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察暗訪了幾日,白千久決定帶著胖子進(jìn)城看媳婦。
是日,漆黑的東邊天幕只隱隱泛著點紅光,一切都還處在黑暗之中。而就在這薄霧輕攏,寒霜未褪之時,白千久鉆出了那不甚暖和的衾被,出了帳篷。
她打了個冷戰(zhàn),瞬間清醒了許多,去和胖子會合后,守在通往主帳的路上,準(zhǔn)備待那兩個人把菜蔬等物送進(jìn)去后返回時,把車劫了,偷偷溜進(jìn)城。
“大……大哥,會不會出事啊”胖子縮了縮脖子,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
“怕什么,待會聽我指示,再動手?!焙诎抵?,白千久的眸光閃閃發(fā)光。
“可是,我……我還是怕?!?p> 胖子素聞華家軍軍法甚嚴(yán),昨日還聽士兵說一個偷跑的人被懲罰在練武場頂著獵獵寒風(fēng)站了一夜,第二天整個人都凍僵了,幸的那人命大,面似凍骨卻還有一絲游氣。
若是此行被發(fā)現(xiàn)了,胖子覺得自己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他仿佛都可以想到自己第二日僵硬筆直的倒在那冰冷刺骨的寒地之上……
在這寒霜盡染的暗處,白千久看見胖子又慫了,最終使出殺手锏。
“想不想見媳婦了?”
“想”
“想見媳婦,就要膽大,知道嗎?”
胖子腦子里頓時浮出了自己曾見過的那個害羞漂亮對著他笑的溫婉的姑娘,聞言贊同的直點頭,渾身仿佛都熱了起來。
遠(yuǎn)處昏黑之處,有兩人拉著一輛車,邊走邊碎語的過來了。
白千久利索的出手,把人打暈藏在帳內(nèi),拉車走人。
一切和預(yù)想的一樣順利,待天邊泄出璀璨光亮之時,白千久已經(jīng)和胖子快到城門口了。
城墻之上守衛(wèi)看到他們拉著一輛車前來,便下去為他們開門。
那兵把朱門開了一扇,似是太冷了,他雙手舉在嘴邊呵了呵,笑著問道“今日怎么把臉遮上了?平日你們兄弟二人不是都不怕冷嗎?”
白千久用手掩了掩面上圍著的衣布,壓著嗓子說道:“昨日受了風(fēng)寒,傷了嗓子,見不得風(fēng)”隨即又指了指身側(cè)的胖子說道:“都怪他昨日非拉著我喝酒,不然,怎會在回家時二人都受了寒氣。”
似是太冷了,白千久跺了跺腳,嘴里還催著胖子:“快走,再不趕回去,該受罰了?!?p> 在白千久二人推車進(jìn)門路過他時,那兵忽然開口問道:“高大哥怎的胖了?”
胖子渾身一抖,險些叫出聲,白千久鎮(zhèn)定的遞給胖子一個眼神,隨即沙啞的開口說道:“你說他啊,還不是他那婆娘見他受了寒氣,硬是讓他多穿了幾成棉衣?!?p> 那人沒有起疑,還出主意的說道:“是啊,這天真冷。你們快回去喝些熱水?!?p> 直到走遠(yuǎn),進(jìn)入巷子里,胖子才取下遮面的衣布,顫著聲音說道:“大……大哥,嚇?biāo)牢伊恕?p> “不用怕,我們等會還要出去呢?!卑浊Ь眯Σ[瞇的安慰道。
胖子抖的更厲害了,這是安慰嗎?這明明是驚嚇好嗎?
