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養(yǎng)病
第二天是周五，林媽媽破天荒地沒讓林夢西去上學，而是專門請了假在家陪她。林夢西的手包扎得跟粽子似的，伸手不見五指，作業(yè)也是沒法做了，只能在家無聊地翻翻課本。所幸緊接著是周末，在休息兩天就能直接上學了。林夢西從小到大都沒這么渴望去上學。
沒有智能手機、ipad、智能電視的加持，養(yǎng)病的日子和坐牢其實分別并不大。最讓人難以忍受地是，林媽媽每隔十分鐘就要進房間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高一開學的時候，老師們就組織過一場特殊的家長會，主要講的是如何正確對待高中學生的心理問題。據(jù)說這個家長會的由來主要是因為前幾年有個高二的學姐，受不了學業(yè)的壓力，一次上課過程中突然跳樓自殺了。幸運的是她的班級是在二樓，這是不幸中的大幸。不幸的是，她的同桌被她這么一鬧嚇出了神經(jīng)病，結(jié)果兩人一起被抬上救護車，最后雙雙退學入院休養(yǎng)。自此之后，每屆高一學生新入學老師們都要給家長們開個會提個醒，好像這樣做了之后，學生心理出了問題就不關他們的事了一樣。
不管怎么說，這個家長會確實達到了它想要的效果，林媽媽現(xiàn)在的神經(jīng)前所未有得緊張，家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昨天晚上，林媽媽在林爸爸的懷里哭了好久，一直陷入自責中，從幼兒園她被小朋友撞掉了一顆牙，一直自責到她中考沒報好學校。林夢西多年以后還清楚地記得，在得知最后錄取的學校后，林媽媽整整失眠了兩個月，常常半夜睡不著在客廳里悄悄的嘆氣。直到她開學了之后被劃分到a班情緒才稍稍好轉(zhuǎn)。
林媽媽邊哭邊和林爸爸形容林夢西流了多少血，手勢幅度大得連林夢西都要誤以為自己跟電影電鋸驚魂里一樣被人分尸了。林爸爸一邊安慰林媽媽一邊氣得又打電話把校長罵了一頓。
林夢西無語地擦干林媽媽的眼淚后，又得安撫林爸爸的情緒，搞得傷員比家屬還忙。一直忙忙叨叨鬧到半夜才得以休息。
躺在床上，林夢西終于得空靜下心來思考一下前因后果，結(jié)果越想越后怕，幸好玻璃碎片都不是很大，幸好沒傷到神經(jīng)。否則這只手算是廢了，要再想學什么樂器，基本沒戲了。
這一細思極恐后，林夢西基本不用睡了，她越想越睡不著，都說人在刺激下腦子會飛快地運轉(zhuǎn)，之前三十年的人生在腦子里突然特別清晰，連細節(jié)都記得特別清楚，那些曾經(jīng)遺忘在腦海角落的細節(jié)統(tǒng)統(tǒng)都浮現(xiàn)了出來。
她今天見到那個人了。這時候的他們還不認識，所有錯誤的起源來自于高三那一年的重新分班。七年的記憶，戀愛中的每一個動人或是傷心的細節(jié)又在她腦子里蕩漾。直到凌晨，林夢西才困倦入睡。
結(jié)果昏昏沉沉沒睡多久，又突然驚醒。
睜眼、彈起、下地、鏡子。
還好還好，還在還在。
一看鬧鐘才7點，結(jié)果又睡不著了。平常上學的時候，即便到了起床的最后一刻，還是感覺自己閉上眼能再做個長夢，而真的能睡懶覺的時候，卻怎么也睡不著。
林夢西煩躁地起身，輕輕拉開房門，客廳里一片安靜?？磥砹謰寢尯土职职肿蛲聿槐扑缢嗌?。她在冰箱里找了個面包，拿了杯牛奶，又搬了本數(shù)學習題冊和英語書，百無聊奈地坐在陽臺上，就著清晨清新的空氣和溫暖的陽光，吃起早餐來。
昨晚上那般折騰，讓她都沒好好吃過飯，早就餓得不行了。在校長室里，林夢西才知道了那幾個小混混的名字。領頭的胖子叫許齊涵，矮個子是陳新，還有兩個打醬油的，他們倆從頭到尾也沒說上一句話，一個是林方一個是黃劍鋒。徐丹因為是女孩子，也沒直接參與打架，就讓她先回教室了。剩下的邊寫檢查邊等家長，等林夢西包扎完回到校長室時，那幾個家長也到了。
其實，林夢西依稀對他們還是有點印象的，記得他們是學校里的小惡霸。在校園里橫行霸道，也沒人敢對他們說什么，估計連他們自己也沒猜到居然會折在林夢西這樣的小丫頭片子的手上。
幾個家長聽說自己的孩子在學校惹事生非的，都是一陣賠禮道歉，胖子許齊涵請的家長是爸爸，來的時候手里就拿著根棍子，校長還沒來得及開口，已經(jīng)一頓棍棒伺候。打得他嗷嗷直叫，還是林夢西反應夠快，上去護了他，否則，可能他的傷勢比林夢西還重。
一時間，校長室里雞飛狗跳，許齊涵見自己還要女生護著，頓時覺得丟臉，許爸爸教訓兒子竟然還被受傷的女同學阻止，也覺得丟臉到家。得虧校長在中間周旋，否則場面還不知道得有多難堪。
“唉，原本打算這兩天就要找人給自己補習的，看來只能下周了。”林夢西邊吃邊翻著數(shù)學書，這兩天在不斷抄作業(yè)的洗禮下，她已經(jīng)漸漸想起來那些塵封已久的數(shù)學知識，但畢竟當年是對它真心愛過，即便有了其他新歡——電視劇、微薄。。。。，但再翻出來的時候，還是有印象的。
“啊，你干什么，快回來?！?p> 突然林媽媽一聲尖叫，嚇得林夢西差點沒把手里的面包扔了出去。
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了，林媽媽強裝鎮(zhèn)定地走了過來，問道：“你怎么這么早起來，在陽臺看書？要是心里有什么事，一定要和媽媽說，別憋在心里，知道嗎？”頓了頓，又小心地問道：“那些人是不是經(jīng)常欺負你？你不用怕，媽媽昨晚一夜沒睡，我和你爸爸決定了，下學期你就不在這學校念了，我們?nèi)ゼ淖x，離他們遠遠的?！?p> “哎，我的媽耶，真的不去寄讀。媽，他們沒欺負我，誤會而已，那幾個小屁孩不是我的對手，我的手流血和他們也沒關系，我自己不小心弄的，你放心吧?！绷謮粑饕宦犛痔徇@茬，急忙安撫林媽媽。
“真的？”林媽媽半信半疑，說道：“那你最近怎么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我長大了，我已經(jīng)了解過失去的痛苦，身不由己的無奈，求而不得的苦悶，這些都是做大人的難處，我只希望你不要那么辛苦，可以開開心心的，我是想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啦?！?p> “小孩子家的，你說話怎么這么老成，跟老太婆似的？”林媽媽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這種話怎么像是從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口中說出來的。
溫暖的陽光灑在林夢西光潔的臉上，被陽光照耀的金色絨毛隨著清晨還略略有些涼意的清風輕輕搖動，那藏在眼鏡背后的眼眸有些黯淡，她低著頭笑了笑。
即便是回到了最青春的時候，可是心也回不到那最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那一刻了。
有的人外表滄桑內(nèi)心青春，有的人外表青春內(nèi)心卻早已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