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舊夢,落花無聲。
一切都顯得那么無力,那么蒼白,北宮重陵看到的這個人,不是西鑰宸,或者說,不是他熟悉的西鑰宸了。
前天還說著不會放下的話,不過兩日就改了態(tài)度。
這根弦,西鑰宸本就有些繃不住了,卻突然被人剪短,這個人還是他自己,就好像突然失了槳,徹底失了航向。
“你在逗本王。”
西鑰宸不答。
北宮重陵十分希望西鑰宸能放下,別讓自己活得太累,可他并不希望西鑰宸就此變成無根之木,他更不希望西鑰宸勉強(qiáng)自己,這也是他從不替西鑰宸做決定的原因。
“不論你選什么,本王都站你這邊。”
“事到如今,我一事無成。”
“因為楊梓?”北宮重陵徑自坐在椅子上,他拉著西鑰宸也坐了下來:“為何不直接告訴他真相,告訴他是你的胞弟?”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我若告知他真相,那西鑰涵又是誰?”西鑰宸聲音沙啞。
“何解?”
“若西鑰涵是西鑰家人,他們在一起就是亂倫?!?p> 北宮重陵還是不解:“西鑰涵并非西鑰家人,在亓國,兄妹結(jié)婚并無不可,反而親上加親,這不是問題?!?p> 西鑰宸點頭,“西鑰涵并非西鑰家人,那她應(yīng)該是誰?異族人?蒙寒門人?還是告訴楊梓她是楊甫跖和顧紫妃的女兒?楊梓到時又該如何自處?”
“還有,當(dāng)年為何換嬰?難道你要我告訴楊梓,西鑰錚不要他了?還殺死了他的親生母親,然后西鑰錚還要殺了他們一家?虎毒不食子,八年前,西鑰錚若非良心未泯,楊梓還有命在?”
“我這么多年才找到他,你讓我如何說得出口?”西鑰宸眼角含淚,紅了眼圈,“西鑰錚太冷血!我斗不過他,真的斗不過他,仇人不能殺,親人不能回,昨日楊梓氣得我原想滴血認(rèn)親,光是看著楊梓,我就繳械投降了?!?p> “西鑰涵把楊梓迷的神魂顛倒,楊梓為了她不惜與我大吵,在他心里,我就是個機(jī)關(guān)算盡的小人,專害他的涵兒?!?p> “是我,都是我做的,無論什么莫須有的罪名都按我頭上,西鑰涵好手段,楊梓如今是聽不盡我一言。”西鑰宸說了一大頓,越說越激動,他一拳砸在桌上。
北宮重陵給他遞了杯水本想讓他壓壓驚,誰知西鑰宸直接將水杯捏得粉碎,水灑了一桌子。
“消消氣,消消氣!”北宮重陵安撫他。
“王爺,你可曾聽說過冷凍之術(shù)?”
“未曾聽過!”北宮重陵老實道。
“將人施以冷凍之術(shù),被施術(shù)人切斷心脈,沒有呼吸,沒有意識而陷入沉睡。只要解凍又可蘇醒,如常人,可保持與冷凍之前一樣年紀(jì),一般大小。在冷凍時段里,被施術(shù)人的時間也被凍住,即便日后蘇醒,輕則頭痛難忍,重則傷及心神,成為癡兒?!蔽麒€宸解釋道。
“你想說什么直說便是!”北宮重陵一臉凝重,他仿佛觸及到了什么關(guān)鍵的事,他只想聽西鑰宸繼續(xù)說下去。
“楊梓昨日暈倒,大夫說他一脈不通,并無大礙,你可知,他從前總喊叫頭疼,我一直以為他是偷懶,逼他做這做那,從不考慮過他話的真實性。他房里時常燃著紫檀心,我卻還笑話他學(xué)姑娘熏香。他昏倒前只說了‘冷凍’二字。是我逼他逼得太緊了?!?p> 北宮重陵哪里還有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此時他十分沉穩(wěn),靜靜聽完西鑰宸訴苦,微微一笑:“今后,你將如何?”
“如何?隨他去吧!陵大哥,或許你是對的。我好像有點明白,這么多年,你為何不找皇后復(fù)仇了?”西鑰宸冷笑。
“多少人爭名逐利,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哪里守得心底一方凈土。為了別人的錯懲罰自己,正趁了他們的意,本王可以不復(fù)仇,并不代表本王就此原諒?!?p> “若本王活成他們想要的樣子,早就被他們玩死了。但若本王就是不上勾,他們不僅拿本王無法,還會氣憤,他們會一直盯著本王,越謹(jǐn)慎越恐懼,就越容易露出馬腳,尤其宮里那位,她可是自負(fù)得很。生而為人,迷惑別人總?cè)菀酌曰笞约骸!?p> “王爺如今完全有力一爭,不必掣肘?!?p> “做人呢,要仁慈,當(dāng)你能弄死她的時候,你反而要她活著,要她活在忌憚你的恐懼之中,比讓她死,有意思多了。”
西鑰宸輕哼出聲:“王爺還真是頗有心得,受教!”
“你要學(xué)的東西,還多著呢!”北宮重陵眉毛微挑,一雙狐貍眼笑成了花:“綽綽微影爾,裊裊青煙云。此生盡得意,誰為布棋人?”
“此生盡得意,誰為布棋人?王爺?shù)故俏乃既浚屓撕蒙宸?!”西鑰宸半開玩笑。
“宸,有時候,你無需勉強(qiáng)自己?!北睂m重陵又給他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西鑰宸接過,一飲而盡:“我知道該怎么做?!?p> 似是安然,其實不然,詞不盡,意必達(dá)。因為他是北宮重陵,所以他敢說,幸虧他是北宮重陵,給他倚仗。
寂寥之余,還有一方溫暖,一寸光。
他能走到今日,北宮重陵著實幫了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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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主帶著四名暗衛(wèi)正在趕回莫城,他單手執(zhí)韁,斗篷底下空空蕩蕩。出城不久,官道上又遇到那個頭戴斗笠的老道士,看方向,他是前往京都。
這次,域主直接下馬,并未躲著另外四名暗衛(wèi)。
域主上前道,面具下那張臉寫滿了擔(dān)憂:“你現(xiàn)在要去京都!”
“天賜機(jī)緣,月昇,一百八十七口棺材,哪兩口是你我二人的?嘿嘿嘿嘿!”老道又神神叨叨的。
“我給你留幾個人,保護(hù)你的安全。”
老道鄙夷道:“能殺人嗎?你想監(jiān)視我!”
“不能殺人,但殺你,綽綽有余!”域主笑稱。
“最好是聽話的,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崩系辣г沟?。
“那您就試試把他們也煉成活傀儡不就行了?”域主出言譏諷。
“好!嘿嘿嘿!”老道看起來十分開心。
“但在這之前,你還要明白一件事,他們是死士,效忠的還是蒙寒門?!?p> “月昇,后會有期!”老道先行一禮,也不客氣,四個冥衛(wèi)一竄就藏了起來,一路跟著老道又回了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