“來說說,這城中最大的酒樓是哪家?。俊卑浊Ь酶怪械酿捪x又出來作祟了。
“不醉樓”
胖子立馬接口說道。
不醉樓是白水城最大的酒樓,不過它以前不叫不醉樓叫天香樓,也并不出名,可是直到三年前,換了一個東家,生意突然火了起來。
“那走吧,”白千久轉(zhuǎn)身就走,胖子拉著車跟在后面,期間幾次張口欲言,可是看到白千久興致極高,最后都沒能說出口。
走至主街,天已大明,店鋪門也稀稀落落的開門,擺攤賣貨的人也正挑擔(dān)前來,炊煙也從城中四面八方裊裊升起。
胖子在后面緊緊跟著她,白千久倒也不用他帶路,自己在前面邊走邊看,仿佛對周圍的一切事情都極有興趣。
從小生活在頑山的她被師父嚴(yán)格要求,未至及笄之年便熟知了蒼衍國的每一座城,每一座山,乃至每一條河流。她能閉著眼說出各個城池的地理優(yōu)勢,以及其攻克之法,只因那些都是她數(shù)年查閱無數(shù)本典籍孤本圖繪親自演習(xí)探尋出來的。
雖如此,可是她卻從未親自體會過那些書中描寫的繁榮富足的景象。她下意識的忽略了自己小時候偷跑下山的那次,不過兩天就被逮回去了,那能算是體會生活嗎?
不遠(yuǎn)處一座酒樓的匾額在晨暉的照射下閃著耀眼的金色光芒,在一眾林立的商鋪茶樓里分外扎眼。
白千久看著那塊閃著她眼,在上面書寫著不醉樓三字的金匾,在心里暗暗想到:這東家也不怕被人搶了。
隨即她又搖搖頭想著許是富到流油,腦子也變傻了。
白千久抬腿欲進(jìn),一路安靜的胖子忽然開口說道:“要不,我們還是去別處吃飯吧?!?p> “為何?來了門口怎能再去別處?”
“因為……因為……”胖子漲紅了臉,也沒憋出來是為何。
于是白千久不待他說完就抬腿踏入,可是卻被橫出來的一支胳膊攔住了,是個長的很普通的小二,白千久試著推了一下,卻出乎意料的沒推開。
她奇怪的看了看樓里坐著三三兩兩吃酒吃菜的客人,沒錯啊?走對了呀,她也是來吃飯的啊。于是問到:“為何不能進(jìn)去?”
那小二倒是有禮貌的笑著說:“第一次來這兒的客人都必須先交三兩銀子?!?p> 白千久聞言,驚愕的張開了嘴,飯沒吃,酒也沒喝,進(jìn)個門就收三兩銀子,這不是明搶嗎?
雖然常年不下山,可是普通常識她還是知道的,在蒼衍國一個燒餅一文錢,一斗米才五文錢,而一兩銀子足以買到200斗米。
在不同的地方,貨物的的價錢雖有差別,可是三兩銀子也是足夠普通一戶人家兩三年的吃用了。
“我們不如……不如去別處吃吧”見白千久被擋在門外,胖子連忙說道。
那小二還是笑著,卻在眼底帶了點輕諷,指著酒樓對面說道:“沒錢去那邊,兩文錢一碗清湯面外加一個燒餅,管飽了。這兒可不是什么下九流都可以進(jìn)來的?!?p> 白千久聞言沒動,只挑了挑了眉,忽然在胖子驚奇的目光下從胸前的衣襟處掏出一個鼓鼓的灰色錦袋。
她把袋子打開,從里面倒出六塊銀錠子,隨意遞給那小二,還笑著吩咐道:“待會挑最貴的菜上知道嗎?”她倒要看看,這兒的菜有多好吃,酒有多好喝,值得那三兩銀子的進(jìn)門費(fèi)。
那小二臉上的笑容有些繃不住了,雙手下意識的伸出接過,心下踹踹不安的連忙彎腰諂媚的笑著說道:“請進(jìn),請進(jìn),快請進(jìn)?!?p> 掌柜曾多次與他說過人不可貌相,可是,他都不以為然,有錢為什么要穿的那么破舊,這次卻是栽跟頭了。
白千久進(jìn)門的動作忽然一頓,又笑瞇瞇的補(bǔ)充說:“你的眼睛太小了,以后看人要睜大一些,知道嗎?”
那小二頓時連連點頭說道:“是,是……是小的的錯,眼睛沒睜大,以后一定把眼睛睜大了。”
最后白千久對著那個還站在外面眼神呆愣的人說道:“傻站著干什么,還不快進(jìn)來?!?p> 胖子頓時回神了,他挺了挺胸,抬著頭,大步走進(jìn)了這家他曾數(shù)次路過卻從不敢邁入的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