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重禮坐在輪椅上微笑著看著發(fā)生的一切,目光卻從未從她身上離開,這丫頭雖長得并不像那人,但,舉手投足之間,反而驚人的相似。
不知父皇可清楚,西鑰錚的女兒會是一個異族人?
這時,進(jìn)來一個俊俏小廝,恭敬道:“公子,酒席已經(jīng)備好。”聲音不大,但足夠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聽到。
“各位,請隨我來!”北宮重禮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轉(zhuǎn)而吩咐小廝:“帶路!”
穿過屋后小路來到石亭中,輕幔帷紗,楊柳垂絳,曲水流觴,一轉(zhuǎn)一席,原來石潭的水被引到了這里。
那個藍(lán)頂建筑赫然眼前,帷幔上都是難得一見的墨寶,仔細(xì)一看,居然由黑線繡成,巧奪天工,果然是文人的風(fēng)格。
大家分座而食,各有小幾。北宮重禮當(dāng)然是面南而坐,下首左右兩邊分別是公西奕與北宮重陵,西鑰涵坐在右下角。蘭桐自然入不得這種席面,早早被人帶了下去。
“涵兒可知這清黎小齋的飯該如何吃?”北宮重陵一臉殷勤,忙不迭瞅她。
西鑰涵搖搖頭。
只見公西奕開口道:“傳聞齋中來的都是名家墨客,想要入席,先作詩一首,由眾人公選出來,而后上座,奕這位置不知哪位大人物坐過?”
“奕說笑了,不過大家興致所致,齋中并無明文規(guī)矩。今日陵兒也在,當(dāng)是家宴,各位不必拘謹(jǐn)?!?p> “蕭蕭垂柳,含情依柔。望川曲水,竹影幽幽?!蔽麒€涵想了想,所有人都饒有興致的凝神屏息的盯著她,等她的下文。
西鑰涵將食指放在唇邊,旋即咧開唇角,一抬眼,出口成文:“卿道客,東風(fēng)酌,佳人文袖,墨香淳厚。無論是非功于過,為君沽酒為君愁?!?p> 眾人面面相覷,西鑰涵愣住了:“涵兒說錯了什么嗎?”
北宮重禮連忙帶頭鼓掌:“姑娘,才捷文思,并無過錯,實(shí)不可多得,不必拘謹(jǐn)。宸公子,你把令妹藏得太深了,不厚道!”
“王爺說得極是,家妹不懂事,讓大家見笑了?!?p> 北宮重禮連忙抬手:“非也!令妹出口成章,與那些沽名釣譽(yù)的才女相比,更勝一籌,不知師從哪位先生?”
西鑰涵看著西鑰宸神情有些緊張,西鑰宸深表歉意:“并無名師,家妹只是在山莊自己鉆研,也就是莊中衍生教她識文斷字?!?p> “竟是如此,涵兒姑娘可否精通音律?”看樣子北宮重禮已經(jīng)開始對西鑰涵感興趣了。
北宮重陵扶額,一臉頭疼狀。
西鑰涵答:“略懂一二?!?p> “既然美酒佳肴,伊人相伴,不知涵兒姑娘是否樂意撫琴一曲,杯酒助興?”
西鑰涵又看向西鑰宸,西鑰宸點(diǎn)點(diǎn)頭,西鑰涵這才行禮:“恭敬不如從命,涵兒獻(xiàn)丑了?!?p> 北宮重禮興致正高,北宮重陵再覺無趣也不會掃皇兄的興。
“去拿我的琴來?!?p> 西鑰涵有些緊張的搓手,她雖常在莊內(nèi)彈琴,可這出來,還是當(dāng)著這么多大人物的面,倒是頭一回。
“錚!”的一聲,琴聲悠遠(yuǎn),西鑰涵隨口稱贊道:“好琴。”
她將十指按在弦上,深吸一口氣,琴聲隨水聲越傳越遠(yuǎn),在山色之間回旋激蕩。
北宮重禮端起一樽酒,似是醉意襲來,隨著音律變幻,心中激憤,懷舒不展,無以言表,似是戳到所有人的心里,眾人神態(tài)各異。
就連北宮重陵也是一臉沉重,靡靡之態(tài)。
此曲《酒狂》,古阮郎所譜,本就是懷才不遇,曲風(fēng)郁結(jié)。都說心有所感,方能表現(xiàn),曲風(fēng)最能反應(yīng)人心。
公西奕目光聚焦西鑰涵,只見她神態(tài)自若,勾唇淺笑,凝神靜氣,游刃有余,倒真看不出她的內(nèi)心深處是否真如此曲一般。
錚錚鳴琴,曲畢,眾人仍久久不能回味,再看西鑰涵,她站在那里鞠躬行禮,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回味過來。
“涵兒姑娘快快免禮,今日一曲,讓人感佩良多。涵兒姑娘的琴,是有靈魂的,本想合奏一曲,卻沉浸其中,不忍打擾。不知以后可有機(jī)會邀請姑娘探討音律?!北睂m重禮看了眼手中玉笛,又塞入懷中。
北宮重禮興致極高,從姑娘到涵兒姑娘的稱呼,一下子親切了許多。
公西奕抿了口酒,沒有吱聲,西鑰宸皺起眉頭,北宮重陵則是饒有興致的看著西鑰涵,他還真沒想過涵兒的琴藝精益至此,絲毫不遜色專業(yè)的琴師。
西鑰涵回答:“兄長同意,涵兒自當(dāng)從命。”
她三句話離不開西鑰宸,凡事都要他的首肯,還真是教養(yǎng)極佳的乖乖女。
西鑰宸卻覺得西鑰涵是意有所指。
北宮重禮絲毫不在意,以為她這就是同意了,世家還是極重禮法,西鑰宸長兄代父,西鑰涵此舉并無不妥。
而后宴席上,西鑰涵至始至終未曾多說一句。反而寂寂無聞,安安靜靜的不停夾菜。宴會結(jié)束,她的面前連一粒米都不剩下。
午膳過后,好客的北宮重禮帶著一行人又賞玩了清黎小齋的其他地方。日落西山,霞光異彩,眾人玩得盡興,回過神來,已經(jīng)趕不回城了。
西鑰涵是女眷,于是北宮重禮給她安排了一間清幽的廂房,離著晌午宴會的地方很近,與眾人隔開。
清黎小齋的小并不體現(xiàn)在面積上,而是秀氣,相反,齋子挺大,別樣的小景致極多,在不經(jīng)意的拐角就可能會有一個貴重擺件,放什么物件什么類型都沒按風(fēng)水相學(xué)來,而是全憑良王喜好。
院子的每個角落都透著主人的品味,北宮重禮偏愛石與竹,院中隨處可見不同種類的竹子。
入夜,月芽彎彎,孤零零地掛在空中,西鑰涵覺得屋里有些悶,于是獨(dú)自來到中午宴席所在的藍(lán)頂涼亭。
她沒有叫上蘭桐,坐在亭中回想起今日發(fā)生的一切。
禹安王前來相邀,偶遇良王,留宿清黎小齋,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西鑰涵的目光被不遠(yuǎn)處的海棠樹吸引了過去,對上一雙黑亮亮的眼睛,她看得清楚,白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