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
岐城,清風(fēng)客棧。子時——黑云蔽空,星月全無。
一黑影從楞窗掠進(jìn),悄無聲息的穿過犯困守衛(wèi)身邊,帶起一陣風(fēng),極快的隱沒了身形。守衛(wèi)揉揉眼,仔細(xì)睜大眼看去,黑漆漆的客棧通道并無人影。他嘟囔幾句,打了個呵欠,又倚墻而眠。
頭頂橫木上的黑衣人悄悄跳下來,一掌劈向他頸后,脖子一歪,人已陷入昏迷。
黑影伸手輕輕推開旁邊緊閉的門,閃身入內(nèi)。眼前黑乎乎一片,可是他的眼睛卻準(zhǔn)確無誤的盯向床榻,仔細(xì)聽,榻上人呼吸清淺平穩(wěn),正在熟睡。
他向前靠近,腳步雖輕卻并不慢,眨眼間,已至榻邊。
他并未輕舉妄動,只警惕的從腰后掏出一把匕首,繃緊身子。雇他來的人特意囑咐,此人最是狡猾,且武功高強,不易對付,因此要他多加防備。
一息,兩息,三息……良久后,榻上人的呼吸仍舊綿長平穩(wěn),沒有一絲變化。
“……”
說好的機智狡猾,武功高強?就這?
黑影“嗤”了一聲,收了匕首,放松神情,然后伸手向前,一把掐住榻上人的脖頸,手下觸感細(xì)膩軟綿,微微收緊,榻上人仍舊沒有絲毫反應(yīng)。
如果不是手下的血脈在隱隱跳動,他會以為這是一個死人?
不過不是死人,也是不正常的,被人掐住脖子,還能熟睡的人,能正常嗎?
見此人果真“不清醒”,于是他松開脖子,把棉被掀開,抗起人,就出了客棧。
搖晃顛簸,白千久迷迷糊糊的有了些意識,就感覺好像有人提著她的雙腿倒懸著來回折騰。
腦袋發(fā)懵,肚里也翻騰的想吐,費力的睜開眼睛,漆黑一片,和不睜開一個樣。
天旋地轉(zhuǎn),眩暈感襲來,她急忙捂住嘴,忍住了想要干嘔的沖動。
這是在哪?
她又仔細(xì)的瞇眼瞧去,一晃一晃的兩個黑影。
不,是腿——倒著的兩條快速移動黑腿。
腰間非常疼痛,仿佛在柱子上被來回敲過一樣,現(xiàn)在還在敲。
腦子終于緩過來了,種種跡象,再結(jié)合她的腿被兩只手按著,可以推斷出:此時,她在人的肩膀之上……肩膀之上
真是驚悚!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竹林中,黑衣人圍攻,她扔出迷藥,趁機撲向蘇非珉,然后藏身于懸坡之下,準(zhǔn)備等待黑衣人的離開,然后回營。
誰知意外就此發(fā)生,《另蹊》心法猝不及就反噬了。
當(dāng)時林中出現(xiàn)刺客,她迫不得已使用了族中禁法,此法一個月內(nèi)只能使用一次,多了會遭到反噬。
她雖知道此心法霸道,可是卻沒有料到它的反噬如此厲害,險些要了她的命。
寒風(fēng)刺骨,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的衣裳并不厚實,難怪此時,牙齒哆嗦的都快磕在一起了,而她的腦子也快凍住了。
這人是誰?這兒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脆聲響在耳畔,這熟悉的聲音,這猛烈的勁風(fēng),讓白千久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此人正在扛著她飛檐走壁。
扛著一個她卻還能奔如疾馬,且呼吸并未有絲毫急促,白千久又得出一個結(jié)果——這人武功還很高強。
而她自己卻羸弱的如同一顆雞蛋,一捏就碎,毫無戰(zhàn)斗力。
前十五年,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心甘情愿”讓人扛在肩上,頂著烈風(fēng),伴著碎瓊,感受飛一般的感覺。
這滋味,無異于大冷天去跳冰湖,不死也難活。
可是她還不得不強撐著,想辦法熬過眼下。
如今最明確的做法,那就是繼續(xù)裝昏睡。
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與他交手。她的身體實在是太弱了,連寒氣都抵御不住,而且她還很餓,身體已經(jīng)在瘋狂的叫囂了。
二來,還可以知道他的幕后指使人,白千久也想知道到底是誰,三番五次派人試探追殺她,而且他們向自己要的東西,究竟是什么?
雖說有些危險,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弄清楚此事,她怕有一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打定注意后,白千久閉上眼,忍著寒風(fēng),在心里默念《金剛經(jīng)》。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wèi)國祗樹于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是……爾是……”
她還是很冷,很餓,很難受啊。
這位大哥,你到底要去哪兒呀?
房頂很危險……也很冷啊。
嗚嗚……白千久只能在心底哀哭,又痛罵此人千百遍,真是太沒有人品了,難道不知道大冬天穿單衣會死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