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羽山莊,后山山洞
天還沒亮,楊梓就為西鑰涵解下鐵鏈,他將自己外袍脫下,翻出干凈的里襯將西鑰涵裹了個嚴實,整整一夜她都沒再發(fā)狂,他決定先把她送回顧園。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幸好!
若不是證實她還活著,這具冰涼的軀體,真真毫無生氣。
楊梓離開后,空中又劃過一道黑影,尾隨而去。
黎明之前,林子里潮氣重,不時有蟋蟀之類的小蟲鳴叫,鳥兒被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慵懶地嘰喳幾聲,又歸于平靜。
楊梓一出林子便用輕功向顧園奔去,天剛蒙蒙亮,蘭桐早在門口守著,洪老也在房內(nèi)等候,這讓楊梓頗為意外。
蘭桐見到他們回來,趕忙湊上前去,楊梓將她放在床上,自覺退后。這么一段山路,還抱著人,即便是成年人都不會很輕松。
何況,他不過只比西鑰涵大了半歲,還是個剛過了十六歲生辰的毛頭小子,臂力自是與成年人無法比擬,即便有些身手,卻并并不像西鑰宸一般。
楊梓聚精會神的盯著洪老給西鑰涵施針。
“多謝楊公子將小姐送回,有洪老在,沒事的,公子先喝杯熱茶,蘭桐帶您去換身衣服?!碧m桐遞過一杯茶。楊梓回給她一個感激的笑容,似水瀲滟的黑眸中透著不易察覺的疲累,他確實渴了,將熱茶一飲而盡。
楊梓看看洪老,知自己幫不上什么忙,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盞,剛想坐下等,西鑰涵“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暗紅的血污了整個床幔,剛睜開眼睛,神色痛苦,不一會兒,又陷入昏迷。
楊梓心中一頓,方才的疲累一掃而空,連忙關(guān)切問道:“如何?”
洪老沒有理他,只是專心施針,不斷抬手擦著頭上的汗珠。
楊梓死死盯著施針的洪老,似要在他身上看出個洞,直到他拔下她頭上最后一根銀針,洪老才長吁一口氣,捋了把花白的胡子,“丫頭,收拾收拾吧?!?p> 見他們輕車熟路的收拾完一切,楊梓暗自松了口氣,八年,她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蘭桐扶著洪老坐在桌前,拿出另一個干凈瓷杯,斟了杯茶遞給洪老,又叫了手腳利索的丫頭去床邊收拾。
楊梓趕忙道:“洪老,她怎么樣了?”這下洪老倒也不著急了,慢條斯理的喝完茶,搖了搖頭。
“再拖下去,恐怕……,除非…哎!”
“除非什么?”蘭桐突然開口。
洪老卻搖搖頭“不說了,說也無法!”他受莊主的吩咐,小姐中毒之事不能透漏半個字,自然不會多說什么。
蘭桐與楊梓相視一眼,又各自避回。
楊梓施施然:“既如此,在下先行告辭,改日再來叨擾?!?p> 蘭桐不知該留還是該讓他走,只得道:“楊公子請自便。”
洪老看著楊梓的背影搖搖頭無奈一笑,見歇差不多了,也就離開了。
“唉唉唉!你過來,過來!過來過來!”幾個丫頭不干活湊成一堆,嘮起了嗑。
“你們見到那個公子了嗎?”說話的女子滿目含春嬌羞不已。
“你是說,那個白衣小公子?”
“是啊是啊!我呀!見他從顧園出來,天吶!居然有人長這么好看,我瞅他被他發(fā)現(xiàn),他還沖我點頭一笑,真是太有風度了?!?p> “行了行了,別嘰嘰喳喳的了,你不也說他從顧園出來嗎?肯定是小姐的朋友?!?p> “小姐足不出戶,哪有什么朋友?他突然出現(xiàn)在顧園,他怎么進來衍羽山莊的?”
“誒!對了,噓!你們知道嗎?我聽說呀!三年前小姐就喜歡一個人,那人在莊主身邊做事,但后來也是一個望月之夜,那人消失的無影無蹤,莊主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聽說呀!那也是個碧人,生得好看得緊,你說,會不會就是他呀!”
“你們知道小姐得的什么病嗎?我聽說啊,小姐根本活不長!剛才給小姐收拾房間,一股子血腥味,人就像快死了一樣,好生可憐?!币绘九弥鴴咧?,有些擔心道。
“行了吧你!莊主這么護著小姐,衍羽山莊家大業(yè)大還怕治不好?小姐再可憐那也是小姐命,不像咱們,天生伺候人的命!”
說著,大家哄笑一氣,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
今日顧琳瑯托思荷給她梳個發(fā)髻,西鑰宸雖可惡,吃穿用度卻是不少,不用白不用。
她要出去逛逛也沒人攔她,西鑰宸對她還真是放心。武功盡失,不代表她眼瞎耳盲,她逛了一圈,暗中約摸四個人跟著她,她又跑不掉,衍羽山莊上百冥衛(wèi),她一個弱女子,能翻出什么浪來?
聽到幾個丫頭在那議論起了圣主,顧琳瑯不自主的豎起耳朵聽。
她隨口問道:“思荷,小姐她,身體不好么?”
思荷皺皺眉,點點頭。
顧琳瑯沒有多問,以西鑰宸的尿性,這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只會一問三不知。
“我們回去吧!”
直到傍晚,西鑰涵幽幽轉(zhuǎn)醒,她抬手揉揉酸脹的眼睛。
“小姐,您醒了!餓了么?奴婢去給您拿些吃的!”蘭桐一直守在床邊,帶污血的帳子已經(jīng)撤去,被單也都換成新的,不過款式一樣,西鑰涵并沒有察覺出來。
“我不餓,楊大哥呢?咳咳……”蘭桐沒想到她一睜開眼問的竟是那個人。
她想了想,道:“他走了,只說過些時日回來?!?p> 意料之中,西鑰涵甩甩頭:“蘭桐,幫我倒杯水?!?p> 蘭桐心細,扶她坐了起來,西鑰涵吸吸鼻子,沖她軟軟一笑,蘭桐立馬低下頭,她在心虛。
當日她偷天換日,順走小姐那荷包中物,小姐是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嗎?
“蘭桐,怎么了?”
蘭桐瞪大杏眼,對上西鑰涵清澈的眸子,更加無所遁形,仿佛被人一眼看穿心思。蘭桐眼中氤氳出水氣,她聲音哽咽:“蘭桐,擔心小姐。”
她說的是實話,這么多年,她都看在眼里,無論西鑰宸口中的西鑰涵多么十惡不赦,她始終都是個深閨小姐,一心只想著她的楊大哥。
西鑰涵有樣學樣的學著西鑰宸的語氣:“傻瓜,蘭桐莫要擔心,你家小姐只是身體虛弱,并無大礙!況且楊大哥回來了,你家小姐很開心!”
“小姐!”聽她用這種語氣說話,蘭桐更加不安,不過,小姐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東西被換。
當!當!當!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蘭桐姑娘,是小姐醒了嗎?”院外小廝突然敲門道。
蘭桐開門去,“什么事?”
“夫人來看望小姐。”
“你等著,我且去問問小姐?!睕]一會兒,蘭桐出來對小廝道:“去請夫人!”
蘭桐將西鑰涵扶起靠坐在床上,她的臉還沒有恢復血色,一雙藍眸,沉靜如水,晶瑩通徹。
該來的總會來,自己一夜不見,她聽到風聲不足為奇。