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色映照著兩人的臉,現(xiàn)在的空氣可沒有嚴肅的感覺,不過塞莉是笑著的,安的臉色是非?!獓烂C的,之前她可是一直陪笑的。
笑容消失,演技也不復存在,塞莉拍了拍手,酒杯慢慢的移動到了安的身前。
“我本來以為這地方的貴族,就是那什么吉爾斯·德萊男爵,我本以為他有戀童癖,或者比較喜歡幼女,又或者比較喜歡十來歲的少女,我一直把你當做他的情婦或者什么情人的,但從你,怎么說呢,反正我現(xiàn)在是完全否決了這種可能性?!?p> “...”
往這方面想,是不是也太糟了?正常情況不都應該往私生子的方面想嗎?好在安并沒有生氣。
不過讓提恩有一點在意的是,安竟然是西菲尼出身?西菲尼和神圣帝國最短的的通行路線被海因森林阻斷,如果想要安全的通行,要到達諾森因城至少要繞超過四個月的大圈子,外加上諾森因城因為海因森林的關系,本質上是一個郊區(qū)的荒城。
這地方并沒有什么出名的地產,前路又被海因森林堵死,按理,就算是旅行,也不應該來這座城。
“沒有父母的你,是被德萊男爵帶過來的,六年前,那個時候你應該才十四歲,為什么他會帶著你來這地方?你可不要騙我說你他私生子,沒這個可能。”
塞莉剛說出的一段話,讓提恩陷入了奇怪的迷茫中,六年前?那個時候——那個冬季,就是發(fā)生在六年前,沒有父母,被德萊男爵帶到這里的,怎么可能,一個他國的貴族,從異國帶回來一個和自己無緣無故的孤兒?
撫養(yǎng)是小問題,不管怎么說也是個男爵,而且還是這座城鎮(zhèn)的領主,但怎么可能會讓自己帶回來的小鬼參與進城鎮(zhèn)的核心建設。
貴族的體系,注定不是一個人能說了算的,德萊家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可現(xiàn)在安絕對是身處高位了。
“塞莉·諾曼,諾曼家的大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能夠調查到這種地步,我是很想用個投機的謊言騙過去,可顯然,如果我這里不說真話,大小姐你肯定會轉投商會,不如說大小姐你就是抱著這個想法來的?!?p> “你應該知道自己獲勝的可能性有多大,這雖然是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可這只老鼠,說不定會把你這貓給吃了?!?p> “好吧,我的大小姐,我如實說吧?!?p> 安并沒有接過桌面上的杯子,而是搖晃了下自己手上的酒杯,看到酒喝得也差不多,她想要拿起酒瓶倒點酒,可手還在取酒的路上,酒就已經倒入了她的酒杯。
見到這個場景,安靠在了椅子上。
“三號文件,我想如果是諾曼家的大小姐,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吧?”
“六年前,我們諾曼家遺失的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大概非常重要?!?p> “這份文件對諾曼家也許不是那么重要,但對一個四處奔波,只為能夠改善領地現(xiàn)狀的領主來說,太重要了?!?p> “你想說是你給了吉爾斯三號文件?怎么可能,這份文件雖然遺失了,但絕對不是你階級能夠弄到的?!?p> “大小姐,你還記得三號文件是怎么遺失的嗎?”
“雪崩,當時里斯本的領主一行,拿了文件準備回去大展身手,結果半路遇上雪崩,一行人全死了,至今還沒找到尸首,你不要和我說你撿到了他們的尸體。”
“就是我真的撿到了尸體,也不會去撿文書這類不能填飽肚子的東西?!?p> 說到這里的安,擦了一下自己頭發(fā)上的水珠。
都進來這么久了,她這才想起要擦一下潮濕的頭發(fā)。
她接過庫洛維的毛巾,對著庫洛維說了聲謝謝后,繼續(xù)說起了她的故事。
——
那是無比的寒冷冬天。
她見到了雪崩,親眼看著無情的大雪吞噬了至少二十人。
兩三分鐘后,大雪覆蓋了一切,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本打算搜刮點遺物的安,在挖著她預想中尸體的時候,聽到了一點點響動,還有人活著——大概是出于同情,安從雪地里挖出了那個人。
手腳健全的三十歲男性,被挖出來的人,很快就恢復了神智,緊接著,他們又挖出了四個人,三個衛(wèi)兵,以及一個貴族的近侍。
連安在內,他們五人什么都沒說,就一同踏上了回鄉(xiāng)的路。
可最近的城鎮(zhèn),也需要五天才能到達,走完第一天的路,那四個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沒有食物的話,他們就沒有辦法活著走到城鎮(zhèn)。
那是無比寒冷的冬天,不要說可以吃的食物,就是連樹皮都啃不動。
“我們這么下去,沒人能活著離開這里?!?p> 第一個將這一點說出來的,是安救出的第一個人,那個三十多歲的男性。
眾人都明白這一點,誰都沒有回應他。
就像是早就猜到了眾人會沉默,隨即,那個男人——指向了安。
——
“食物,難道不就在這里嗎?”
