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宜嫁娶訂盟納采祭祀,忌開市安葬出行會親友。
“姐,起床吃飯啦!起床啦!”
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屋里是弟弟讓自己起床的叫喊聲,任夏睡眠質(zhì)量再好也扛不住這么造,只得從嗓子眼里摳出一聲“嗯起來了?!?p> 摳完將被子往頭上拉了拉,試圖將這些聲音隔絕在被窩以外。
伴隨著“吱扭”一聲,房門被一股不可抵擋的巨大力量推開,“任夏!你說你,回來這么幾天,天天睡到七八點……”
任夏一聽這聲音,立馬拉下被子露出頭,瞪著一雙尚未睜開的眼說道:“媽,媽,楊女士,你看我起來了,我真起來了,你先出去,我穿衣服呢?!?p> 楊女士在任夏屋里轉(zhuǎn)悠兩圈,又大聲的弄出許多聲音,“叫你起來就知道嗯,嗯,整天睡覺,跟你爸一樣懶,你說你上班的時候也這么懶哪個公司會要你?快點起來!”
……
面對老媽的這尚算溫和的嘮叨,任夏只得乖乖看著聽著,唯一露在被子外的頭跟隨著自己媽媽的身影,以此來證明自己真的很清醒了。楊女士滿意的看了眼自己的杰作,“吱扭”拉上門給了任夏一條生路。
任夏在外面工作家在農(nóng)村,年假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心里自是打算不讓老爸老媽生氣的,但是這整天讓人六點起床真的有點受不了,在床上又磨嘰了一會兒,屋外的鞭炮聲也逐漸密集且響亮起來,任夏看了眼時間,六點四十,趕在楊女士再次發(fā)火之前爬了起來。
吃過早飯,任夏窩在沙發(fā)上看手機,老媽早上發(fā)落完任夏一頓此時身心舒暢,拿著遙控器找電視劇看。
“夏夏,過完年都二十四了啊?!?p> 任夏一聽感覺不對,不動聲色的回道,“嗯,剛好本命年了?!?p> 老媽聽任夏說本命年追問了一句,“給你買的紅褲頭穿上了嗎?”
任夏滿頭黑線,虧了這是自己親媽,不然總感覺不太對頭。
“穿了?!彪m然這個話題也不算好,但總算是轉(zhuǎn)移老媽注意力了啊!
世間本就坑坑洼洼,不跳這個坑就要跳那個,任夏選擇自己給自己挖的坑。
“穿了就好,你今年一定要穿紅,本命年不好過,有事跟家里打電話?!?p> 任夏撇撇嘴,“知道啦,我能有什么事,最多就是工作不順心,你就別擔心了?!?p> “哎,媽你看剛才那個新聞。”
老媽將電視調(diào)回新聞頻道,此時上面正報道著一條插播新聞。
“20x8年二月十五日凌晨,首都博物館內(nèi)世上現(xiàn)存年代最久遠的鮫珠失竊,該系列鮫珠共五顆,現(xiàn)已尋回三顆尚有兩顆下落不明,望廣大群眾積極提供線索?!毙侣剰V播員旁邊貼了張圖片,是五顆鴿子蛋大小的珠子,透明中泛著藍光。
“這大過年的小偷也不閑著?。∵€偷到首都博物館去了。”老媽在一旁感慨道。
任夏沒回,她注意到這條新聞是因為那五顆鮫珠的圖片讓她有點熟悉的感覺,但看完之后那股感覺又消失了。
“楊阿姨,夏夏姐在家嗎?”
院子里傳來一個女聲,任夏起身從窗戶向外看去,任靜,任夏一個叔叔家的妹妹。
“小靜啊,來來,你夏夏姐在屋里呢?!?p> 老媽把人帶進屋拿了碟瓜果放到茶幾上。
“夏夏姐,聽說你在首都上班呢?!?p> “嗯?!边@個妹妹任夏并不太熟悉,實際上從初中就在外面讀書,到現(xiàn)在老家這邊的人她都不怎么熟悉了,而對于不熟悉的人,任夏話一直很少。
“嗯,夏夏姐在做什么工作啊?”
“沒什么,做服裝的?!?p> “夏夏姐是一會兒就要回首都去了嗎?”
“嗯?!?p> 任夏起身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也沒回去站在一旁開始小口小口喝水。
任媽媽接過話去,“小靜最近在做什么呢?”
任靜擺脫了我問你答的尷尬局面,笑著跟任媽媽說話。
“之前在我們縣里做幼教的,阿姨您送然然的時候我們還見過的?!?p> 任媽媽恍然大笑,“對,你看我這記性,教師好,工作穩(wěn)定又不累,比你夏夏姐有出息多了?!?p> 任靜忙回道,“哪比得上夏夏姐,夏夏姐書讀的多,在大公司上班,見的也比我多,我就是在咱們這兒混著過過日子?!?p> 任夏聽著兩人對話,心里思索這個妹妹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兩人可能就小時候有過來往,不至于現(xiàn)在來跟自己交朋友聯(lián)絡(luò)感情吧?
“夏夏姐在什么公司上班?。俊?p> 任靜見任夏沒再喝水了又接著問。
“一個服裝設(shè)計公司,我做助理的。”接收到老媽的眼色任夏坐回沙發(fā),認真回答道。
“噢噢,這樣啊,夏夏姐名牌大學畢業(yè),將來肯定能做設(shè)計師的?!?p> 任夏笑了笑沒說話。
“夏夏姐大學學的設(shè)計嗎?”
