǔn)備，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偏偏在這個時候，蘇塵沒注意別人的窘境，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各位，尿急，尿急?！碧K塵向那書生略表歉意，拱拱手，便要離開。

　　“哎，尿急也不急于一時。”石潛站起來，攔住了蘇塵，“既然王兄作不出來，蘇兄，你便幫他做一首如何？”

　　“石兄，我真的尿急，下次吧?！碧K塵皺皺眉頭，客氣了一句，轉(zhuǎn)身想走。

　　“子清，別拂了別人面子啊。”齊志遠(yuǎn)在旁邊搭了句。

　　“哎~~我想蘇兄一定是對在座的各位沒什么興致。想當(dāng)年蘇兄年僅十歲，便能在須臾間寫出一首四言絕句。這種才華，旁人無可及者。想必蘇兄定是覺得我們不夠格，故此才以尿急推脫吧？”石潛道。

　　石潛這話可謂步步緊逼。言下之意，你以前年少，作詩都非?？欤F(xiàn)在成年，自然應(yīng)該更快。而你今天若是不作，那便是看不起在座的揚(yáng)州才子們。

　　蘇塵看著石潛，心中有些怒火。他與石潛從未見過，今天一見面，石潛便針鋒相對，此時更是用言語擠兌他。所謂泥人尚有三分火氣，蘇塵涵養(yǎng)再好，此時也有些忍不了了。

　　他又看了看齊志遠(yuǎn)，齊志遠(yuǎn)一副看熱鬧的樣子，明顯沒想幫蘇塵解圍。

　　“子清沒興趣，不如我來幫子清作詩一首如何？”張文勇情急之下，想要幫蘇塵出頭。蘇塵雖有少年詩圣之名，然而亦有才華散盡，被陳昀逐出師門的時候。張文勇?lián)鷳n蘇塵一時半刻寫不出什么好東西。

　　石潛之所以如此篤定相迫蘇塵，打的算盤也正是如此。他才不相信一個渾渾噩噩七八年的家伙，忽然之間就打通了任督二脈。此時相迫，乃是一步絕佳妙棋。

　　“文勇，就算要幫忙，那也是我來幫。子清作不出詩，我這個做學(xué)兄的，當(dāng)然得幫上一幫了。子清，放心好了，你且去吧，我來幫你作一首。”這時候，齊志遠(yuǎn)笑著站了起來。

　　蘇塵冷眼旁觀，如果他這個時候真的走了，那就是既墮了自己的名聲，也成全了齊志遠(yuǎn)。

　　“讓我作詩嗎？那我便作一首好了?！碧K塵想到這里，忽然笑了起來。

　　“嗯？什么？”齊志遠(yuǎn)沒想到蘇塵竟然真的會答應(yīng)。難道他真的在須臾間就想到了什么好詩？

　　“石兄，你已經(jīng)作過了？”蘇塵問。

　　石潛道：“還沒，不過我已胸有成竹?！?p>　　“那便將你那胸有成竹之作拿出來吧。”蘇塵冷笑道。

　　“卻之不恭?！笔瘽摷纯痰馈?p>　　“勁節(jié)剛姿，誰與比、歲寒松柏？幾度欲、排云呈腹，叩頭流血。杜老愛君須謾苦，賈生流涕衣空濕。為國家、仔細(xì)計安危，淵然識。英雄士，非全闕。東南富，尤難匹。卻甘心修好，無心逐此！螳怒空橫林影臂，鷹揚(yáng)不展秋空翼。但只將南北限藩籬，長江隔！”

　　“好！”一首詞說罷，滿堂喝彩。

　　石潛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這首詞他可是準(zhǔn)備良久，就等著今天晚上一鳴驚人呢。

　　“我已經(jīng)拿出來了，蘇兄可準(zhǔn)備好了？”石潛笑問。

　　蘇塵默念一遍，問道：“《滿江紅》？”

　　“正是。”

　　“這么巧啊……”蘇塵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我這里也有一首滿江紅，倒是想和你的比一比?！?p>　　“哦？”齊志明臉色變了變，但是仍然保持笑意，“愿聞其詳?！?p>　　“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頭一句出口，一股浩然霸氣迎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