——
“你瘋了嗎!你要吃人?”
第一個出言反對的是貴族的近侍,他擋在了顫抖的安身前。
可還沒等安喘口氣,那個男人就推開了近侍,他抓住了安的腳踝。
“你也有你的任務,你也不想就這么死了吧?放心,臟事我來做,不會臟了你們的手,當然,烤好了也會分你們一點?!?p> “...”
“...”
“喂!你們兩個人,難道也想這么做嗎!”
面對近侍的怒斥,另外兩個衛(wèi)兵,卻選擇了沉默。
面對已經喪失了人性的同伴,近侍撲倒了那個抓著安的男人。
“她還是個孩子!你難道就沒有兒女嗎!他們要是遇到你們這種人,你們怎么想!”
“你們兩個!還想不想活下去!給我拉開他!”
就在安恐懼的視線中,那兩個側過頭的衛(wèi)兵,他們慢慢的走了過來。
這兩人合力,一起拉開了近侍。
“近侍大哥啊,我們也不想啊,但就和你說的一樣,我們也有兒女家人,我們也不想就這么死了?!?p> “你們這群畜生!”
“而且近侍大哥,這孩子肯定也有問題,你想想一個十來歲的小鬼,可能在這種季節(jié)進叢林找死嗎?”
“對啊,近侍大哥,這說不定就是真神賜予我們的食糧?!?p> “嗚——嗚嗚——”
近侍想要說些什么,可現(xiàn)在唯一想要幫助安的人,已經被按到在地。
想要說的話語,也因為貼著地面的關系,變成了嗚嗚聲。
而另一邊,徹底喪失了人性的畜生,單手拔出了刀。
“我會給你祈禱的,骨頭我也會好好埋起來的,安息吧?!?p> 想要逃離,想要掙扎,可一天走下來的體力消耗,已經讓安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她只能看著刀刃一點點的接近,可以喉嚨被卡住,眼淚也早已流干,現(xiàn)在的她,只能靜靜的等待著死亡。
死于自己救下的人——為什么,那個時候,要去救他們呢,為什么——我會跟著他們一起往城鎮(zhèn)的方向走呢。
雪地里,什么都做不了的安,只能看著雪花不斷飄落。
看著不斷接近的人臉,安放棄了無意義的掙扎,視線開始模糊。
可就在這個時候,溫度——有那么點熱量的液體,濺在了她的臉上。
重新睜開眼,鮮紅的血液從那個男人臉上的傷口流出。
“快走!”
握著短劍,不斷揮舞的近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掙脫了兩個衛(wèi)兵的束縛,并且用短劍傷到了那個男人。
“快走!快走!”
潔白的雪地,呼嘯而過的寒風,這是詩人們歌頌,畫師們驚為天人的美景。
只是他們的詩詞與畫作中,絕對不會出現(xiàn),人與人之間的廝殺吧?
紅與白,紅的那因為血液溫度而融化成冰的血塊,那白的,并不是雪,那是人體的殘肢被冰雪覆蓋后的白色。
安沒有動,她動不了,即便這個時候跑出去,她也沒有生還的希望,她的死亡已經是注定的了,她放棄了掙扎,放棄了求生的希望。
三對一,這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獲勝的戰(zhàn)斗。
鋼鐵撕開皮肉的聲音很快就停止了,抬起頭的安,只不過是想確認下自己的死法。
可她看見的,是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近侍。
“呼——呼——走吧,我們走吧。”
近侍染血雙手所傳來的溫度,那早就流干的淚水,涌了出來。
“哭吧——愿七神保佑你忘記今天所有的一切?!?p> 最后剩下的兩人,互相攙扶著,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后,運氣非常好的找到了一個可以遮蔽風雪的洞窟,伴隨著燃起的篝火,這冰冷的洞窟內,慢慢的有了溫度。
靠著墻,捂著肚子的近侍,慢慢的坐了下來。
他的臉色非常的不好,可安卻沒有辦法說一個字。
近侍搖了搖頭,從身上摸出了點肉干。
“吃吧,我想等雪小一點的時候,我們可以出去撿點樹枝,運氣好的話,我么可以等到救援——咳咳咳?!?p> “救援?會來嗎?”
“會的,遇難的是里斯本領地的羅斯城領主,雖然人緣不怎么好,但也是個男爵,會有人來救援的,最遲七天,肯定會派出救援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