“沒,我是工科的,設(shè)計班都是學繪畫的,我一點繪畫功底也沒有,所以能不能做設(shè)計師還不好說?!?p> 任靜眼亮了一下,轉(zhuǎn)頭跟任媽媽說,“楊姨你知道我,我學幼教之前不是讀了專科嗎,學的就是畫畫。”
任媽媽點點頭,對任夏道,“我記著小靜是學了,你讀高中的時候她還給你送來過一張自己畫的蓮花,在你那個盒子里放著呢。”
任夏點了點頭,也想起這回事來,她伸手拿了個橘子遞給任靜,“小靜你那個花畫的很好看,我后來學了點素描,但那個我還是畫不來?!?p> 任靜去接橘子,低頭看到任夏手腕上滑落的腕帶。
“哎,夏夏姐你別夸我了,那都是以前畫的了,現(xiàn)在我也就會簡單幾下,該忘的早就忘了?!?p> 任靜剝了橘子,似是不經(jīng)意的說,“夏夏姐你這個手鐲挺好看的?!?p> 手鐲?
任夏看了眼自己手腕,任靜不說任夏自己都沒注意到這個,什么時候來的?
看到任夏的反應(yīng)任靜心里有了計較。
“阿姨,也不怕跟您說,我之前有個男朋友是坐過牢的。”
任媽媽一愣,這怎么還說到前男友坐牢的事上去了?
“他偷東西被關(guān)了兩年,剛放出來那會兒帶的也是這種手鐲?!比戊o拉起任夏胳膊,“我當時看著好看問他哪兒來的,他一臉晦氣跟我說,上面有定位,是為了防止他再犯罪監(jiān)視用的,我瞧夏夏姐這個跟我前男友那個倒是挺像?!?p> 任夏低頭去看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那東西,不敢置信的想到難道我是犯人?
任夏愣住了,先不說她沒聽懂任靜都說了什么,單說這個腕帶什么時候到自己胳膊上的,她是一點記憶都沒有。
“楊阿姨,夏夏姐在外面做了什么您知道嗎?”
任媽媽恍然若失反問,“做了什么?”
任靜咯咯一笑,“這我哪知道,您還是問夏夏姐吧,反正不會是什么好事了吧。”
任靜吃完橘子,拍拍身站起來,“楊阿姨夏夏姐,今天打擾了,我就先走了?!?p> 看著母女倆都呆呆的,任靜也沒多說話自行推開門走了,邊走邊說“晦氣,還好我沒辭職,不然跟著她走了不知道要被帶到什么地方去,該不會是搞傳銷的吧…”
任媽媽被傳銷兩個字刺激到了,突然站起來甩了任夏一個耳光,打完像是用完了所有力氣,哆哆嗦嗦指著任夏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事實上她是有點信了任靜的話了。
“你…”
“你自己說。”
任夏只是低頭看自己的手,像從沒見過一樣。
“你說啊!你倒是說??!”
任夏木木的回了一句,“我說什么?”
任媽媽撲到她身上抓著任夏肩,力氣之大讓任夏不自覺皺了眉。
“說你自己沒做壞事,說你是好人,說…”
后面那幾個字卻像是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吐不出來了。
“我沒坐過監(jiān)獄。”
任夏抬頭定定的看著自己母親,“我沒坐過監(jiān)獄?!?p> 在剛才那一瞬間這個女士似乎從一個中年人迅速衰老,看到了自己母親眼角爬滿的皺紋,看到了她隱藏在染發(fā)劑下的滿頭銀絲,任夏又說了一遍,這話像是說給任媽媽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任媽媽起身,滿屋子亂翻終于找到自己手機,轉(zhuǎn)身間膝蓋撞到茶幾也不自覺,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沒繃住哭了出來,“任梁你快回來,夏夏,夏夏她出事了,她坐牢了?!?p> 任夏跑過去幫媽媽揉膝蓋,這會兒倒是任媽媽一言不發(fā)了,任夏輕輕揉了媽媽的膝蓋,幸好冬天穿的多,沒撞的很嚴重,任夏找來跌打酒幫媽媽敷好,自己趴在她大腿上,嘴里一直低聲重復,“我沒做過監(jiān)獄?!?p> 任爸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剛帶兒子去了父親家里就接到這個電話,一句話都沒說便急急趕回來,任天才九歲他沒敢?guī)Щ貋恚藭r見到任夏好好呆在家里這才放下心來。
任梁想拉起任夏,奈何她死死抱著任媽媽任憑他怎么用力也沒拉動,任媽媽這會兒回過神一把推開任梁,將任夏抱在懷里,“你干什么,別動她!”
任梁氣的喘粗氣,“那你們倒是說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任媽媽擦了擦眼淚,輕拍著任夏的背把事情說了一遍。任梁聽到任夏嘴里還是一直嘀咕自己沒坐過監(jiān)獄氣的反問,“你說沒做監(jiān)獄,那監(jiān)視你的手鐲是哪兒來的!”
任夏抬頭看著老爸,哪兒來的,哪兒來的?她就是想不起來哪兒來的這東西!
任夏急得抱著頭,嗓子里嘶啞的喊了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